景歡從機場出來時，恰巧一陣風吹來，糊了他一臉。

他抬頭，天已經沉下來，今早天氣預報才發布了消息，說是臺風將于晚上登陸，滿市這會就已經開始起風了。

這種天氣，飛機基本飛不。

但他表姐還是執意訂了去國的機票，說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今天能飛就飛，不能飛就住在機場安排的酒店。

景歡剛坐上車，手機就響了。

“歡歡，你姐走了？”是他舍友，高自翔。

景歡現在聽什麼都不順耳：“你姐才走了。”

高自翔：“……你別這麼敏行不，我意思是，你姐真去國了？”

外面開始下小雨，景歡看著車窗上的雨點，悶悶地“嗯”了聲。

高自翔：“唉，你姐是真慘，不過要我說也不至于，網絡上的事，網線一拔誰還認識誰？為了這點事兒出國，真不值得。”

一想起表姐離開的原因，景歡就一肚子氣：“你現在非要跟我提游戲里那群傻？”

“不是不是。”姐控惹不得，知道他心不好，高自翔趕打住，換了個話題，“行了，你送完機就趕回宿舍。今天宿舍里還有一位傷的人兒呢，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景歡蹙眉：“誰傷了？”

“咱宿舍就三個人，你說還有誰？”

高自翔話音剛落，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類似豬的哽咽聲，高自翔忙說：“哎喲浩兒你別哭了，先眼淚。”

聽出是他另一個舍友陸文浩的聲音，景歡發車子：“浩兒怎麼了？”

“這事說來話長，你先回來吧。”高自翔說。

陸文浩吸吸鼻涕：“買打酒回來，景歡。”

把車停好，景歡鉆進旁邊的小賣部，知道那兩人的酒量，他就買了三瓶啤酒，往服里一藏就回了宿舍。

剛打開宿舍門，他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聽見里面傳來陸文浩的哀號：“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怎麼對你了？”景歡推門而。

陸文浩就坐在宿舍中央，大上放著紙，是真在哭。

高自翔正頭疼呢，見到他就像見到救星，趕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你可算回來了。”

景歡關上門，把塑料袋遞給他：“到底怎麼了？”

高自翔看向陸文浩：“你說還是我說？”

陸文浩有些胖，這會兒哭得臉都紅了：“我不說！我不說！”

“行行行，我說我說，你別哭了！”高自翔嘆了聲氣，“你還記得浩兒那網對象嗎？”

“……二十四小時連著麥，我晚上睡覺都能夢見自己在聽他們秀恩，你說我忘沒忘？”景歡頓了頓，“怎麼，分手了？”

高自翔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兒……”景歡松了口氣，開始外套，“別哭了浩兒，不就是失，男兒有淚不輕彈。”

“關鍵不只是那個。”高自翔表尷尬，“你應該知道，浩兒游戲里給那網對象花了多錢吧？”

陸文浩玩的游戲《九俠》，一個火了十年的傳奇游戲，出了名地耗時耗錢。景歡幾年前也玩過，知道那破游戲一個時裝就得上千塊。

他天天聽那生語音時找陸文浩要服，陸文浩為人大方，對方幾乎次次得手。

“買個時裝而已，能花多。”為了安舍友，景歡盡量把事往小了說。

陸文浩哽咽道：“這半年來的修為點都是我幫點的。”

景歡：“……那也還好，小幾萬。”

陸文浩哭聲漸大：“上八件紫裝，六件我給買的，其中一件我還給上了十五段寶石。”

景歡：“……”

景歡上去拍拍他的肩：“浩兒，咱們要像個男人，絕對不能干分手找前任算賬的破事。”

陸文浩本來都緩過來了，這麼一提，那勁兒又上來了：“我當然不會！我哭的是那點錢嗎？！我哭的是他騙我！我哭的是這半年來付出的真心和！”

景歡問：“騙你什麼了？”

高自翔聽不下去了：“那人是個男的。”

“嗐，多大點事，不就是個男的……”景歡安到一半，卡了殼。

陸文浩：“嗷嗚嗚嗚——”

景歡愣住了：“男的？！”

高自翔：“你就別重復第二遍了，沒見我們宿舍樓都要被淹了嗎？”

“不是……”景歡震驚，“那聲音，能是個男的？！”

他是聽過陸文浩跟網友語音聊天的，生的聲音甜甜膩膩，每句話都還帶著尾音，跟裹了層糖似的，撒的時候能把他激起一皮疙瘩。

“是變聲。”高自翔說，“早上他朋友估計忘了開那玩意，用個男聲在向他要新時裝，聽他撒我差點原地去世……那聲音，比老言的還獷，聽起來三十歲都打不住。”

老言是他們輔導員。

陸文浩哭岔了氣。

景歡一下也不知該說什麼：“你們沒視頻？”

“沒有，就看過照片。”陸文浩說，“他承認了，是假照。”

景歡：“……”

都到這地步了，那騙子難道還能否認嗎？！

“你視頻都沒開過，就給人充了這麼多錢？”

“這很正常。”高自翔起開啤酒，遞給陸文浩，“網圖的不就是見面前的期待和幻想嗎？只是浩兒太倒霉，一就上了這麼狠的，我以為最毒也就是發個假照片……”

陸文浩吸了吸鼻子，“我也不是心疼錢，我就是特難，還惡心！我號都給刪了！”

高自翔聞言一驚：“刪了？！你瘋了啊浩兒？！”

“就刪了號，裝備和寶寶都還留著。”陸文浩眼淚，“你是不知道，我那號跟他的是名，還他媽綁定了永世。”

高自翔：“……”

永世是《九俠》里的一個婚姻系統，男雙方在結婚后可去月老那申請結契，結契后，兩個游戲賬號除非上架寄售、申請刪號，否則婚姻關系永久保留。

高自翔說：“算了浩兒，這次你就當是給自己一個教訓，一個坑咱不跳兩次，以后打死不網，杜絕第二次被欺騙！”

陸文浩淚眼汪汪地問他：“不網我還玩什麼游戲啊？”

“不網怎麼就不能玩游戲了？”高自翔反駁他，“我玩《九俠》這麼多年，也沒結過一次婚啊。”

陸文浩：“那是因為你有個青梅竹馬朋友！”

高自翔一噎，目轉向邊的人：“那你看歡歡，他以前也玩了好幾年《九俠》，不也沒跟人網嗎？”

“我要是跟景歡一樣，長這麼帥，這麼多姑娘追我，那誰還網啊？而且他玩游戲的時候還在上高中，學習都忙不過來。再說，網怎麼了？你看景歡表姐多好看啊，條件這麼好，不也在網……”陸文浩聊著聊著，沒了聲。

高自翔頭疼地扶了扶額。

完了，踩雷了。

景歡沉默地聽著，沒做出任何反應，也沒出聲。

陸文浩：“不是，歡歡，我就是說順了，我今天這麼倒霉，你就別跟我計較了。”

景歡回過神，突然拉來椅子坐到陸文浩邊：“浩兒，你現在真的很難嗎？”

陸文浩一怔：“什，什麼？”

景歡想了想：“如果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網被男人騙，二是賬號因為BUG被永久封，你會選哪個？”

“二啊！”陸文浩滿臉莫名其妙，“你問這個干什麼？”

網被騙而已，真這麼痛苦？能比銷號還難？

景歡抱著椅子靠背，若有所思。

高自翔約覺得不對：“歡歡，你想干啥？”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陸文浩拿起來看了眼，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抬手就掐自己的人中。

兩人趕上前扶住他，景歡接過他手機一看。

【小寶貝：老公，我想了一個中午，還是覺得很難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惜我們的緣分就只能到這里了[兔子哭泣]】

【小寶貝：我把我真人照片發給你吧，希你能一直記得，這個傻傻的男孩，一直在地球某一溫注視著你。】

【小寶貝：[圖片]】

照片里，中年男人有些發福，發旋已經白了一小塊，眼底還含著淚水，正深地著鏡頭。

景歡：“……”

高自翔：“了！這他媽真不是人！殺人誅心！浩兒，浩兒你住！”

這一波照片攻擊，去了陸文浩半條命。

他垂死病中驚坐起：“老子要把他好友刪了！我要棄掉這個QQ！這個QQ已經臟了！”

景歡正滿腹心思，一聽趕上手攔他：“等等浩兒，我有話跟他說。”

陸文浩了：“怎麼了歡歡，你要幫我噴他嗎？”

“罵人做什麼？在這種人上浪費時間沒意思。”景歡把手機拿過來，低頭一陣噼里啪啦。

高自翔湊上去看：“那你拿浩兒手機干什麼？”

【小寶貝：浩浩寶寶，你怎麼不回我……】

【LWH：在？】

【小寶貝：OvO寶寶！我在！】

【LWH：變聲鏈接發我一下。】

高自翔：“……”

高自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