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媽媽并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到，有卓皓的電話，也有卓皓店鋪的地址，既沒看到人影，也沒打個電話來。

卓凡有些坐不住了，在店里來來回回地走，像是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都足以讓他豎起耳朵去聽。

“要不然，我們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卓皓提議道，他也著急，他不能表現出來，他怕卓凡會多心，會覺得自己急于將他推出來。

卓凡抿點頭，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卓皓按下的每一個數字。

他聽不到聽筒里的聲音，只是看到卓皓的表變得凝重。

“關機了。”卓皓嘖了一聲，“我再打一遍？”

這種時候，很難不讓人往最壞的方面去想，卓凡的媽媽中途變卦了？不想來接卓凡了？所以才玩消失。

可卓皓不能這樣跟卓凡說，他不想渲染莫須有的氣氛。

“可能是路上有事，電話沒電了也說不定？畢竟是長途車，你媽媽知道我的地址，到時候一問就能找到的。”

卓皓陪著卓凡等了整整一個下午，還是沒有任何人找上門。

傍晚的時候，陸羽聲下樓陪卓皓他們吃了個飯，見卓凡人還在，音約覺得氣氛不對，他找了個機會問卓皓，“他媽媽沒來嗎？”

卓皓搖了搖頭，“再等等吧。”

陸羽聲想起明天早上是卓友國火化的日子，“明早還得出殯，到時候他媽媽還不來怎麼辦？”

卓皓嘆了口氣，“他媽媽今天要是不出現，明天先帶著他，把他爸的后事辦了。”

陸羽聲還得上樓去洗碗，剛走出店門，到了提著大包小包的羅蕓。

羅蕓每次見到陸羽聲都有難以掩飾的尷尬，“陸老板在啊，那正好，這些東西，你幫我給皓哥吧。”

接過袋子后，陸羽聲打開看了一眼，里面全是洗發水。

“你…”

羅蕓面帶一酡紅，“理發店的生意，我就不干了，今年過年就回去，店鋪也盤出去了，現在就剩下點沒用過的洗發水，皓哥頭發也長起來了，正好能用。”

好像每個人都跟卓皓的頭發過不去，陸羽聲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恭喜啊。”

羅蕓聽得一愣，旋即又笑了起來，能不再做這些個皮生意，確實是值得恭喜。

“那我就先走了。”

陸羽聲住了，“你不親自跟皓哥說一聲。”

“不了吧，你幫我跟他說一聲就行了，之前多謝他照顧我。”之前被卓皓拒絕，心里多還有點尷尬，羅蕓原地又轉了個圈回來，“陸老板，你和皓哥也好好的。”

陸羽聲雖然不太明白羅蕓的意思，還是回應了一聲，“嗯。”

直到晚上關店的時候，卓凡的媽媽還是沒出現，卓凡還在等，卓皓倒了洗臉水招呼他過來洗臉，“小凡，今天先休息。”

“哥，我媽還會來嗎？”卓凡一說話，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卓皓不太敢給他太多承諾，怕自己兌不了現，“明天早上三點得去火葬場，然后你爸出殯，等忙完這些事，再來給你媽媽打電話。”

一天一夜都還等不到消息的話，他倆才能決定后面的事。

凌晨兩點的時候，陸羽聲下樓來敲卓皓的門，他和卓凡都沒怎麼睡，起的時候還有點迷糊，洗了個臉才神點。

這個點兒是夜里最冷的的時候，周遭的店鋪都大門閉，街上看不到任何的車輛。

到火葬場剛好三點鐘，卓皓陪著卓凡去看了卓友國最后一面，這一面見過之后，卓友國就得進去火化。

好幾個出殯的隊伍，只有卓友國出殯冷冷清清的。

卓凡一直站在火化室門口，陸羽聲陪著卓皓出去煙氣。

昏黃的路燈下，全是蜉蝣在飄，卓皓哈著白氣按打火機，風呼呼地刮，幾次都將火吹滅了。

“哎。”卓皓有點心煩，“煙都點不著。”

陸羽聲背過去，將煙點燃了遞給卓皓，“嗯。”

卓皓接過煙，了一口，“難怪那些人出殯都要熱熱鬧鬧，一個人來真的太抑郁了，自己都恨不得跟著一起走了算了。”

剛看卓友國的時候，卓皓說不上來是種什麼覺，卓友國塊頭還算大，放了幾天的功夫，都水了。

火葬場怎麼能不抑郁呢？是這哀樂就夠人的。

陸羽聲給自己也點了一支煙，“昨天羅蕓給你拿了一袋洗發水。”

卓皓聽得莫名其妙的，“洗發水？”

“嗯，今年過年就得回家了，店里剩下的洗發水，都拿來給你了，現在在放在我家的。”

卓皓茫然的“啊”一聲，事事都不順的，但總有一件好事發生不是，一個好的開始，就在這個冬天，不用等到來年開春。

火化的工作人員，將骨灰盒送了出來，卓凡接過骨灰盒后，他們還得開車回村里。

沒有敲鑼打鼓，沒有親友送行，車開到村里的時候，已經早上十點鐘。

卓皓找了村里的人幫忙下葬，連碑都沒來得及刻，他扶著卓凡的肩膀，“今年過年我再托人來修整一下。”

問詢趕來的鄉親送卓友國最后一程，他們或多或聽說了卓友國的事。

出去的時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堆灰了。

村里的老人問句，“卓皓啊，看了日子沒有啊？”

“沒看。”卓皓信好的，不信壞的，“諸事不忌，百無忌嘛。”

在村里吃過飯，還是沒有接到卓凡媽媽的電話，大家都默認卓凡媽媽不會來了。

卓凡從出殯到現在沒說過話，卓皓在開車，幾次使眼，讓陸羽聲跟卓凡說說話。

陸羽聲看了眼后視鏡，“小凡。”

卓凡應聲抬頭，張了張，沒發出聲音。

“晚上有想吃的嗎？回去我做給你吃。”

卓凡只是搖頭，他想給他媽媽打電話，但又怕徒添失。

陸羽聲和卓皓對視了一眼，卓皓開口道：“要不然，給你媽媽打個電話？”

說話間，陸羽聲已經出了卓皓的小靈通，轉遞給了卓凡。

卓凡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電話號碼發呆，“為什麼不打我呢？有號碼的…”

車子走了兩個小時，終于進到了主城，車窗外的景飛速朝后倒退，卓皓問了句，“要不然，我們在這邊吃點墊墊肚子？”

手機也在這個時候響起了，從后座傳來卓凡欣喜若狂的聲音，“是我媽！”

卓凡媽媽今天剛到縣里，來時路塌方了，路上耽擱了一陣，加上小靈通又沒有電，所以一直沒有聯系上卓皓。

四人都累得不行，連一起吃頓飯都免了，卓凡剛失去了爸爸，現在很需要媽媽陪伴，卓皓將人送到賓館門口，才和陸羽聲離開。

回去的路上，是陸羽聲開的車，卓皓抱著胳膊坐在副駕駛，全都綿綿的。

“松了口氣了？”陸羽聲問道。

卓皓深吸了一口，他和卓凡一樣張，“嗯，緩了口氣。”

神經放松下來沒多久，卓皓就開始犯困，陸羽聲勸道：“睡會吧，到了我你。”

從主城到東城的路不遠，卓皓還是想陪著陸羽聲一起熬，陸羽聲繼續道：“別撐著了，睡會。”

車子熄火停在街邊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整條街上，只有陸羽聲的超市還燈火通明。

陸羽聲越過手剎，湊到卓皓邊，卓皓睡得東倒西歪的，臉頰上都睡出一道道褶皺。

卓皓頂著力，辦喪事和照顧弟弟，所有的事都塵埃落定了，他一顆心也跟著歸位了。

“皓哥。”陸羽聲輕聲喊道，手指著卓皓的鼻梁。

鼻梁上颼颼的覺，讓朦朧中的卓皓漸漸蘇醒過來，他閉著眼睛握住了鼻梁上作祟的手。

“辛苦了。”卓皓沒休息好，連聲音都是沙啞的。

陸羽聲回握住卓皓的手，“你也辛苦了。”

卓皓還是沒睜眼，苦笑了一聲，“我剛認識你那會兒，估計都想不到，有一天會跟你一起奔喪。”

卓皓后腦勺抵著座椅，下抬得很高，呼吸頻率緩慢，但吸氣的幅度很大，結也格外的明顯。

不知道為什麼，陸羽聲覺得卓皓現在的樣子很。

“我也沒想到。”

卓皓整個鼻腔里都是陸羽聲的味道，等他睜眼的時候，陸羽聲的臉就在他眼前。

“你湊這麼近是想干什麼？”要是以前，卓皓絕對不會這麼問，但今天不同，陸羽聲陪他太久了，所以給了卓皓想依附和想要親近的借口。

陸羽聲眼里都是卓皓微微的，他離得近嗎？他在心里問自己，可他想離得更近些，他想親卓皓。

他手了卓皓的，卓皓沒有躲開，指尖的，把星星之火徹底點燃了。

“想親你。”陸羽聲將自己心里的想法全盤托出。

卓皓瞇著眼睛，他被曖昧糊神志，有些不清醒了，在一片熾熱的混沌中找回自己的聲音，最后都化為了一聲輕笑。

陸羽聲的冒昧，喚醒了卓皓的魯莽。

卓皓拽著陸羽聲的領口一拉，和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