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真是扎堆來，昨天才見了遲雪，今天又上有明星的場合。

我腦子里不可避免地想起遲雪在鏡頭之下的樣子，覺得要比氣質風度，哪有幾個比得了他。這不是我偏心，是他那麼多年確實練出來了。

事實上，在更早以前，他的優越就是碾凡人的。

十二歲他剛來孤緒路十六號那年，與生俱來的貌和某種氣質就為他吸引了無數目，經常有人跑來十六號附近轉悠，就想看看他。

有一陣子他很煩被這樣圍觀，我和宋蔚然還幫他罵過那些人，管他們“看猴兒的”。回家給向芳聽到了，笑得直不起腰。

那些年我們也經常開玩笑，說我們遲雪將來不如去做大明星吧，肯定能紅。

他當時對此嗤之以鼻，對自己的貌更是肆意糟蹋，選擇課外興趣時不是武就是拳擊，致力于把自己弄得鼻青臉腫。

沒想到，最終他還是應了我們那些玩笑話，做了演員，一步步為今天家喻戶曉的明星。

“……將來我們也可以請藝人做宣傳代言，你說是吧？”正想著，突然一只黑胖的手在我眼前的桌面敲了敲，閃得我視線一花。

我回過神，抬頭沖對面的鄭老板笑了笑：“哪有藝人會來給書店做代言的啊？”

聞言，鄭老板眉頭一皺：“小向啊，你人那麼年輕，做事業不要這麼短視啊！怎麼會沒有呢？你只要把品牌樹立起來，把概念拋出去，該來的都會來的！那話怎麼說來著？同類會被同類吸引！你首先是要把自己的核心找到，展示出去……”

看來今天的活很給他靈，他看上去志得意滿，侃侃而談本停不下來。我只好面帶微笑靜靜聽，配以適當的稱贊。

這麼聊了大半個鐘頭，投資合作的細節始終沒能真正攤開談，他又被一個來電走，一切只好等下次。

“你放心，我會聯系你的，很快就能跟你敲定，到時候你要多錢我給你多！你能腦子開竅，事什麼都好辦！”他滿臉欣看著我道。

我笑笑，點頭應好，送他到電梯口。

對于今天這一聊的結果，我不知道該是無奈還是松一口氣——只要一天不敲定不簽約，春風不醉的改造就能推遲一天。

即便維持原狀就是茍延殘，我似乎也愿意著捱一捱。

先前和宋蔚然聊，說到一句話，“就算以后它順利活了下去，也不再是我們的春風不醉了”。這點，我何嘗不清楚。

唉，人生十事九難全，都是取舍。

我搖搖頭，按了另一部電梯也下樓去。宋蔚然正好打來電話，問我況怎麼樣。

我大致待了幾句，那邊聽罷輕輕一笑，語氣變得愉悅起來。

“你一會兒車開出來了到地鐵C口接我和茉莉吧，我們一塊兒買菜去。為了補償今天的失利，晚上給你們做頓好的！”

“你們乘地鐵回家啊？怎麼不打車？”

“開源節流，省吃儉用啊！”開懷一笑。

我張張，又不知道能說什麼。眼下確實是缺錢，是我們需要一起渡過難關的時刻，漂亮話有什麼用呢。

五分鐘后，我在地鐵C出口附近找了個車位暫停。稍等片刻，就看到宋蔚然帶著兒茉莉出來了。

茉莉還穿著舞蹈比賽用的子，肩上披一件牛仔外套，小小的軀纖細得像一只蝴蝶。見到我的車，立刻撒開宋蔚然的手跑過來。

我急忙開門下去，及時張開雙臂迎接懷。用小腦袋蹭我的脖子和耳朵，笑嘻嘻地說想我，問我想不想。

“當然啊，你是我們的小寶貝！”

滿意地親了我一口。

宋蔚然拖著行李箱近前，我一手接過拉桿，一手順帶開了副駕車門。放好行李箱，安頓好茉莉之后，我便轉回駕駛座去。

這時，街對面一輛緩慢行駛的、十分眼的大房車，落下了窗。

第3章 如今想來，他當時就演技高超

看到車窗里遲雪那張臉，我怔住了。本能想揮手打招呼，卻被他冰冷的眼神堵回來。

他也并沒有停車的意思，就那樣看了我一會兒，然后重新關上窗，大房車加速離去。我不自己的臉，看有沒有結冰。

莫名其妙，他剛才那個樣子就好像怨恨我似的。一晚上不見，難道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向程？”宋蔚然探我，“怎麼了？”

“沒什麼。”我開門上車。

茉莉立刻趴到我的椅背上，小手舉著一塊金閃閃的星星造型獎牌，驕傲地說：“阿程，我把這個傳給你了，以后你可以把它送給你心的人求婚。”

“喲，那我可謝謝茉莉姑了。”我笑著接過那顆星星，一掂量，還真重的。

宋蔚然在旁邊附和道：“拿好了，這可是純金的星星，非真不可得！”

們母一唱一和，好像真就把這東西當傳家寶給我了。我回頭看茉莉，配合地做出鄭重其事狀，重新說了句“謝過姑”，開心地起來。

玩笑了一會兒，宋蔚然哄茉莉睡覺。

們一大早的飛機，飛行時間也不長，不足以好好補覺，小家伙可能確實沒睡飽，很快就橫躺后座睡了。

車里安靜下來，宋蔚然低頭刷書店的工作微信群，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聊天，話題大多圍繞工作和茉莉展開，極涉及彼此更私的事。

過去三年間，帶著兒跟我合住，外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家，實際上我們只是室友和發小。世界上除了小茉莉，恐怕沒人能理解我們這個三人組合。

起初被誤會我還會解釋，后來看宋蔚然那頭都無所謂，我也就懶得再多說。畢竟誤會背后藏著的，是的臭長狗故事，我不便傳播。

我們是從牙牙學語起就玩在一起的關系，如今我已無親人，眾叛親離，正好相依為命；再加上春風不醉，論，論法律關系，我們都比夫妻瓷實。

茉莉今年七歲，聰慧早。從記事起宋蔚然就告訴，我們是三人搭伙過日子，互相平等，各司其職，所以茉莉經常直呼我們的名字。

三年下來，一個屋檐三口人，可謂相親相和和。

“對了，昨天……”閑聊著，宋蔚然放下手機朝我看來，“你幫我去了嗎？”

指的是向芳忌日的事。我們一直采用不同的方式紀念向芳，我是回孤緒路發呆，是正兒八經去墓園掃墓。

這茬兒不提還好，提了我真是有點不好代。趕不回來，我理應幫掃墓的。不料遇上遲雪，整個后半天都用來等他了。

“這個……”我嘶地吸了口氣，到底決定實話實說，“遲雪回來了，你知道嗎？”

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眼可見地搐了一下，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出夸張的震驚表：“那個……是那個遲雪？”

“哪個遲雪都是我們認識的遲雪啊。”我已經過了這階段，顯得泰然自若，“我遇到他了。”

接著，我把昨天的偶遇和剛才隔街那一瞥都跟說了一遍。況幾句話就能講明白，然而，說罷我心中卻倍加不是滋味。

宋蔚然同樣無從慨，唏噓好半晌，末了嘆道：“不過他竟然一眼就認出你了，真是讓人驚訝的，”說著轉頭打量我，“嗯……好像確實和小時候沒太大變化，沒禿沒胖也沒出油。”

“承蒙宋姐姐照顧得好。”

“去你的！”

人生和人生遭遇，有時并不一致。

就經歷而言，我和遲雪的年都算得上不幸。一個被拋棄，一個被拐賣流浪。

當初向芳撿回遲雪時，他已經跟著人販子行乞數年。年紀大心眼兒多之后才伺機逃了出來，靠逃票來到的城，又時來運轉遇到向芳，得到個正經歸屬。

他剛來那大半個月，我們還以為他是啞。

當時不管誰問他話，他都一聲不吭。被問急了就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瞪你，驚恐和警惕是他所有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