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顧赫炎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那坐席上鋪著的白狐裘,與凸顯簡樸的大帳格格不。
慕之明起袍跽坐下來,一本正經道:“我有事想與將軍您商量。”
顧赫炎似乎沒想到慕之明是來談正事的,神微怔,疑道:“何事?”
“我此番奉圣旨前來,除了習勾吉語,還有探查為何勾吉國會突然發兵一事,聽聞不遠的白城有線索,想找將軍要一封文書,方便出軍營。”慕之明懇請道。
顧赫炎明了,解下腰間的一塊鍍金銀牌,放在桌上推到慕之明眼前。
慕之明定睛一看,見那腰牌上書“羽林將軍”四個大字。
“你拿著這個,可隨意進出軍營。”顧赫炎說。
“這,這,這可是賜的啊……”慕之明有些語無倫次,他只是想要封文書,怎知顧赫炎竟將這麼貴重的東西予他。
“嗯。”顧赫炎點點頭,“你去白城,要記得帶侍衛。”
“多謝顧兄信任。”慕之明深呼吸,激地雙手接過收進懷里,“我定將此好好保管,原樣奉還。”
正事談畢,顧赫炎目不轉睛地看著慕之明,聲音小了些:“你……是要現在敘舊嗎?”
慕之明瞧他案桌上一堆雜文書,又想到夏侯虎說他軍中大事小事都管,徐知微方才還在營帳與他談事,料想顧赫炎現在定無比忙碌,自己怎能現在拿敘舊之言煩他,于是正道:“不不不,等顧兄得了空閑,我再來叨擾,那我先告退了。”
顧赫炎:“……嗯。”
他目送慕之明離開營帳,隨后失落地垂眸,沉默地坐在那半晌未。
一
慕之明得了腰牌后,接連好幾天前往白城,試圖尋些線索。
若是坐馬車,從軍營到白城得一個多時辰,那本是一座繁華熱鬧的邊城,可惜戰火摧殘后,輝煌不復往日,不過已有不因戰事流亡在外的白城百姓回來尋家,為蕭瑟添上一生機。
慕之明與聞鶴音尋至夏侯虎所說的坊間集市,那如今僅有幾家鋪子開門,售賣著藥材、布匹等常見品,其他大多都是無人看管破敗落了蛛網的舊屋,從街頭往前,可猜當年的喧嚷。
慕之明連著幾天探訪,皆一無所獲,但能看得出白城里一些上了年紀的百姓提及勾吉時并不憎恨,甚至懷念當初與勾吉國好時的過往。
這日,慕之明又一次來到集市,沿街詢問,眼見黃昏將至,依然什麼都未問到,慕之明不由地有些喪氣,就在此時,他忽然注意到什麼,大步上前。
集市街道的巷尾,紅木牌坊后立著一個告示牌,上面著很多殘破老舊的告示。
慕之明湊近細看,他正辨別著告示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字時,聞鶴音幾步走來:“爺,我剛剛瞧見一個賣糕點的鋪子,里面有賣核桃,和我們在軍營時與午膳一同送來的核桃長得好像啊,你不是喜歡吃的嗎?要不要買些?”
慕之明專心致志地看著公告牌,沒去聽聞鶴音的話,聞鶴音見他在思考,連忙閉,不敢吵他。
告示大多蓋著府的印,寫著集市擺攤的規矩,比如不準斗毆,而吸引慕之明的,是一張稅收告示。
“十取五?大晉的商稅沒有這麼高啊……”慕之明嘟囔著揭下那張告示,正要塞進袖,聞鶴音一步上前手,“這破紙臟死了,放我這吧。”
“沒事。”慕之明這才注意到聞鶴音在旁,他將告示收好,朝聞鶴音笑了笑,“走吧,天要黑了,得趕回軍營。”
聞鶴音抬頭一瞧,果見天空晦暗,便不再提糕點之事,和慕之明匆匆離開白城。
一
翌日清晨,軍營里訓兵的號角聲聲耳,慕之明一醒來就開始咳嗽,臨近冬日,天越發冷了,早上寒風刺骨,慕之明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不過好在咳了兩聲便緩過神來,不然聞鶴音能把他念叨死。
醒了再難眠,慕之明起梳洗穿戴整齊。今天是傳家書至京的日子,聞鶴音持他昨日寫好的書信前往驛站,慕之明一個人也沒閑著,拿著昨天揭下來的告示去找顧赫炎,卻被守衛的小將士告知顧將軍不在軍營。
慕之明悻悻離開后,兩名小將士開始閑聊。
“最近將軍日日天不亮的時辰就離開軍營,也不知道去哪。”
“好像是去白城買東西吧。”
“什麼東西要天天去買啊?他本就忙碌,經常子時才熄燭,這為了買東西,一來一回,足足休息一個多時辰。”
“將軍的事,誰知道呢。”
第29章 這輩子的話說完
秋末霜寒,清晨起霧,待到金出時眼前之景不再朦朧不清,未能尋到顧赫炎的慕之明回營帳時恰巧遇見夏侯虎。
夏侯虎正運送著一架虎蹲炮前往練兵場,見到慕之明熱地打招呼:“小兄弟!往哪去?”
慕之明作揖行禮:“夏侯校尉,方才去找顧將軍打聽白城府與知縣的事,可是將軍不在營帳。”
“白城知縣?他啊,就是窩囊廢一個!”夏侯虎提及此人,立刻憤憤板起臉,不屑地罵道,“當初我們駐守邊疆時,勾吉的人打過來我們沒能頂住,于是退到白城死守,本想招募知縣府府兵共同敵,一問才知,那知縣竟早就攜著一家老小跑了!聽說現在都沒抓著!”
“丟下滿城百姓跑了?”慕之明驚訝,未曾想世上還有如此不仁不義之人。
“可不是!”夏侯虎氣得啐了一口,“貪生怕死的東西。”
慕之明的猜想漸漸清晰起來:那張稅收告示應該是知縣仗著天高皇帝遠,私自定下賦稅,榨百姓。
他正思索著這件事與勾吉國發兵會不會有關聯時,聽見夏侯虎喊了一聲:“慢些啊!仔細抬,可別磕著了。”
慕之明抬頭,發現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練兵場,夏侯虎指揮著幾名將士把那虎蹲炮往里抬,慕之明目被虎蹲炮勾住,雙眸發亮、目不轉睛:“這難道是兵部軍工坊最新打造的火炮?聽聞其轟聲如雷,可震山林百,神奇神奇。”
“沒想到小兄弟竟對這類機關兵有興趣?”夏侯虎大笑,“你說的沒錯,這是昨日才運到軍營兵庫的虎蹲炮,我搬來給兄弟們開開眼,上手試試威力,你若興趣,且來觀!”
“我并非武將,按規矩來說,不應當出練兵場才是……”慕之明話未說完,被夏侯虎按住肩膀往訓兵場推:“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看一眼罷了,來吧!”
那練兵場極大,一眼不見盡頭,將士排各個方陣在訓練,有赤手空拳搏斗者,有拉弓練箭者,有刀劍相對者,雖人多但秩序井然。
將士們見夏侯虎拽了一個樣貌清雋無雙的小公子來訓兵場,驚得紛紛張大:“夏侯校尉,你這是在做什麼?這位又是誰?!”
“這位是朝廷派來的禮部員外郎。”夏侯虎樂呵呵地向眾人介紹。
慕之明忙作揖向眾人行禮。
大家雖是武將,但融焰軍氣氛好,皆一團和氣,抱拳夸贊道:“早有耳聞,只是不曾想竟這般年輕?想來也是人中龍啊。”
“不過你領這位小兄臺來練兵場做什麼?”一位先鋒大將困不解地問。
“他對機關兵頗有見解,今日不是打算試試這架虎蹲炮嗎?我領他來看看!”夏侯虎解釋道。
“這不好吧。”顧赫炎的親信,羽林營副將開口,“融焰軍有軍規,非將士不得練兵場,此事若是被顧小將軍知道了,定是要發火的,到時候罰你吃軍,夏侯虎你可別喊冤。”
慕之明一聽顧赫炎會生氣,連忙行禮慌想走:“打擾各位了,既然軍中有規定,我等應當謹遵才是,此行冒犯,還各位不要讓顧將軍知道。”
說罷,慕之明匆匆轉想離開,怎麼知這世間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孽緣巧合,他一回頭,見顧赫炎大步往這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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