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利劍已經擱在了他脖頸上。
點點寒芒,映著夕余暉。
亦是途窮時刻。
“殺了你。”年輕男人的聲音堅定有力。
許君著擱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道:“荔公子,這是為何?”
“你心知肚明。”利刃又迫近一分,割破了他的皮,留下一道線,“姒族原本要帶走姜蕓,若不是你,怎會換姜蘿?”
“荔公子可是冤枉我。人是姒族選的,怎能賴到我頭上?”許君說。
“狡辯。”姜荔手一使力,卻被許君扔過一個陶碗,他歪頭一躲,許君已經逃到了浴池的另一個角落。
“死!”
“來人啊!”許君道,一邊四爬著躲避。
奴隸挨挨地想要進來,卻被姜荔劃出一道氣勁所擋。浴室狹窄仄,許君躲得十分狼狽,上添了不傷,急之下,他道:
“荔公子不是問姒族為何要蘿嗎!?答案不就在你上!”
“我?”姜荔收了利劍,一步步走近。
“是啊——”許君躲在角落里,心里卻暗罵,該死的奴隸!吃得太飽!怎麼還沒人來救他!“荔公子不妨想想自己做了什麼?”
“哼。滿口謊言——”姜荔舉劍砍。
“他們從未見過姜族王,卻為何在見過你之后,要選蘿!”
姜荔的作一頓。
奴隸終于了進來,許君拉過一個奴隸為自己擋刀,奴隸尖一聲,上留下一道長傷,跌進浴池里,染紅了半池水。
許君被奴隸擋著,爬了起來,冷笑道:“荔公子不是想救你的妹妹嗎?我倒是有一個方法,包準你能救下姜蘿!你不妨把自己的蛇尾斬了,做一個人,姒族肯定要你哈哈哈哈哈……”
話未說完,他頭邊的墻壁上炸開一個大,瘋狂的笑聲戛然而止。王庭的侍衛姍姍來遲,終于來到了許君的庭院里。姜荔最后冷冷地看了許君一眼,躍上屋梁,跳出墻頭,離去。
許君心跳如鼓,一會兒,才尖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追!這無法無天的罪人!”
姜荔赤著上,在暮中奔馳。白日被母親鞭打留下的傷仍在,但這都比不上,姒族要將妹妹帶走的消息。
上的傷可醫,心中的傷卻無醫。
不知季姜有了什麼想法,竟然一反常態,默許了姒族的要求,將姜蘿關了起來。
此刻,姜蘿就被在自己的屋子里。
“哥哥、哥哥……”
姜蘿屋子的大門被鎖著,姜荔舉劍砍,卻被一道綠彈回來,他不由得倒退幾步。姜蘿從門中出手指,和姜荔握到一起,說:“沒用的,哥哥,他們下了封印……”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姜蘿搖搖頭,笑中帶淚:“哥哥,不必掛懷……”
“哥哥,你快走吧……不要因為我,傷了自己……”
姜荔握著姜蘿的手指,僅隔著一扇木門,就仿佛隔了一輩子。恍惚間,他想起那個許地來的男人的胡言語:
“他們都是因為你,才選了蘿!”
“說謊!”姜荔突然喝道。
“你在說什麼……哥哥……”
姜蘿忽然有些擔心,孿生子的心靈應讓著急起來:“哥哥!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在許君那里鬧出的靜卻已經驚了王庭,接到報告的季姜暴跳如雷,沒過多久,侍從就在姜蘿發現了姜荔的蹤跡。
“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我、給我打死!”季姜披頭散發,明顯是被人剛從寢殿里挖出來,臉暴怒,“我還沒死呢!你就要這樣違抗我的命令嗎!”
“來人!拿下——拿下這個逆子!”
因為門狹窄,姜蘿只能把手指過來,短短的幾指節,幾乎要握不住,姜荔看見妹妹的墨綠雙瞳,已經染上意,他低頭垂目,想要仰天長嘯,亦想毀滅一切,手中的利劍越握越,想要把看到的一切都砍碎、切碎!但終究還是握不住,頹然掉落。姜荔被母親的護衛按著雙臂,深深地跪了下來——
雙拳握,指甲深陷,姜荔第一次這樣哀求:
“母親……請不要、不要送走蘿。”
從來對一切漠不關心,從來不向任何人低頭的荔,還是跪了下來。
因為他終究是生活在現實的,他終究是有牽掛的人的,而妹妹的命運,就維系在母親的一念之間。
“哥哥……”姜蘿哭了出來。
日將落,月漸升。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幽冥之際,晝夜替。
姜蘿即將被送往北地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姜族。
“好、好!你們……”
面對眾人的目,季姜的手指在抖。難道就一定要當這個劊子手嗎?手心手背都是,面對姒族的無理要求,又有誰能提出反對的意見!?只因是做出決定的人,就背負了所有罵名……
越來越多的姜族人,在姜蘿的哭聲中,跟在姜荔背后,跪了下來。其中有不,還是季姜的護衛。麻麻,跪倒了一片。人群沉默,而顯得低低的啜泣聲,更加悠長。
“你們這是要將我死……”
季姜發覺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這雙兒了。有不孩子,因此,只放了很的注意力,在每個人上。而不知不覺,他們都已經長大了,男的高大健壯,的清麗,但有一點一樣,都很年輕。
看到自己枯如樹皮的手,和華錦緞之下,日漸干癟的軀,季姜心中涌出一強烈的嫉妒之心。推開了奴隸的手,季姜巍巍地走近了,說:
“你們都要反對我嗎?”
沒有人回答。
原本決心要送走蘿,的心底也有幾分忐忑,但接連著被幾個姜族長老反對,那忌憚之心,更是坐實了。此刻,連族人也不支持的決定,竟了眾矢之的?
明明是姒族的要求,姜族也沒有資本反對。而只因為坐在這個位子上,就承擔了所有罪責!君不見,那些個收了姒族賄賂的姜族上層,面上假裝反對,私下卻在盡力促呢!
“好,你們很好!這個王,我不當也罷!你們自去面對姒族,姜族滅亡之日,我先你們一步,見祖先于地下!”
“母親……請您……”像是說出了什麼特別難忍的話一樣,姜荔再度深深拜下,“看在已渡過忘川的父親的份上……”
“閉!”提起姜蘿、姜荔的父親,息君,季姜更是暴怒。
“你們想跪、就跪著吧!跪到死!”季姜條件反地想敲打著拐杖,口卻一陣劇痛,猛烈地咳嗽了好久,口角溢出了一道。
“母親……”
暴雨將至。
夕的余暉只在山口留下一缺,其余都被烏沉沉的黑云遮擋。清冷的明月升了起來。一漉漉的風雨氣息,混雜在冷風中,代表著在不到一個白日的路程遠的地方,已經下起了大雨。
“你不是想留下蘿嗎!?可以!”季姜轉回顧,恨恨地說:“那拿什麼給姒族?姒族來要人怎麼辦?戰火再起怎麼辦?姜族萬千生民的命,都要因你的任,付之一炬嗎?姜荔!你可擔得起這個罪責!?”
“蘿為王,這本就是的責任!”
當初,并非是長,幾個姊妹逝去之后,才由僥幸登上了王座。而上位之后,人人又說,做得沒有的姐姐們好。心中一直憋了一口氣,下一代族長,一定要是的長!但是……旁人的一句話又點醒了——
“大人自也非長,亦將姜族帶領得和諧安樂,實是證明了,能力與年齡無關。既是如此,大人又何必執著于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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