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媽一聽此言，頓時陷長久的沉默。白芍熱切的表也慢慢冷卻下來。一盞茶后，二人雙雙醒悟，目愧。們也是急糊涂了，差點害了爺。王家哪里是什麼好去，卻是刀山火海，池煉獄。

想通關竅，二人讓有姝給母親寫一封信，也好安心，然后回家收拾行李，先去京城查探況。們前腳剛離開，阿大后腳就來了，讓有姝做好出遠門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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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有姝與主子登上馬車，搖搖晃晃往京城去。

姬長夜手里拿著一張圣旨，輕笑道，“有姝就沒什麼話想問我？”

有姝正著一塊米糕，用門牙一點一點磨，聞言左右擺頭，對圣旨的容毫無興趣。該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不該知道的，他也猜到了，人太聰明就是如此煩惱。

姬長夜將年拉懷中，細細抹去他角的碎屑，嘆道，“我原以為這輩子都回不了京城，故而想拋卻份重新活過，卻沒料父皇竟又招我回去。有姝，你大約已經猜到了吧？我就是當朝三皇子姬長夜。”

有姝點頭，表十分淡然。主子就是主子，無論是開元寺里帶發修行的落魄年，還是如今運籌帷幄的上位者，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

姬長夜對年稀松平常的反應很滿意，思量半晌，又道，“那你可知道自己的世？”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他抿了抿，覺口中萬分干。

有姝一面點頭一面啃米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滿是疑，仿佛想問主子為何提起這茬。

姬長夜心微驚，住年下顎，仔細看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四日前，宋媽媽來看我那次。”有姝坦誠相告。

“竟是那天知道的。”姬長夜喃喃自語，反復回憶有姝最近幾日的表現，發現他該吃吃，該睡睡，毫沒有自己預想中的哀痛與仇恨，亦沒有向自己求助的意愿。有姝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定了定神，他繼續追問，“既如此，那你可曾想過回王家認祖歸宗？你若是想，我能幫你把宋氏也接回去。”

有姝哪里敢走？一聽這話，連米糕都吃不下了，連忙撲到青年邊，雙臂纏在他勁瘦的腰上，急切表白，“請主子千萬不要送我離開！王家再好又能如何？他們從小將我拋棄，未曾給我一粒米，也未曾給我一件。將我養大的是主子，教我讀書的是主子，讓我吃飽穿暖、平安康健的還是主子，我寧愿待在主子邊為仆，也不想回到王家去當什麼大爺。”說到此，有姝眨了眨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大眼睛，真摯道，“哪里有主子，哪里才是我的家。”

有姝口舌笨拙，一次說這麼多話，已是超常發揮，然而這一字字一句句，卻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他擔心自己無法撼主子心神，不免到十分焦慮，眼眶、鼻頭慢慢變紅，濃的睫也染上意，看上去可憐極了。

姬長夜看似溫寬和，實則心最是冷漠，當初收下有姝，一是為了利用他的世大做文章，二是為了找個樂子，對有姝的憐惜有，卻不是很多。但人心都是長的，朝夕相伴了十年，姬長夜便是一塊石頭，也該被捂熱了，更何況有姝待他沒有一點虛假意，那顆赤子之心，自始至終都沒變過。

他來不及多想，將嚇得臉發白的年抱懷中輕輕拍，應承道，“有姝別怕，我不送你離開。有我的地方，總有你的歸。”懷里的人，是他手把手教養長大，親眼看著他從三尺高的娃娃長了姿儀絕世的年郎。他雖已二十有五，卻至今未曾大婚，邊既無妻妾亦無子嗣，有姝說是他的下仆，實則與他的親人無異。他們日日同桌共食，同床共枕，早已是彼此最親、最重要的存在。

將有姝送到人心險惡，綱常淪喪的王家，他如何舍得？之前的所謂布局，所謂籌謀，在有姝哭紅的眼睛面前，什麼都不是。姬長夜妥協了，徹徹底底妥協了。

他抹掉有姝眼角的淚水，將米糕掰碎，一點一點往他里喂，聲道，“好了，別哭了，你已經不是三四歲的娃娃，怎麼還喜歡哭鼻子？只要你不愿意，我絕不會送你走，我發誓。”

姬長夜素來一言九鼎，有姝聽了這話才算安心，出舌尖將米糕卷走，悶聲道，“我沒哭，只是有點心塞，吃些東西就好了。”話落接過米糕，嗷嗚咬了一大口。

看著年一鼓一鼓的腮幫子，姬長夜低聲笑了，積在心頭的霾緩緩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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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行人抵達上京。由于三皇子當年被放逐時還未來得及出宮建府，如今年紀大了，也不方便留宿宮中，皇帝便把日前查抄的一座員府邸賞賜給他。

有姝跳下馬車時，務府派來的宮人正在拭朱紅的大門，門梁上懸掛的“方府”的牌匾剛被摘下，隨意擺放在路邊。

“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竟把馬車停在別人家正門口。快些走開！”一名宮人上前驅趕，看見隨后而至的姬長夜，辨認了半晌才跪下行禮。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朝三皇子，亦是圣上唯一的嫡子，歸京時竟只配備了一輛馬車，看上去寒酸極了。

哎，果然是個不寵的。這樣想著，宮人不免流出幾分輕蔑。

姬長夜淡淡瞥他一眼，牽著有姝徑直。早在母后薨逝之時，他就看了人冷暖，亦看盡了世態炎涼。他不再為父皇的貶斥傷懷，也不再為旁人的輕視憤怒，只因他知道，自己早晚會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將這些人踩在腳下。

說來也是命苦，有姝雖然來自于現代，又托生在大富大貴的王家，卻從沒住過如此寬敞豪華的屋舍。他這里看看，那里，目中滿是驚奇之。

但對姬長夜而言，這座宅邸只能用“簡陋”二字形容。放眼整個大明皇朝，哪個皇子的居所是三品員的規制？他剛京便被狠狠打了臉面，也不知多人在暗中看笑話。但那又如何，能讓皇帝親口否決掉之前將他永遠放逐的旨意，姬長夜已贏了一籌。

目下，看見有姝綻放彩的明眸，腮邊出的小小酒窩，姬長夜越發心快。

“喜歡這里嗎？”他習慣的去那坑，為指尖溫熱細膩的著迷。

有姝重重點頭。此花木崢嶸、假山林立，可說是三步景五步畫，與破敗蕭索的開元寺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經歷過末世的摧折，又遭父母的棄，有姝對生活品質沒什麼奢求，能住在如此富麗堂皇的地方，自是無比滿足。

姬長夜見年很是歡喜，心中的那點不虞也就隨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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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千

二人椅子還未坐熱，外面便來了一個太監宣旨，讓皇三子即刻宮覲見。姬長夜當年被放逐時還未出宮建府，故此，至如今也沒得到任何王爵或封號，在所有皇子中是地位最低的。此次能夠歸京，也是多方博弈的結果。

當今太子行四，生母蕭貴妃乃圣上最寵的人，為了，不惜氣死元后，放逐嫡子，在朝臣的反對聲中將四子立為儲君。這母子倆可說是后宮、前朝最風的存在。然而，元后沒了，太后卻還活得好好的，其母家肖國公府亦是朝中一大勢力。太后為了維護家族利益，著皇帝納了自己侄兒宮，立為誠貴妃，誠貴妃的兒子七皇子今年剛及弱冠，按照祖宗規矩，應該帶領家眷離開京城，前往自己的封地。

此次姬長夜能夠順利回到上京，問題就出在這封地上。如今的大明朝只剩下兩塊封地可供七皇子選擇，其余地界都已是有主之。一塊是荊州，地西北陸，四周被各大蠻族包圍，時有戰事發生，不但極為貧瘠，亦十分危險；一塊是湖州，乃大明皇朝最富庶的州府之一。太后為了照拂七皇子，自然想讓他去此，但太子和蕭貴妃卻不樂意。

湖州是水上運輸的通要道，且土地十分沃，一年的賦稅能趕上半個國庫，七皇子去了那里，只要稍微做些手腳便能積攢大筆銀兩，日后招兵買馬豈非難事？這對太子而言是個巨大的威脅，又兼之肖國公府勢大，早有染指儲君之位的苗頭。這湖州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給七皇子。

太子與蕭貴妃深不安，連番在皇帝跟前游說，試圖讓他把七皇子派遣到荊州去。太后聞聽消息氣壞了，這才想起當朝還有一個皇子沒有封地，那就是姬長夜，于是待兒子前來與自己商量時，手指往地圖上一點，斬釘截鐵地道，“這荊州便賜給老三吧。他是嫡子，又已年，早該加封了。”

皇帝立即否定，“那孽子違背人倫，了綱常，已鑄下不可饒恕的大錯，朕沒將他貶為庶民實屬寬和仁厚，怎能再賜他封地？”

太后聞言冷笑，“違背人倫，了綱常，這話皇帝拿去騙騙別人倒也罷了，無須在哀家跟前耍花腔。真正違背人倫的究竟是哪個，哀家心里清楚得很。哀家之前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如今既欺到哀家的小七頭上，哀家卻是忍不得。”話落抿了一口熱茶，放語氣道，“老三到底是你的嫡子，帶發修行十年已足夠他洗心革面，你若是能召他回來并加封，世人都得贊你一聲藹然仁者。”

皇帝本就心虛，又頗為忌憚太后，故作為難地道，“待朕考慮考慮。”末了甩袖而去。

太后怕事有變，授意肖國公與各位大臣向皇帝施，盡早將封地定下。皇帝雖然不想把湖州給老七，卻更不愿意讓老三擁有翻的資本，兩害取其輕，只得選擇妥協。

于是一份詔書就這樣送到梁州的開元寺，而姬長夜早就猜到此次回京，皇帝要與自己說什麼。能得到封地和王爵，他心并無一，這些本就是他應得的，更在他算計之。只一點讓他頗為頭疼，那就是有姝這小尾實在是黏人，竟連宮都要跟著。

“你乖乖地待在府里，我讓阿二給你買香鴨。我記得南街水井巷的福記香鴨可是上京一絕，那香脆咸鮮的口過了十年還令我回味無窮。你不想嘗嘗嗎？”他無奈地拍打年發頂。

有姝哪里敢離開青年一步，什麼話都不說，只用力抱住青年勁瘦的腰，并將臉蛋埋在他懷里。這種無尾熊的抱法最是牢靠，一旦黏上，便是阿大和阿二齊上陣也沒法將他撕開。姬長夜看不見他表，只能一下一下捋著他順的發，又去扯他玉白的耳朵。

有姝不為所，反而抱得更，恨不能直接鉆到青年里去。若是這龍氣能為他所用，他何至于此？這十年過得委實辛苦，睡覺、吃飯、讀書，甚至上廁所，他都得形影不離地跟著姬長夜，便是姬長夜的幕僚前來稟事，他也賴在書房不肯離去。好在他年紀小，別人沒拿他當回事，待他慢慢長大，朝夕相伴的分自然而然就打消了姬長夜的心防，這才平安無事地活到現在。

如今回到上京，有姝明白，若是自己再找不到收用龍氣的辦法，早晚會死。現在的姬長夜已不是當年那個落破潦倒的皇子，而是正經的，有了封地的郡王甚或親王。他總有許多正事要辦，總要去自己去不了的地方，譬如現在，譬如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