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調查分析辦公室,肯森毫無瞞地展示出所掌握的一線資料,與李畢青陷熱烈討論,連帶著對磕磕的中國口音英語表示了極大的寬容。期間他多次邀請對方參與案分析,最后還依依不舍地要走了手機號碼。兩人握手告別時,羅布不由看了一眼里奧,果然在搭檔的臉上發現了藏的驕傲與煩惱。
“當初我發現西維爾的第一個朋友是個超級辣妹時,也差不多是這種心態。”他同地拍著里奧的肩膀,“又樂見,又擔憂,很矛盾是吧。好在我沒有弟結,兩下半就調整過來了,這對你可能有點困難,伙計。”
里奧沉下臉推開他的手,“我也沒有!我只是不希他摻和進來,明白嗎?他只是個普通學生,讀讀書、玩玩PDA,或者個朋友去餐廳喝喝下午茶,這才是屬于他的生活,而不是像我們一樣,追在某個變態殺人犯后面,一路看著模糊、子彈橫飛的場面,最后收獲一堆悲痛、絕、仇恨、詛咒等等負面緒!這是我們的戰場,我不想把他拉進來!”
羅布不以為然地說:“他又不是個沒有思想的布娃娃,任由你拉來推去。你覺得這是戰場,或許對他來說卻是個發揮天賦與才華的舞臺。如果打著‘為你好’的借口就可以隨意干涉與規劃別人的人生道路,那是一己之私,里奧,將來你會后悔的!”
里奧臉郁,沒有吭聲。
“我知道其實你心里頭明白著呢,就是放不下。好啦,固執不是壞事,可要是到了偏執的程度,你就該去找心理醫生了。”羅布開玩笑地出手機,“我認識一個很出的醫生,對各種心理疾病和心理障礙都深有研究,還兼做指導,需要留他的電話號碼嗎?”
“去你的!”里奧擂了他一拳,忍不住笑了。
這次談話之后,里奧給李畢青弄了個臨時出牌,以實習生的份可以出FBI分部辦公大樓,當然,權限不高,一部分樓層屬于保區無法涉足。即使這樣,華裔男孩仍高興得無以復加,被他閃亮的激目深切注視的聯邦探員,竟覺得臉皮有些發紅發熱。
語言學校的課程被安排到了上午和晚上,中午吃過飯后,李畢青理所當然地搭上里奧的順風車,整個下午混在刑事調查分析科給肯森打下手——后者簡直是如獲至寶,走到哪兒都攜帶著新來的助手,一臉漾的笑讓里奧很有種把他拖去地下格斗訓練場“切磋”一番的沖。
就在毒署辦公室兇殺案發生后的第十一天,第五名害者躺在了市法院大門外的臺階上。那是一名準備運送囚犯的執行法警,在眾多法警的同行下,被人在兩百米外槍擊,第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部,在他向后栽倒時,又有兩顆子彈腹部,當場死亡。他的上口袋里,跟那個死在警局門口的市警一樣,有一枚黑棋小兵,也不知道兇手是什麼時候、怎麼放進去的。
警方還來不及口氣,次日又出現了第六名害者——一位值夜班的騎巡警,托車被突然飛來的鐵鏈絆倒,他還沒來得及從地面爬起,就被扭斷了頸椎。兇手力量之大,使得他頭顱整個向后扭轉180度,耷拉在后背上,就跟恐怖片里的場景似的。現場也留下了一枚棋子,白小兵。
一時間群洶涌,兇手手段之狠辣、態度之囂張,尤其是極針對的下手目標,引發了整個執法者系統的憤怒。的質疑批判與來自系統部高層的問責督促,化作沉甸甸的力,在專案組的上,連里奧也接到了來自FBI總部的電話,命令他必須盡快幫助市警擒兇,遏制事態進一步擴大。
為此里奧已經三天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吃過一餐舒心飯,連一貫吊兒郎當、油舌的羅布,臉上也添了不凝重之。可惡的是,可供追查的痕跡依然稀得可憐,從法警上取出的5.56mm北約制式步槍彈用途很廣,除了軍用外,還廣泛運用于各種小口徑運步槍,作為運會的擊比賽用彈,因此無法查出兇手使用的槍支型號。騎巡警被害現場的蔽發現了殘留的大半個腳印,從紋路上看是一雙大路貨的普通軍靴,腳印補完后據×6.876的公式,測算出兇手高大約在6英尺2英寸(1.88米),據腳印深度對比,推測重200磅(91公斤)左右。
倒是李畢青那邊,有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推測。里奧接到他打來的電話時,正獨自開著黑雪弗蘭Suburban,飛馳在前往湯姆森監獄的路上。因為警方在監獄附近搜索時,發現了一疑似擊點的地方。
監獄外墻的雙層電網高4.5米,哨塔則高達八九米,而使用雷特M33型狙擊彈的不是雷特M82就是M107,有效程在1850米,最大不超過2100米,在這個范圍,據彈道和俯仰角,尋找一個足夠高度、100%視野的擊點,并不是十分困難的事,頂多就是耗費時間,一個一個可疑點搜索排除過去。搜查的警察在鄰監獄的西西比河對岸八百多米外,一棵十二米高的大樹上發現了攀爬刮的痕跡,懷疑兇手就是藏在這棵樹的樹梢上開的槍。
里奧把著方向盤,接通藍牙耳機,聽見李畢青在手機中對他說:“1、8、3、11、1,知道是什麼嗎?”
“每起兇殺案間隔的時間。”里奧稔地回答。
“同時也是吃子的間隔步數。”
“吃子?”
“對。第一枚被吃的白兵離開局幾步先不說,第二枚被吃的黑兵離之前的白兵是一步,八步后黑兵被吃,三步后白馬被吃,又十一步黑兵,一步后白兵。”
“這麼說,兩個兇手是據對弈的吃子,來選擇殺人的時間與目標?”
“完全正確。而且,我懷疑這不是一局普通的對弈,于是讓人編了個程序,把吃子況代國際象棋的棋譜大全,果然找到了最為吻合的一局——是那場著名的深藍之戰!”
“什麼之戰?”里奧對國際象棋并不熱衷,不解地問。
李畢青解釋道:“是1997年5月11日,國際象棋頂級大師卡斯帕羅夫,對抗IMB超級電腦‘深藍’的第六局。在這關鍵的一局中,有強大計算能力的電腦戰勝了人腦的智慧,令卡斯帕羅夫徹底敗北。兩個兇手選擇了這一場歷史的棋局,作為對抗的平臺,可謂是含義深刻,我們可以引申一下:人腦與電腦之戰,天然與人工之戰——冷兵與熱兵之戰,白刃格斗與機械火力之戰!發現相通點了嗎?”
里奧立刻抓住了關鍵:“所以槍擊案留下的是黑棋,因為白棋吃掉了它,執白棋的兇手執著于用熱兵顯示他殺人的手段與能力,而執黑棋的兇手則熱衷于在吃子后用冷兵殺人。這兩個人觀念不同,所以互相較勁。‘這不是普通的連環兇殺,而是白方與黑方之間的游戲;是冷兵與熱兵的較勁;是兩個殺手以城市為棋盤、人命為棋子的博弈!’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的意思了!”
“就是這個意思。現在的問題是,棋局還未終結,據那一戰的棋譜,后面還有三個吃子,分別是白騎士、黑皇后和白城堡,如果兇手沒有擅改棋局的話,下一個被吃的白騎士,是白兵后的第四步,時間上算起來,就在今天!”
里奧猛地踩下剎車,在剎車片尖銳的嘯與險些打橫的車中,他咬牙說:“今天!第七個害者!會是誰?”
“很憾,這個我推測不出。”手機另一頭傳來李畢青低落的聲音。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里奧安道,“不用考慮如何阻止,抓捕兇手的事就給我們,你只要繼續分析、推測就好。”
“嗯。”華裔男孩用糯的鼻音應了一聲,又接了句:“里奧……小心點。”
“放心,我會的。”到對方話語中的關切之意,聯邦探員聲回答,然后掛斷了通話,重新發車子。
繼續行駛幾分鐘后,車后方突然傳出“轟”的一聲響,里奧隨即覺車抖著向右傾斜,幾乎把不住方向盤。
胎了,這種鄉下的碎石路真是見鬼。他在心底暗罵一句,腳下反復輕踩踏板,收油減擋將汽車緩慢停到路邊,開門下車查看況。
果然是右側后胎,他彎下腰檢查胎,在看清那些扎進橡膠的三角形鐵錐時,心頭凜然一跳:這不是意外事故!一危機油然而生,在這電火石之間,他的手指已進外,一按快拔槍套的彈閘,出槍柄——但仍遲了一步,腳踝仿佛被一雙鋼鉗夾住,猛地向后拖拽,重心失衡下整個向下撲倒!
在倒地的瞬間,里奧的腦中頓時出現了下一秒后的場景:一柄利,將從他背后襲來,刀刃斜向上,避開肋骨直接刺進他的肺葉,他甚至連一聲慘都來不及出口,頃刻倒斃在車旁!
死神的鐮刀削來,殺氣砭刺骨,他背部的幾乎覺到了那冰冷的刀風,電擊般的栗從腳下直沖脊椎。在生死一線間,他曲起左前臂撐住近在鼻端的碎石路面,同時用盡全力絞大,雙腳像兩扭在一起的電線掙了鉗制,猛地翻過來,視線還來不及調整焦距,右手就朝約是人影的方向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一道灰白冷掠過他眼前,在格克18堅的聚甲醛外殼上磕出一聲悶響,將手槍挑飛出去。里奧握住因巨大震力而疼痛碎的右手腕,接連翻滾出了兩三米外。
他擋住了襲擊者的致命一刀,但也付出了失去武的慘重代價。本來腳踝上還有一把備用的XR9袖珍手槍,可惜在遭襲的那一刻就被拔走了。
不過他也借機看清了襲擊者的模樣,雖然對方戴著頭罩,只能看到一雙放著冷的細小眼睛,眼中出的殺意毒蛇般令人不寒而栗,但可以清楚的看出這是個白種大漢,高和重目測起來,就跟兇案現場那個腳印得出的數據差不多——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留下白棋的殺手!
原來今天被選定的第七個害者,就是自己!在對方舉刀撲過來的同時,仰躺的里奧雙手撐地,雙腳猛踹向對方脛骨。他的深蹲力量達到350公斤,任誰被這一踢中都不會好,甚至會直接骨折。但里奧這一結結實實踹在對方小上時,卻覺仿佛踢到鐵板上,反震力令他腳掌痛到發麻。
蒙面兇手趁機一刀劃過他的小,在腳踝拉出一道口,若不是里奧得快,恐怕韌帶已被這一刀削斷。
這是個格斗高手!里奧忍痛一個鯉魚打躍起,右猛力掃踢對方持刀的手腕,卻被及時抬臂輕易避過。對方在他落的瞬間搶步上前,寒凜冽的刀刃直刺他右側腰部的腎臟位置。這一刀速度實在太快,且正抓住他勢將盡之時,里奧避無可避,只得極力旋扭轉腰部,在后背上生生挨了一刀,西裝被鋒利的刀刃一劃而破,涌出的鮮瞬間染黑了深布料。
接連兩下中刀,雖然傷口不深,并沒有傷到要害,但不斷的失與劇烈的疼痛仍嚴重降低了他的速度與力,里奧心下更是悚然:對方的手,即使與格斗專家安東尼比起來,也不遑多讓。這已不是他能正面對抗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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