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起駕回了帳,因為明早卯時不到,就要開始狩獵大賽,所以今晚營地也沒有安排歌舞,一眾兒郎在各自的營帳中休息整頓,只等明日一早去山林草原上大顯手。
沈映自然是不去湊這個熱鬧的,他連騎馬都是前幾天剛學會,也就到坐在馬背上讓人牽著走的練程度。
他是皇帝,就算出行在外,每日也免不了理國家大事,用完了晚膳,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過來給沈映講解奏本上所書概要,這一講就講到了戌時末。
秉筆太監見皇帝神看起來有些疲乏,今天的奏本也講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告退讓皇帝休息,忽然有小太監在外面隔著帳篷回稟,說是岐王殿下來給皇上請安。
沈映奇怪,都這麼晚了,沈晗一個小孩兒來給他請什麼安?
沈映在里面應道:“讓岐王進來吧。”
門簾掀開,竟是馮太妃牽著岐王的手進來了,后還帶著兩個伺候丫鬟,走到沈映面前一齊給他行禮請安。
“免禮,馮太妃也來了。”沈映猜想這母子倆深夜過來,恐怕不僅僅是只為了給他請安,也不跟他們啰嗦,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這麼晚了,是找朕有什麼事嗎?”
馮太妃笑道:“回皇上,是岐王說,草原上霜寒重,擔心皇兄夜里涼影響了龍康健,所以本宮特意命人熬了碗暖湯,和岐王一起送過來給皇上暖暖子。”
馮太妃在太后的打下,向來久居深宮,只守著那寶貝兒子,平時和沈映很有往來,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沈映才不相信馮太妃會這麼好心,只是過來送什麼暖湯給他喝。
太后因為前幾日了點風寒,所以這次春獵未能同行,瞧瞧,這才是出宮的第一晚,就有人坐不住想搞小作了。
沈映面上不聲地道:“那就有勞馮太妃了,朔玉,你去把馮太妃的暖湯拿過來。”
朔玉領命朝馮太妃走過去,正要從后丫鬟的手里拿過食盒,忽然卻被馮太妃用手擋住。
“芷云,”馮太妃喊了聲后人的名字,回頭使了個眼,“你去把湯給皇上端過去吧。”
“是。”
沈映聽到一個溫似水的聲音,抬頭去,這才發現原來馮太妃后跟來的,并不是兩個丫鬟,其中一個容貌清秀可人,穿鵝黃紗,量窈窕,儀態端莊,一看就是心教養過的名門閨秀。
馮芷云低著頭,提著食盒上前朝沈映走過去,覺到皇帝的目正落在上,瞬時耳子發熱,心跳加速不止,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對,沒能給皇帝留下個好印象。
沈映也默不作聲,就這麼正襟危坐,目有意無意地掃過馮芷云。
馮芷云斂著呼吸走到案旁,將食盒放在桌上,然后打開食盒,從里面拿出來一個玉碗,雙手捧著送到沈映面前,聲音細細,如黃鸝婉轉道:“請皇上用。”
沈映面無表地手過去想從馮芷云手里把碗接過來,馮芷云趁這時故意抬起頭眼如地看了眼沈映,與沈映對上視線后,又狀似害地飛快垂下眼,出兒家的之態。
這招暗送秋波,眉目傳,只要是個正常男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心猿意馬。
可惜沈映不是正常男人,人計對他無效。
沈映立刻心里清楚了馮太妃到他這里來的目的,原來是給他送人來了,看了眼旁還沒來得及離開的秉筆太監,沈映心思一轉,決定將計就計,裝作饒有興致地看著馮芷云問:“你什麼名字?”
馮芷云以為自己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心里一喜,寵若驚地答道:“回皇上,小名馮芷云,白芷的芷,云彩的云。”
馮太妃也出聲道:“皇上,芷云是本宮的侄,您手上這碗暖湯,還是親手做的。”
“是嗎?”沈映贊賞地看了眼馮芷云,點了點頭道,“看來馮姑娘不名字聽,手也巧得很啊。”
馮芷云得到沈映的夸獎,忍不住臉紅了,激得聲音都有些發抖:“小,謝過皇上稱贊。”
馮太妃見沈映言行間似乎對馮芷云多有欣賞之意,趕趁熱打鐵幫著夸贊馮芷云,想加深馮芷云在皇帝心中的印象,“皇上,本宮這個侄兒從小就聰穎過人,琴棋書畫,樣樣通,子也甚是溫賢惠,皇上若是喜歡芷云做的暖湯,本宮明日里再讓做了給皇上送過來。”
“如此甚好。”沈映把湯碗放在桌上,抬頭似笑非笑地著馮芷云,“那朕明日就等著馮姑娘再送湯過來了。”
沈映故意裝作對馮芷云興趣,圍繞著馮芷云為話題又和馮太妃聊了一會兒,等到馮太妃帶著岐王和馮芷云和沈映告退離開帳的時候,馮太妃的臉上都快笑了一朵花兒。
馮太妃也沒想到事會進行得如此順利,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馮芷云長得像,當初高宗皇帝不也是正因為貌所以才對十幾年盛寵不衰?沈映會看上馮芷云,那再正常不過了,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了絕佳人的。呢?
馮太妃親熱地拉過馮芷云的手,信心滿滿地道:“云兒放心,這皇后之位,一定會是你的!”
—
馮太妃離開后沒多久,秉筆太監也從皇帝的帳里出來了,直奔郭九塵的營帳而去。
秉筆太監把馮太妃帶著侄去見皇帝的事跟郭九塵說了一遍,郭九塵聽完沉道:“你是說,皇上對那馮太妃的侄看起來頗為有意?”
秉筆太監道:“應該是,皇上問了那馮芷云好些個問題,還讓馮芷云明日再送湯過去,若是無意當不該如此。”
郭九塵拍案冷笑,“這個馮太妃,咱家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
秉筆太監道:“掌印有何高見?”
郭九塵冷哼道:“你以為這個人是真心想幫自己的侄兒做皇后?不過都是為了岐王打算罷了,咱家猜應該是想拉攏皇上,好哄著皇上同意帶岐王去就藩,簡直做夢!誰都可以做皇后,唯獨馮氏不行!”
秉筆太監擔憂道:“可皇上已對馮芷云產生興趣,若是將來皇上執意要立馮芷云為后怎麼辦?”
“不過才第一次見,哪里就到非不可的地步。”郭九塵惻惻道,“咱們這位小皇上是什麼子你難道還不清楚?只要邊又有了別的人,哪里還會想得起馮芷云是誰?”
說到這里郭九塵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對旁邊伺候的小太監說:“去,把顧君給咱家請來。”
—
顧憫剛巡視完營地準備回營帳歇息,還沒等進到帳篷里就被郭九塵派來請他過去的小太監給攔住了。
“顧君,九千歲請您過去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顧憫手扶繡春刀,站在原地沉思了會兒,都已經這個時辰了,郭九塵為什麼會突然他過去?
但郭九塵找他,他也不好推不去,只能隨那帶路的小太監一同前往郭九塵的營帳。
還沒等走到營帳前,顧憫便遠遠看見有兩個人從郭九塵的營帳里出來,看形,似乎是郭九塵的兩個親信,都是錦衛的千戶。
顧憫心中越發覺怪異,郭九塵深夜把這些親信過來見面,到底是想干什麼?
進了郭九塵帳中,桌上好幾個用過的茶杯還沒來得及收拾,顯然郭九塵不止見了一波人。
郭九塵躺在一張躺椅上,前后各有一個小太監在幫他肩捶,看見顧憫進來,沖他擺擺手,“君恕來了,坐,給顧大人倒茶。”
顧憫行完禮坐下,問:“不知廠公深夜喚屬下來所為何事?”
郭九塵雙目微闔,好似在閉目養神,“皇上要立后選妃的事,你知道了吧?”
顧憫眉間一凝,默然片刻淡淡道:“略有耳聞。”
郭九塵拖長了聲音道:“立后乃是大事,馬虎不得,皇后的人選,必須是由咱們手上推上去的。”
顧憫眼里眸晴不明,“廠公的意思是?”
“王千戶和韓千戶家都有適婚的兒,都是知書達理的清秀佳人,可作皇后人選。如今你在皇上邊深得圣寵,皇上對你也算是言聽計從。”郭九塵睜開眼,從躺椅上微微直起上看向顧憫,“咱家要你在皇上跟前,多多幫王氏和韓氏言,讓皇上多注意二人。”
顧憫低頭垂下眼睫,薄抿了下,沒有立即答應,郭九塵似乎預料到了顧憫會有這樣的反應,嗤笑道:“咱家知道你和皇上正是濃烈之時,舍不得皇上移其他人。但是君恕你也要明白一點,你畢竟是男子,皇上不可能永遠寵幸于你。皇上承擔著要為大應開枝散葉,綿延子嗣的責任,那他邊遲早都要有皇后和妃子,到時你又要如何自?什麼,都是假的!只有手上握有的權力才是真的,你明不明白?”
顧憫拱手行禮,臉平靜,語氣中毫無波瀾,恭敬地道:“謝廠公賜教,屬下明白。”
郭九塵明的目在顧憫臉上緩慢掃過,語氣半半地道:“但愿你是真明白。對了,平王的案子已經查到了關鍵地方,你可不要為了一己私,讓你的義父因你而在獄中更多的罪啊。”
顧憫垂在兩側的手無意識地了拳,心中恨意洶涌,郭九塵是在拿平王的安危要挾他!
顧憫狠狠咬了下牙關,穩了穩差點被恨意影響的心神,隨后抬起頭角扯出一個很淡的笑容,對著郭九塵道:“廠公放心,屬下明白該怎麼做,定不會廠公失。”
—
翌日清早,天還未亮,朔玉便早早地把沈映喚醒了,洗漱穿戴完畢走出帳,沈映在眾臣的簇擁下來到獵場,為參與這次狩獵的臣子們鼓舞士氣。
沈映著獵裝,迎風立于高臺上,舉起酒樽對臺下一眾向他朝拜的臣子,豪氣干云地放聲道:“大應的好兒郎們!朕祝諸位此次春獵旗開得勝,滿載而歸!”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飲盡手中的酒,從隨從那里拿過弓箭,背上箭筒,上馬背,馬鞭一甩,無數著勁裝的勇士齊齊朝狩獵場奔去,馬蹄奔疾,聲如滾滾春雷,卷起萬千塵土,霎時間驚醒無數飛禽走,引得獵手們競相追逐,真是好一副盛大恢弘的場面!
男人們都去打獵了,營地里只留下些文臣和眷,狩獵時間一直要從卯時到午時才結束,沈映從高臺上下來,本想先回帳等待狩獵比賽結果出來,郭九塵卻在這時候出聲住了他。
“皇上。”
沈映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后,“郭大伴是有何事?”
郭九塵了眼前方塵土飛揚的獵場,笑呵呵地說:“皇上,距離狩獵結束還有好一會兒時辰,老臣為皇上安排了些歌舞解悶,不知道皇上肯不肯賞臉一觀?”
沈映眉梢微挑,呦呵,這是又來了個無事獻殷勤的?
郭九塵結著太后,一向也不把他這個小皇帝放在眼里,今日卻突然對他討好起來了,恐怕看歌舞是假,挑皇后才是真吧。
看來皇后這個寶座,可比他這個傀儡皇帝吃香多了,竟能讓這麼多人覬覦。
“好啊,郭大伴盛邀約,朕又豈好辜負。”沈映立即堆起滿面笑容,點頭對郭九塵道,“那你先安排,朕回營帳里換服就過來。”
郭九塵臉上的皺紋舒展開,愉悅地行禮道:“老臣遵旨。”
沈映去了獵裝,換了寬松的常服來到營地中間的廣場上,郭九塵已經安排好了酒席,一些沒去狩獵的臣子和眷們也被邀請過來觀看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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