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方珞寧想好了辭職,也琢磨了許久要不要繼續待在國,冥冥中像是有一力量,一只無形的手推著,讓對這個尚有一悉的故鄉產生了退卻的沖。
一覺醒來,正準備給田茂打電話,就先接到自稱是公司總經理打來的電話,說要找談談。
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什麼藥,還是去了趟公司。
經過營銷部工區的時候,遠遠看見田茂辦公室門開著,門口幾個人湊在一堆竊竊私語。刻意走近了些,才從那些只言片語中得知,田茂被總經理辭退了。
方珞寧正納悶著,辦公室里突然走出一道微胖影,神狼狽,抱著個大大的紙箱子,抬頭看見時臉一變,了驚似的加快腳步。
方珞寧都沒來得及打聲招呼,田茂的影便匆匆消失在電梯間門口。
只好無奈地撇了撇,不再關心田茂,往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總經理也是個中年男人,頭頂大約是禿了,鬢角頭發艱難地從一側蓋到另一側,但還是遮掩不住頭發隙里發出的亮。
“小方來了,快坐快坐。”總經理滿臉堆笑,連忙把引到沙發旁邊,還親自給倒了杯茶。
“謝謝李總。”方珞寧接過茶,坐了下來,“您找我有什麼事?”
“哦,是這樣。”李總抬手了頭發稀薄的后腦勺,“昨天的事我聽說了,田茂沒給我報備就私自帶你去飯局,險些釀大錯,我已經對他進行了罰,希你別見怪。”
方珞寧有些寵若驚,笑道:“李總言重了,我不會怪您的。”
“不言重不言重。”男人看著的眼神莫名帶著一結和討好,“那咱們談談正式職的事?我已經擬好了合同,各方面待遇從優,你……”
“李總。”方珞寧笑著打斷他,“其實我過來見您,也是跟您說聲抱歉,我不打算繼續在您公司工作了。”
李總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為什麼?”
沒等方珞寧開口,他急忙解釋:“小方,你千萬別誤會,我們公司是正經公司,昨天那都是田茂的個人行為。我已經解雇他了,以后也絕對不允許公司有這樣的人存在。”
“李總,是您誤會了。”方珞寧笑了笑,“昨天的事只是一個很小的原因,其實……我可能不會在國待太久,目前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回去國外。”
“原來如此。”李總神終于緩和下來,點了下頭,“沒關系沒關系,如果你決定留下,我們公司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我可以給你立一個翻譯部,讓你當總監。”
方珞寧有點被他的過分熱嚇到,角一,勉強出一笑容:“謝謝李總。”
走出李總辦公室的時候,方珞寧舒了口氣,渾繃的神經終于松開。明明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員工,被老板莫名其妙的友好弄得忐忑不安。
就算再要找工作,也不會選擇這家公司,想起那男人剛才的樣子就瘆得慌。
剛到寫字樓門口準備出去,方珞寧一抬眼,只見昨晚一起吃過飯的那位孫總正一瘸一拐地挪上階梯。右手打著石膏用繃帶吊在脖子上,鼻青臉腫,角也有明顯的傷痕。
僅僅是看著,就忍不住覺得渾疼痛,在男人過來的時候,心中不乏幸災樂禍地問了句:“孫總,您這是怎麼了?”
“沒,沒事,我摔的。”孫總目迅速地躲閃開,然后加快步子從旁邊經過,瘸著落荒而逃的樣子十分稽。
方珞寧忍俊不,“噗嗤”一聲笑出來:“活該。”
想起昨晚那只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覺,不一陣犯惡心。
老天爺可真長眼。
那老狼怕是起碼一個月不能禍害姑娘了。
**
咖啡廳里,阮漓握著方珞寧的手,滿臉不舍:“你真的要回國外去了?別啊,你舍得這麼可又迷人的我嗎?”
“沒想好呢。”方珞寧低頭蹙著眉,“我只是忽然覺得這個地方很陌生,很多東西都變了。”
阮漓吸了吸鼻子:“我才沒變,我永遠不會變心!”
“不是說你。”方珞寧了染淺的短頭發。
阮漓盯著問:“那是誰?”
方珞寧垂了垂眸,腦海中掠過一道模糊的影子,稍縱即逝。
只是笑了一下,說:“沒什麼,我可能是還沒習慣吧。”
“你千萬別為你爸他們那幫人難過。”阮漓捧起的臉,一臉嚴肅道,“你記著,只有漓漓才是你的親人,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方珞寧彎了彎,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其實事到如今,方啟盛的所作所為已經不能在心底掀起什麼浪花了,從媽媽離開的那一刻起,這個男人對來說就徹底了一個陌生人。如果不是為了外公的舊宅,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這個城市,和他待在同一片天空下。
阮漓大抵是會錯了意,便也沒多解釋。
雖然要不要留在國還是個未知數,但既然回來了,短期是不會走的,就當是旅游,也想和阮漓再多待一陣子。如果回了國外,兩人又只能隔著冷冰冰的屏幕視頻聊天了。
第二天,阮漓一大早去了方珞寧暫住的酒店,說要幫忙收拾。
“都說不用你來了,在家睡懶覺不香嗎?”方珞寧瞟了眼自己早就打包好的行李箱,和那幾個自從下飛機就沒過的大箱子,“你看看哪用得著你?”
阮漓坐在地毯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得監工,不然姓翟的懶怎麼辦?”
方珞寧哭笑不得:“就搬幾個箱子而已,你對他也太不放心了吧。”
“誰他平時那麼不靠譜的。”阮漓說起翟青墨就滿臉嫌棄,這會兒手機突然響起來,拿出來一看,頓時更嫌棄,“姓翟的電話,那頭豬肯定迷路了。”
說完接通電話放到耳朵旁邊,表怪異地“嗯”了幾聲,掛掉,然后對方珞寧扯了扯:“我就說他不靠譜吧。”
方珞寧:“怎麼了?”
阮漓面無表:“突然告訴我他來不了了。”
“沒事。”方珞寧淡定地拿起手機,“我個搬家公司好了,就一趟,也用不著很多錢。”
阮漓拎著手機晃了晃,角微勾:“那倒不用。”
方珞寧疑地看過去。
阮漓著,一陣眉弄眼后才道:“他說他了一朋友來幫忙。”
方珞寧角一:“那行吧。”
“一個超級大帥比。”
“……”
“看來再不靠譜的人偶爾也有靠譜的時候啊。”阮漓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覺得你可以找個小哥哥談,說不定天雷勾地火,你就愿意留在祖國媽媽懷抱了呢。”
“談?”方珞寧面毫無波瀾,“你覺得這件事和我有關系嗎?”
阮漓睜大眼睛:“怎麼沒關系?你長這麼好看不談多浪費啊?你說你,到現在就談了一次,我要是你我都虧死了。”
方珞寧目一黯,垂下眸,淺淺地勾了勾。
阮漓的聲音戛然而止,有點擔憂地看了一眼:“寧寧……”
“嗯?”方珞寧笑著抬眸,向,眼底淡如清風,“我覺得不虧啊。”
頓了頓,轉頭向窗前被風吹的紗簾,清晨薄薄的日進來,鋪灑在落地窗前的白絨毯上,仿佛閃著一層細碎的金。
“有些事,一次就夠了。”
有些人,哪怕只在生命里短暫停留過,也足夠了。
“寧寧。”阮漓神認真起來,湊到旁邊問,“你該不是,還喜歡沈司瀾吧?”
許是線太耀眼,方珞寧眼眸一,轉回頭笑了笑:“沒有啊。”
阮漓:“那你這麼多年也不談個。”
“只是沒遇到喜歡的罷了。”方珞寧一臉云淡風輕,走過去把窗簾拉開,讓大把大把地傾瀉進來,屋頓時變得明亮又溫暖。
“那你現在喜歡什麼樣的啊?”阮漓問,“你給個標準,我幫你找找唄。”
“我也不知道。”方珞寧站在窗前,背著的暗影看上去纖瘦單薄,莫名有些寥落,“可能遇到了才知道吧。”
而沒告訴阮漓的是,已經不記得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覺了。
兩個孩在房間里等了半個多小時。
阮漓早起犯困,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還沒靜,正要打電話把翟青墨罵一頓,外面突然有人敲門。
眼睛一亮,從地毯上直接蹦起來。
“來了來了。”阮漓激地跑過去拉方珞寧。剛到窗戶邊,迎著亮才發現這姑娘面蒼白,兩眼無神,于是皺著眉幫捋順了額前被風吹的頭發,又從包包里掏口紅,“你這氣也太差了吧,昨晚熬到幾點啊?還好沒長痘痘。”
方珞寧:“你干嘛呢?”
“幫你武裝一下。”阮漓滿臉正,“別,涂口紅呢。”
“……”
終于給這張素凈的臉添上幾許,阮漓滿意地點了點頭,推著方珞寧往門口走。
“這可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斬男,你給我爭點氣。”
“……”
方珞寧懶得聽多說,直接下門把手,拉開門。
然后面無表地抬眸一看,外面站著幾個穿藍工作服的男人,帶頭的小伙子個最高,長得也還不錯,就是皮黑了點。
阮漓失得臉都變形了:“你就是翟青墨給我找的人?”
“您好,我們是恒運流的。”小伙子禮貌地點了下頭,“老板我們來幫忙搬東西。”
方珞寧淡定地笑著把阮漓拉到旁邊,讓出門口的位置:“請進吧。”
在阮漓忿忿不平的目中,那幾個人目不斜視地進屋搬箱子。
方珞寧溫地告訴他們哪些要輕拿輕放,哪些不可以重疊放,等箱子全都被搬出去,回過頭,才聽見阮漓咬牙切齒的聲音:“翟青墨,你丫死定了!”
“好啦。”方珞寧笑著頭,“先過去再說吧。”
阮漓帶著滿腔怨憤跟著進了電梯。
行李被放上車后面的貨箱,阮漓和方珞寧坐上后座。
雖然是托運東西的貨車,但車子還新,里面也沒有難聞的氣味,開著空調,溫度舒適。
阮漓想想還是覺得生氣,一路上臉都沒好過。
方珞寧倒是始終平靜如初,無聊間轉頭看窗外的景。
這個五年沒有回來過的城市,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但還是能捕捉到一些悉的細節。
人行道旁的白欄桿雖然消失了,但依舊種著一排整齊的梧桐樹。常吃的那家牛面館雖然換了招牌,但老板還是那個跛腳大叔。天橋雖然翻了新,但橋下那家茶店還在……
小姨的房子離得不遠,大概二十分鐘車程就到了。
方珞寧下車去指揮卸貨。
**
“瀾,咱走嗎?”黑的勞斯萊斯轎車里,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從駕駛座回頭,看向后座的年輕男人。
沈司瀾低頭看著手里的文件:“等他們弄完再走。”
原本安排了沈氏旗下的流公司,他不打算親自來一趟,但到底是好兄弟托付的事,他想了想,還是得盯著才像話。
雖然他全程沒從車里出來過,更沒關心過一眼。
“一會兒把我送到開發區,這些文件拿回去給何助。”沈司瀾把手里理完的文件遞過去。
“好的。”李叔接過,放在副駕駛座位上,“那邊幾點結束?我去接你。”
“不用,我坐齊總的便車回來。”
說完,他收起工作用的桌板,終于仰頭轉了轉脖子,看向窗外。
不遠那輛貨車的后門開著,幾個員工正在搬運紙箱,中間卻有一抹扎眼的鵝黃。
擺飄飄,孩秀氣的側臉在日下顯得格外白皙,幾縷發沿著鬢角散落下來,鼻尖細的汗珠被反出耀眼的澤。
他平靜的眸底,恍惚掀起一層漾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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