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這邊挑牛挑得的確不錯，量絕對可以，覺著都不費勁兒。但這也架不住就他一個人干活，方紹一那邊連點桶底兒都沒有，這人本就沒怎麼過手。最后原野也沒能拿到這個豪華間，他問方紹一：“你怎麼不呢？”

方紹一看了眼攝影機，低聲說：“我不弄那個。”

“我弄，”原野都讓他給說得笑了，“我弄啊？我愿意人……牛……的？”

方紹一垂著眼，笑著說：“我看你弄啊。”

原野心說我弄什麼啊？我弄的是牛嗎？

程珣和遲星拿到了豪華間，他倆剛才吭吭哧哧一直悶頭，可認真了。原野說他倆：“你倆剛才是不把我挑的牛牽走了？用了我挑的牛是不得分我一半？”

遲星現在和原野也混了，也不像最開始那樣不敢說話了，他把剛才的那桶牛拎過去往原野眼前一遞，說：“房沒法分，牛都給您了。”

原野笑著側了側下，沒搭理他：“拿走，不要。”

倆小的當著鏡頭面沒多說什麼，結果私底下過來找原野，程珣說：“原野哥，那個帳子你和紹一住吧，我看紹一哥好像不太舒服。”

原野看了看他，拍了拍他胳膊，搖頭說：“不用，心意領了。”

“沒事兒，我跟小星我們睡哪兒都一樣。”程珣說。

原野對他笑了笑，還是搖頭，和他說：“不了，謝謝，有心了。”

原野對他倆印象一直不錯，倆小孩兒沒那麼多心機，商也夠用。他們倆沒當著鏡頭面說把房間讓給他們，沒在屏幕上拿這事做個秀，這就招人待見的。他們完全可以在牛分房的時候就當著大家的面說，想把他們贏的那間讓給方紹一和原野，還可以提一句方紹一不舒服的事，做個禮貌懂事兒的人設，節目一播都得夸他們。

他們就沒那樣，事兒一直都很有分寸。原野喜歡這樣的小孩兒，二十出頭，做事兒目的別那麼強。不過如果把他倆換那種能做秀演人設的哪對小年輕，原野這也消停不了，肯定得懟回去。

吉小濤這次沒跟著來，反正他跟著也沒什麼用，錄節目也用不著他一個助理干什麼。方紹一晚上收拾完就躺下準備睡了，帳子里這會兒就原野和他兩個人，原野本意不想主說什麼話，但方紹一就這麼睡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上次他倆錄完節目吉小濤就念念叨叨地磨嘰了半天。

方紹一已經躺下了，原野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蹲在矮炕前面，了方紹一的頭發，了聲：“哎。”

方紹一抬頭看他，微挑著眉。

原野問：“你就這麼睡了？”

方紹一盯著他，眉挑得更厲害。

原野也覺得自己這話問得有病，人不這麼睡還得怎麼睡，說得好像他倆還得干點什麼似的。

原野清了清嗓子，說：“這邊有點干，你就這麼睡？臉都不了？”

方紹一聽他說完，收回了視線，淡淡道：“不了。”

原野說起這個心里也不是滋味兒的，以前他們倆還好著的時候，方紹一經常拍戲拍累了，下了戲妝一卸洗個臉就睡了，原野就跟玩兒一樣，坐在他頭頂給他按，涂涂華。以前方紹一還年輕的時候都不怎麼弄那些東西，但是過了三十歲以后不管是誰都得服老，不老但皮狀態肯定是不如從前了，睡前都得當個任務把這些都做完。

原野還在那兒蹲著，今晚脾氣格外好。可能是因為中午騎了會兒馬放松的，也可能是下午的時候笑多了，總之這會兒心不太悶，他又了方紹一的頭，笑得沒皮沒臉：“一哥，來個臉。”

方紹一皺著眉，把臉往被子里一埋，咕噥著說了一句：“你怎麼這麼煩。”

原野還是笑，從方紹一箱子里要拿他那些臉的東西。他剛拉開拉鏈，方紹一就坐了起來，沉聲道：“別我箱子。”

原野的作一頓，手還放在行李箱上沒，回過頭看方紹一。

方紹一面無表地也在看著他，又重復了一次：“別我箱子。”

原野慢慢地眨了下眼，角掛上了一抹不知道是笑還是什麼的弧度，他點了點頭：“嗯。”

原野站起來，呼了口氣，手揣進兜里，隨后收了收下，把半張臉埋在外套里，鼻尖到拉鏈的金屬頭，有點涼。他沒看方紹一，只是站在那兒說：“抱歉啊。”

原野又說：“我這人大大咧咧慣了，你別介意。”

這句話說出來就是帶著倒刺的，往心里一個還不算，出來的時候連著筋帶著，疼得發麻。別人的，也是自己的。原野說完這句就手揣在兜里走了出去。

外面風有些涼，他走了遠，背著風點了顆煙。煙吸進嗓子里又干又辣，嗆得原野有些咳嗽。他用夾煙的那只手揮了揮面前的煙，揮了之后反倒比剛才還多，眼前縈縈繞繞一團。

原野笑了聲，側過頭在風里罵了自己一句：“……傻。”

之前方紹一和原野在鏡頭前，怎麼著也能做出一副和諧恩的假象，就算不像別的那些那麼黏糊，但他們倆本來也沒那麼高調，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接下來的這天錄一半下來連小導演都忍不住問了原野：“原老師，您和方老師怎麼了？”

原野當時正準備著草道，低頭給草鞋上油，也沒抬頭，只是問：“我們怎麼了？”

“沒，就是覺您和方老師緒不高，”小導演小心翼翼地說，“您和方老師沒怎麼吧？”

“沒有的事兒，”原野站起來，對笑了笑說，“放心。”

錄這個節目，從第一期開始就是原野演得更賣力一些，他總是主上去乎方紹一，挑起他們倆在鏡頭前的相狀態，盡量看起來自然，不讓別人看出端倪。昨晚方紹一那句話讓原野到現在連自己緒都沒能挑起來，更別說去演什麼戲了。

還演個屁，外人看著恩甜，其實都他媽是裝的，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倆之間偽裝出的那層親現出原型。

以原野這脾氣，錄到現在演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他們今天要做的任務就是草，先和教練學完，然后進行個草比賽。每個人上穿好準備，等著聽教練教。其實草和雪差不太多，這里面好幾個人應該都是會的，但為了節目效果得裝第一次接或者不那麼悉，等會兒再故意摔倒幾次做些笑點出來。

但原野今天不愿意再當這個演戲給人看的猴兒，穿完裝備直接就竄出去了。從斜坡上下去后一個利落的轉彎，然后迅速走了。

遲星一臉崇拜的表，連眼神都亮亮的，小聲說：“原野哥好酷啊。”

“不管玩什麼他都轉個就沒影兒了，”林恬笑著說，“野哥不當運員可惜了。”

方紹一說：“他就沒個老實時候，野猴子，不管他。”

原野自己轉了一圈，從后面再繞回來的時候方紹一正在斜坡上慢慢悠悠地行，原野狀態已經調整好了，他沖著方紹一的方向加速沖了過去。

方紹一回頭看見他往這邊來，沒往旁邊躲，稍微低下，讓重心更穩一點。原野沒減速，照著方紹一的后面就撲了上去，沖力有點強方紹一沒能扛住，倆人一起摔了。原野用勁讓倆人以側摔的姿勢滾到草地上，不顧狼狽，一個摞著一個摔得倒親。

原野跟有病似的“哈哈哈”地樂了半天，方紹一眼里有點無奈，拍了拍原野的胳膊，問他：“摔著了沒有。”

原野搖頭，笑得有些。

不遠程珣看見他倆摔了要過來，原野沖他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兒。

他們倆錄了一上午都互相冷著臉，這會兒滾作一團看著倒好的，小導演也暗自松了口氣。

方紹一拍拍上沾的碎葉子，要起。原野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把人扯到了自己眼前。方紹一挑眉看過來的時候原野一下子湊了過去。

其實原野一上午心里都憋著火，要按他的想法，他們倆盡管現在離了，但畢竟十多年擺在那兒，分了也用不著誰給誰擺臉子，不至于。

他心里火就沒心思演戲，但剛剛自己出去轉了一圈，盡量把緒都排解掉，回來節目還得好好錄。他不好好錄影響的是方紹一，他畢竟是娛樂圈的人。

但這不代表原野就得一直憋著，他骨子里就不了火，心里有氣就堵得難。

原野攥著方紹一的胳膊，臉上表是笑著的，眼睛看進方紹一眼里，和他對視著，鏡頭從遠拍下來是極曖昧人的一副場景，回頭再加個BGM，又能剪出來放預告使。

別人都沒能聽見原野拉著方紹一親親說了幾句什麼，只有方紹一聽清了——

原野聲音得極低，他說的是：“一哥，我沒欠你什麼，你也別老拿話懟我。咱倆好好把這節目錄完，或者你現在說不錄了，咱倆各回各家。”

“我當時腦子灌地油了才答應錄它，一步錯步步錯。”

他當時的語氣聽著像是恨不得要咬方紹一的耳朵：“我的的確確就是腦子灌油了，但我來不是看你臉子的，我就是……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