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云書翻找了下藥箱,沒找到第一類止痛藥,其他的也不是不能吃,但副作用會很大,他站起,“白糖,附近有藥店嗎?我去買止痛藥。”
白糖聞言想用沒傷的那只手撐起子,被蔣云書阻止了,他只好聽話地跌坐回去,“…… 小區里有一家,在出門左轉。”
“好,” 蔣云書換了套服,倒了杯溫水放在白糖可以拿到的桌子上,問,“想上洗手間嗎?”
白糖抿了抿發白的,“不想的,先生……”
“好,你就坐在沙發上,不要到傷口,” 蔣云書拿上鑰匙,“我很快就回來。”
出了門,空氣頓時清新了起來,他總算是能無所顧忌地大口呼吸了。
等回到家時,房子里的信息素已經散了很多,他把兩顆布芬放在白糖手心里之后就去打掃廚房的狼藉。
“先生……” 由于剛剛流了眼淚,白糖現在有些鼻塞,他張著蒼白的微弱地呼吸著,過長的發黏在汗的脖頸上,他怯弱地說,“我、我來打掃吧……”
“沒事的。” 蔣云書說。
晚飯還沒做好,所以剛剛他順便點了外賣,是附近的一家菜館。
外賣還沒到,蔣云書坐到沙發上,語氣平靜:“白糖,我們先聊聊,好嗎?”
白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癱著無力傷的右手,低頭在沙發的一邊,坐姿僵,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蔣云書又再次痛恨自己的遲鈍,明明每次兩人相,白糖都是低頭弓背的姿勢,從心理學上講,全是滿滿的自我保護意味。
視線落在了白糖的左手上,蔣云書發現上面有細碎的傷痕,他輕聲問:“我們領結婚證了嗎?”
搭在膝蓋上的手立刻攥了起來,白糖愣了一會才小聲回答:“…… 領了。”
蔣云書組織語言,盡量委婉:“我們,都是自愿的嗎?”
白糖的指節開始發白,他再次點了點頭。
蔣云書不再繞彎子,只是這話他說得艱難,宛如卡了魚刺在嚨里,上不去也下不來,“我以前對你很不好?打你?”
這下白糖有反應了,他 “唰” 地一聲抬起頭,又快速地垂了下去,左右擺頭連帶著發都劇烈地晃著,聲音不難聽見帶著:“不、不是的,先生我錯了……”
就那麼一秒,可蔣云書仍然看清了白糖眼里全是要溢出來的驚恐。
他沉默了。
在安靜中,白糖攥著布料的手越發用力,那一小截出來的脖頸好像變得更蒼白了。
半晌,蔣云書打破了這個僵局,說道:“對不起,如你所見,我失憶了,所以不知道以前對你做了什麼,但我會盡力彌補,可間隙已經在了,如果你想……”
他對白糖的舉那麼惡劣,白糖絕對很憎恨自己,那麼離婚應該是白糖最想要的結果。
“我們可以離婚。” 蔣云書平靜地說,“我會用盡全力補償你,無論是財產抑或是……”
“不要!”白糖 “噗通” 一聲膝蓋著地跪在了地上,屁抵著腳后跟,不顧傷口,小心翼翼地抓著蔣云書的腳,仰著頭,臉上全是乞求,“先生、先生我錯了,我不要離婚…… 我會、我會改的…… 求您了,求您我會改的……”
蔣云書著實是震驚了,心嚇得一就要把白糖扶起來,可白糖不愿,里只來來回回那幾句:“錯了,先生我錯了…… 不要離婚。”
“不離婚,” 蔣云書怕傷口裂開,只能先答應,他把白糖抱回到沙發上,連了三四張紙,解釋道,“我沒說要離,決定權在你,只是說如果你想我們可以……”
眼見白糖膝蓋一彎又要跪,蔣云書下心的疑,立刻改口:“我們不離。”
“謝謝先生……” 白糖著聲音說,手里的紙卻沒敢用。
“眼淚。” 蔣云書提醒道。
白糖這才用紙巾了臉。
“真的對不起,” 蔣云書重復了一遍,咬字清晰,語氣認真,“但之前我對你做過那些不好的事,我保證,以后都不會了。”
其實蔣云書對白糖的很簡單。
第一,他是個醫生。
第二,他現在是 “蔣云蘇”,白糖作為他名義上的妻子,他會盡力去負責,去彌補原主犯下的錯。
第三,人都是視覺,他從心底上不忍心一個這麼好看的男孩子變這副病態模樣,并且,他有余力也有足夠多的錢財去出援手。
最后一點,白糖長得太像他的病人周安了,那個小男孩…… 蔣云書垂眼看著白糖的頭發,估計活不過一年了。
周安從縣醫院轉來市醫院的時候才 13 歲,蔣云書是他的主治醫生。
小男孩一雙笑眼,安安靜靜地坐在病床上,見到蔣云書來查房,就會出一個笑容:“蔣醫生,你來啦。”
這麼樂觀溫的周安卻每天都要忍骨癌帶給他的劇痛,冷汗浸了病服,連白床單都會洇出一個清瘦的形。
周安蜷在病床上,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見到蔣云書,他虛弱地出手,抓住白大褂的一角,用盡最后一力氣笑了笑:“蔣醫生,我是不是很厲害?”
“嗯。” 蔣云書用紙巾輕輕著周安額頭的汗,“小安好厲害。”
周安 14 歲的時候,長期的化療帶走了他一頭漂亮的黑發,可病痛無,骨癌持續惡化,繼頭發后,讓周安失去了左,但這還不夠,截肢并沒有讓這個小男孩撿回一條命。
在蔣云書死之前,周安剛過完 15 歲的生日,第二天例行檢查卻發現腫瘤轉移到了肺部。
蔣云書作為腫瘤科的醫生,見過太多太多的病人,見過太多太多的生死,但從沒有一個人能讓他這麼心疼,心疼到什麼地步呢。
他陪著去寺廟時,鬼使神差地幫周安也求了一個平安符。
這是為什麼蔣云書第一次見到白糖會先問有沒有病史,是蔣云書聽到白糖 21 歲時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的原因。
也是為什麼一片空白的蔣云書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上,卻快速地信任了白糖,因為他先為主地斷定,有著和周安相似外貌的白糖不會傷害他。
周安在那個世界已經過得夠痛苦了,因為他的無能,他甚至沒法留住那個小男孩的生命。
但在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 蔣云書暗地里握了拳頭,雖然不知道白糖為何不愿離婚,但既然選擇了留下,那麼他一定會守護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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