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下山的日子。顧懸硯在門派聲極高,一早就有師兄弟來山門前送行。一群人圍著他嘰嘰喳喳讓他照顧好,早日歸來,目一眼都沒掃到一旁的鐘衍,鐘衍樂得做個背景板,安安靜靜的不出聲。
顧懸硯人群中,臉上沒有半分不耐,和眾人一一道別后才轉頭與杵在一旁的鐘衍道:“師兄,走吧。”
不空禪院位于東海不空山,旅途遙遠。兩人一前一后劍而行,過了大半日才到,禪院負責接待的僧人已經早早候在海邊,見他們來了,前一步雙手合十頌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顧懸硯回禮道:“聽聞釋大師已窺佛道,青巖顧懸硯、秦鳴奚,奉掌門之命前來道賀。”
對方稽首道:“弟子善尋。顧施主,秦施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請隨我到禪房休息吧。”
鐘衍和顧懸硯一路跟著善尋往禪院走,不空禪院臨海而建,平日里島上只有修行的僧人,寺院大而空曠,如今卻多了許多各形各的修行者。顧懸硯道:“敢問大師,大典來了哪些修者?”
對方微微一思索,答:“觀云禪院的佛修、涪陵山的妖修、大京的武修、北荒的魔修,棲碧和蘅云的道修,再來就是青巖的兩位施主了。”
鐘衍忍不住好奇:“居然還有妖魔修嗎?”
善尋答:“修者本無分別,只要心有善念,又何必執著于/形態呢?”
鐘衍臉一紅,顧懸硯溫聲解圍:“尊者說的是。我師兄第一次下山,不曾見過妖魔修,有些新奇,并無惡意。”
鐘衍松了一口氣,默默激了一把顧懸硯:你要一直這麼純良該多好。結果下一秒,顧懸硯又道:“不知道棲碧和蘅云派來的是哪位修者?同為道修,禮應去拜訪一下。”
“這是自然——棲碧山來道賀的是游爭施主,蘅云前來的是淳秦施主。”
鐘衍心頭一沉。
游爭是誰他不清楚,書中也沒細寫,估計也不是重要角。但淳秦是蘅云的長老,也就是當年顧懸硯家滅門的另一位主使,也是顧懸硯殺的第二個人。李紜機臨死顧懸硯從他口中問出了當年所有的滅門仇人,他敢在門派中直接殺了自己的師尊,這次如果有機會,也絕對不會放過淳秦。
想到這鐘衍抬頭看了一眼顧懸硯,對方卻依舊帶著笑意,輕聲道了謝。
鐘衍和顧懸硯的房間就隔著墻,鐘衍進了房,趕問系統:“顧懸硯報滅門之仇和他后面不分青紅皂白殺人還是不一樣的吧?”
系統冷靜道:“我們規定是顧懸硯不能再殺人了,不管對方是誰,殺一次人扣你二十分,總分一百。”
鐘衍:“扣完呢?我就回去了?”
系統:“和你的線代一個下場。”
鐘衍:“………”
系統又安道:“你想想你穿過來的時間點多好啊,李紜機的死不用扣分了。”
鐘衍在床上滾了兩圈,又狠狠錘了一下枕頭,終于接了現實:“我記得書里說他是在大典前夜殺的淳秦——可書里他是在禪院偶然看到的淳秦,并沒有他問善尋這一段,所以我也拿不準還會不會按原劇走了。”
鐘衍皺眉想了一會,搖搖頭:“不管了,反正看著他別讓他有機會去找淳秦就行。”
鐘衍打定主意,跳下床去隔壁敲門。顧懸硯開門見到鐘衍,有些訝異的挑眉:“師兄,有事嗎?”
鐘衍笑道:“我一個人待著實在無聊,來找顧師弟待一會。”
“是嗎?”顧懸硯道:“我以為秦師兄不愿意和我待在一塊呢。”
鐘衍吃不準顧懸硯話中的深意,干笑道:“怎麼會呢,我是很想和顧師弟親近的。”
這句話不知道哪里取悅了顧懸硯,他輕笑了一下,側過:“進來吧,師兄。”
鐘衍進了房間,禪房雖不算小,但布置樸素,只放置了一張床和一套桌椅,中間用屏風隔斷開來。鐘衍在桌旁落座,顧懸硯又給他倒了一杯茶:“不空禪院的羅漢茶向來是一絕,師兄嘗一嘗。”
鐘衍接過喝了一口,趕拍馬屁:“確實是不錯。”
顧懸硯反問:“哦,哪里不錯?”
……這還有隨堂考的,鐘衍一個喝可樂長大的死宅,只能著頭皮道:“有一點點甜……哦,好像還有一點竹子的味道。”
顧懸硯聞言先是一怔:“羅漢茶里并無青竹。”然后又仿佛想起了什麼,笑道:“不過青巖山中冷,我習慣在房點青竹熏香祛,久而久之服上也染了點味道。師兄聞到的大概是我服上的熏香。”
顧懸硯緩聲道,“難道師兄以前沒聞到過?”
……你嗎的,在這等我呢。鐘衍在心里罵了句娘,還要一臉恍然道:“原來是這樣。”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看向顧懸硯:“我還是第一次聞到呢,真好聞。”
顧懸硯和他對視了片刻,先移開了目:“師兄如果喜歡,等回青巖我送你一些。待會我要去拜訪棲碧與蘅云的前輩,師兄——”
鐘衍趕道:“我和你一起去!”
棲碧來的梁爭住在他們對面的禪院,也是門中的弟子,年齡比他們大出不,看起來卻有些靦腆,待到顧懸硯自報家門后又眼睛一亮:“原來你就是顧懸硯。”說完又不好意思似的解釋道:“早聽說青巖首席弟子顧懸硯年有為,十八歲已金丹期,今日終于見到真人了。”
顧懸硯道:“謬贊了。棲碧向來人才輩出,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鐘衍在一旁安如,心道原來修仙的人也這麼虛偽,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吵什麼?!”
三人一齊回頭,是梁爭隔壁的房間開了門,一個須發皆白老人走出門,表不耐,聲若洪鐘:“在這吵什麼?!”
梁爭先行了禮,趕道:“淳前輩。”
鐘衍立刻明白了眼前人的份,果然,梁爭下一刻就介紹道:“這位是蘅云的淳秦老前輩——這兩位是青巖的顧懸硯師弟,秦鳴奚師弟。”
鐘衍心中哀嘆,趕往顧懸硯那邊靠了靠,深怕顧懸硯按捺不住當場手刃仇敵。顧懸硯掃了他一眼,繼續看向淳秦。
“在下青巖顧懸硯,見過秦老前輩。”
鐘衍跟著見了禮,淳秦睨了一眼他倆,目先是在鐘衍上頓了頓,嘲笑道:“如今連凝神期的弟子都敢出來丟人現眼,要是我的弟子,早就被趕出門了。”
鐘衍面無表,只當對方說的不是自己。淳秦又去看顧懸硯,只看了一瞬就皺起眉,妒意在眼中一閃而過。過了半晌終于開口道:“好啊好啊,這麼小就已金丹初期,真是后生可畏啊。”
這話措辭還算得當,只是說得咬牙切齒,恨意幾乎要從語句中流出來,鐘衍聽得有些心驚。可顧懸硯仿佛聽不出來他的語氣,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還要淳前輩指教。”
淳秦已經快花甲,依舊停留在金丹后期,久不小乘,見到顧懸硯自然妒恨加,幸而他不知道顧懸硯的份,又是在禪院之中有所顧忌,只是冷笑一聲,重新進了房,重重關上了門。
一旁的梁爭仿佛松了口氣,苦笑著低聲安顧懸硯和鐘衍:“兩位別介意,淳秦前輩脾氣不好,在這禪房住了兩日,已經得罪了一大半修者了。我剛來時拜訪他,他態度比這還差呢——說起來也是我不善和人打道,本來這次應該是長云師弟來的,但又突然有事——”
鐘衍聞言心頭一,趕打斷他:“長云?是季長云嗎?”
梁爭愣道:“正是。秦師弟知道季師弟?”
我何止是知道,我簡直太了!這是主角啊!!
鐘衍來這這麼久,除了顧懸硯接的都是以前書中的小龍套,或者就是干脆和他一樣的新角,還有一連串與原書不符的變故。此時偶然聽到了主角的名字,終于有了點自己和書里的人在同一個世界的實,一時快要熱淚盈眶了,抓住梁爭的手,半晌憋出一句:“你季師弟還好嗎?”
梁爭結結道:“好、好的。秦師弟和季師弟很?”
鐘衍此時才發覺自己太激了,趕回手道:“沒有,只是聽說過棲碧季長云有所,一直很仰慕罷了。”
梁爭聽完也一臉自豪道:“怪不得,我們季師弟天分極高,為人正義,向來為人稱道——”
顧懸硯突然出聲:“師兄,該回房了,待會禪院僧人該送齋飯了。”
鐘衍本來還想問問季長云現在在哪,聞言只得先和梁爭道別,等回到住的地方,鐘衍又厚著臉皮進了顧懸硯的房間。顧懸硯沒阻攔,只是邊關門邊道:“師兄久居青巖,居然還能知道其他門派的人。”
鐘衍只恨自己剛才得意忘形,著頭皮解釋:“呃……我也只是從師弟師妹口中聽說過季長云名字,想著能被那麼多人夸贊應該是個好人,一時好奇問一問。”
顧懸硯點點頭,看不出喜怒,突然又問:“那我呢?”
“什麼?”
顧懸硯道:“我也向來被人夸贊,師兄心里又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覺得你有病。
鐘衍有些無語,搜腸刮肚道:“顧師弟修為深厚,儀表堂堂,呃,是人中龍。”
“沒了?”
“沒了。”
顧懸硯突然冷下語氣:“師兄真是會說話。”
……會說話你還給我擺臉,鐘衍覺得顧懸硯是真的有病,但又不得不哄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在我心里,顧師弟當然是最好的。”
此話一出,顧懸硯的臉緩和了下來。
鐘衍不著頭腦,只覺得顧懸硯天資聰穎,自然也心高氣傲,大概是不了人當著他面夸別人好。
嘖嘖嘖,做反派怎麼能這麼小氣。
顧懸硯還不知道鐘衍心中自己已經是心狹隘斤斤計較的形象,等到天黑了,顧懸硯點了燈,問:“師兄還不打算回去休息嗎?”
鐘衍立刻把準備好的臺詞抖落出來:“師弟,這里人多復雜,我修為又低。萬一那個惡徒真的混在禪院里,想半夜殺人滅口,我估計都來不及呼救。不如我就在你這一如何?”
顧懸硯一怔,還沒回話,系統就大驚小怪的嚷嚷起來:“你就不怕他半夜給你一劍?”
鐘衍沒好氣地在心答:“怕啊,不過走之前顧懸硯當著幾個長老的面說會護我周全,總不能剛到禪院我就死了吧?再說了,比起我他估計更想要淳秦的命,我覺得我還能爭取個緩刑。”
“……”系統無言了半晌,道:“你心態真好。”
鐘衍剛想答我這是破罐子破摔了,顧懸硯先開口道:“好吧,那就委屈師兄了。”
鐘衍雖說是想得明白,心里還是有些怕的,爬上床以后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師弟,你可一定要保護我安全啊。”
顧懸硯輕笑一聲,吹了燈。下一秒房間就陷了黑暗,只能聽見顧懸硯的聲音響起來,如冰落玉盤,清冷萬分。
“當然了,師兄。”
鐘衍立刻后悔了,心說要不扣二十分算了,我還是回去安全些,可顧懸硯也已經上了床,拉過被子低聲道:“師兄,睡吧。”
鐘衍只得躺了下來,等了好一會,鐘衍覺顧懸硯應該是睡著了,七上八下的心又放了下來,終于熬不住一點一點睡了過去。
等到邊的人氣息平穩下來,顧懸硯睜開了眼,轉頭看向鐘衍。
月從窗外進來,把鐘衍的臉照得有些過分蒼白。顧懸硯看了會兒睡中的人,出右手扣住了鐘衍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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