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的轟鳴聲刺得耳朵陣陣發，袁叔在駕駛艙探頭問：“現在是回救助站嗎？”

陸商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道：“回市區。”

袁叔一愣：“直接把直升機開回市區？會不會太招搖了？”

陸商瞥了他一眼，后者識趣地沒有再問，轉去與駕駛員涉。

兩名護士在一旁小聲嘀咕些什麼，陸商轉頭問：“怎麼了嗎？”

“針打不進去，”年紀稍大的護士答道，“他的繃得太厲害了，放松不下來，我們能給他用鎮定劑嗎？”

陸商盯著黎邃看了一會兒，眼里的緒復雜且濃厚，半晌他站起，走到擔架床邊，握了握那雙模糊的手，了聲黎邃的名字。

黎邃雙眼閉，聽到他的輕喚，輕輕抖了下，顯然人雖睡著，但對他的聲音還保有反應。陸商覺到手上傳來一似有若無的暗勁兒，黎邃似乎是想回握他，無奈手指頭腫得太厲害，本握不住。

“好孩子，”陸商把他的手握，俯親了親他的眉角，輕聲安，“睡吧，馬上就到家了。”

擔架床上的人像是聽懂了，終于漸漸放松下來，呼吸也趨于平緩。

飛機平穩地駛在高空，護士打完針，忍不住打趣道：“陸老板，您的話比鎮定劑還管用呢。”

陸商的目長久地落在黎邃臉上，一言不發。

梁子瑞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來了，給黎邃做完詳細的檢查，拿著他的手翻來覆去地看，做了個驚嘆的表：“嚯，這小子這次看來吃了不苦頭啊。”

見陸商盯著他，又道：“沒事，他素質不錯，可比你好多了，都是皮外傷，你給他弄點好吃的，好好補補，幾天就回來了。”

連著這些天神繃，一松懈下來必然是累極了，護士給傷口上藥包扎，黎邃都一點兒沒醒，陸商任他睡著，和梁子瑞一起出了病房，帶上了門。

“你找到Leon博士了嗎？”

一說起這個，梁子瑞就垮了臉：“就差那麼一點兒，又讓他跑了，聽說他正在搞一個藥品研究，跑到深山里去了，天見不到人，如果他這條路走不通，我只能考慮心臟移植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陸商神不定，梁子瑞想起一件事，笑道：“對了，你知道嗎，我在瑞格的調閱記錄里找到了一樣有趣的東西。”

“什麼？”

“你家小朋友試圖來查過你的病歷資料，當然被我攔下了，”梁子瑞笑道，“你真的不考慮考慮，給他下個令嗎？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查到你當初收養他的目的。”

陸商垂眼道：“我本來也沒打算瞞他。”

“好吧，你決定就好。”梁子瑞撇撇。

黎邃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把這些天缺的覺一次補了回來，最后是被醒的。醒來就聞到一陣食的香氣，姨正在一旁收拾桌碗，見他醒了，笑道：“可算醒了，還以為晚飯也要錯過呢。”

睡飽了坐起來，黎邃只覺五臟六腑都輕盈了好幾分，四肢的還有些酸痛，得益于訓練營的高強度鍛煉，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

“陸商呢？”

“他去公司理一些事去了，一會兒過來，了嗎，先吃點東西吧。”

嘗過蟲子和草，此刻看見滿桌子菜，黎邃伏案大哭的念頭都有了。姨準備的全是他吃的，黎邃顧不上手指頭還纏著繃帶，拿起勺子就開始狼吞虎咽。

姨又好笑又心疼，連連勸他吃慢點別噎著，這孩子平時就是的捧場王，桌上從來不剩菜，這幾天下來只打了幾瓶葡萄糖，本不頂用，本來還想勸他吃點怕腸胃一時不了，但看著那副恨不得吞盤子的架勢，也就隨他去了，至能吃，胃口好，說明恢復得不錯。

陸商進來的時候，黎邃已經吃完了飯，正捧著熱乎乎的湯碗喝湯。

“醒了？”

黎邃不知為何看到他還一陣張，忙問：“大小司馬怎麼樣了？”

“都沒事，岳總接回去了。”

“那就好……”松了口氣，兩人一對視，黎邃又有點委屈，“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陸商握了握他的手，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對了，這個還你。”黎邃把脖子上的軍牌取下來。

陸商沒接，道：“你收著吧，答應過你就是你的。”

“可這個對你來說很重要吧，我不能收。”

“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黎邃一愣，沒等他反應過來，陸商又說：“我在東彥給你安排了一個實習職位，休息幾天開始實習吧。”

“實習？”

陸商點頭：“去試試看，至知道職場是怎麼一回事，有個概念。”

黎邃雖心有疑，但陸商的話他一向聽，稀里糊涂地答應了。兩個人商量了下職的時間，陸商接了個電話就要走，黎邃沒有睡意了，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想起好像了什麼重要的話忘記問。

陸商下了樓，拉開車門，半晌沒上車，靠在車門邊，俯按了按心口。以前這個位置也常常會疼，但今天的疼法好像不一樣。

“怎麼了？不舒服？”袁叔忙問。

陸商目看向遠，眼里的緒一閃而過：“走吧。”

到底是年輕，恢復快，黎邃第二天下午就出院回了陸家。姨一早就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吃得黎邃肚子都圓了。

陸商這兩天似乎非常忙碌，晚飯也沒回來吃，黎邃間或打聽了一下，原來是因為他失聯這幾天，陸商一直待在保護林區，工作堆積得厲害，難怪他從回來起就沒見過袁叔。

“你是不知道，一聽說你出事，陸老板二話沒說就開車過去了，”姨一邊洗碗一邊道，“我還從沒見過他對什麼人這麼上心。”

黎邃抿只是笑，問道：“我不在這一個多月，他還好嗎？”

姨想了想，嘆了口氣，為難道：“這個啊……他就是不舒服也不會告訴我啊。”

黎邃心沉了沉，心道也是。

晚上他進浴室洗澡，了服才想起來手不能沾水，雖然雙手已經消腫結痂，但傷口的新還沒長好，沾水了相當麻煩。正當他想拿巾往手上纏的時候，浴室門突然被推開，陸商抬頭，兩個人均是一愣。

“抱歉。”陸商很快反應過來，關門退出去。

黎邃在空氣里聞到一酒氣，忙套上睡追出去：“你喝酒了？”

陸商腳步虛浮，扶著墻轉過頭來，臉頰微微泛紅，襯衫的領口開了兩顆，看來他不僅喝了酒，還喝得不，甚至有點醉了。

“你這……”黎邃又急又氣，簡直胡鬧。

“袁叔沒跟你在一起嗎？”黎邃半扶半抱地將他弄上床，“他怎麼會允許你喝酒。”

陸商不答，拽住他的手就往床上帶，鼻息間全是酒氣：“陪我睡會兒。”

喝醉酒的陸商像是吞了降齡藥，一下子回歸兒園水準，雖然不哭也不鬧，可就是一個勁地拽著他不放。黎邃沒辦法，他都沒來得及穿，澡也沒洗，陸商力氣不大，但特別固執，黎邃懷疑他這會兒要是不從，他能這麼拽著他一宿。

無奈之下，黎邃只好給梁子瑞打了電話，那頭一聽說陸商喝了酒，立即就炸了，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堆難聽的話，而后又苦口婆心地代了一些酒后注意事項。

黎邃掛了電話原本想給陸商倒杯水，轉頭一看，他已經歪著頭睡著了，手上的力道仍在持續。黎邃從沒見過這麼失態的陸商，全然沒了平日的矜持和淡定，好像整個人很沒有安全似的，抱著蜷一團，眉頭皺著。

“陸商……”黎邃不知怎麼心里就了下來，忙爬上床將他抱在懷里，“你怎麼了？”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他，黎邃看著他白皙的臉頰，莫名聯想到了四個字：借酒澆愁。

可陸商要錢有錢，要份有份，除了不好，幾乎算得上是圓滿了，他會為什麼發愁呢？黎邃想不通。

一夜無夢，早上黎邃醒過來，陸商已經先起來了，正在浴室里洗澡。黎邃昨晚被鬧得沒來得及穿服，只罩了件薄薄的睡，睡了一晚上，扯得七八糟，干脆也給了。

這次出門，他比以前曬黑了一些，顯得那些猙獰的傷疤看著更有男人味了，黎邃在鏡子前端詳了一會兒，目落到浴室里，忽然萌生了些想法。

正常男人看到材好的異，多半是會起反應的，陸商是同，那麼對他來說，有力的，必然是男人的。他深吸了兩口氣，在腹部了一把，非充狀態下，這線條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了，但離電視里的猛男卻還是差了一大截，頓時塌下肩膀，一臉郁卒。

吃早飯的時候，黎邃先挑起了話題：“梁醫生昨晚很生氣。”

陸商：“不理他。”

“我也生氣了。”

陸商放下筷子：“你生氣什麼？”

“心臟病人不能沾酒，很危險的。”

“你從哪兒看來的？”

“書上說的。”黎邃道，說完才反應過來了陷，忙改口道：“這是常識，下次你要應酬，帶我去，我酒量好。”

陸商輕輕一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中午，院子里開來一輛車，車嶄新，紅，黎邃認出那是土豪標配，一看就不符合陸商的風格。

“你換新車了嗎？”黎邃問陸商。

陸商還沒答話，車上下來一個人，竟然是司馬靖榮，一來就把鑰匙丟給黎邃。

“什麼？”黎邃一頭霧水，“我不會開車。”

“我爸送你的。”司馬靖榮道。

“你病還沒好嗎？”

“早好了，”司馬靖榮擺擺手，“手續都在車上，牌照過幾天寄來，自己去4S店上。”說完就要走。

“等等，”黎邃忙跑過去，“你爸送我車干什麼？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司馬靖榮正要開口，陸商打斷了他，對黎邃說：“收著吧，這是你應得的。”

“啊？”黎邃沒想到陸商會開這個口，一時有些意外。

司馬靖榮對他挑挑眉，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走了。

“馬上你要上班，當代步車剛好，”陸商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很滿意的樣子，“空去考個駕照，就這麼定了。”

院子里只留黎邃一人一車，頓時茫然得不行，反常，太反常了！

過兩天就是去上班的時間了，黎邃趁著這幾天把準備工作做了下，陸商見他睡前還在看書，招呼他上床睡覺。

“覺得不安嗎？”陸商問。

黎邃搖搖頭：“我就怕給你添麻煩。”

“你不會給我添麻煩，但可能會有人來找你麻煩，”陸商拿出紙筆，寫了幾個人名，劃了幾條線，“遇到事不要急，這幾個人，是你可以去尋求幫助的，有事可以找他們。”

黎邃點點頭，見上面寫的都是一些略耳的名字，例如法務部的徐蔚藍，行政部的顧主任，財務部的朱會計等等。

“這些人，是你要注意防備的，凡是經他們手的東西，都要格外留心。”陸商又劃出一線。

黎邃將這些人名牢牢記在心里，就聽陸商話鋒一轉：“不過，職場不同于其他地方，一個人的立場每天都有可能發生變化，對誰都不要掏心掏肺地全信，否則你的這份信任，將來就會為你的把柄。”

“任何人都不能嗎？”

“防人之心不可無。”

黎邃想了想，笑道：“那對你總可以掏心掏肺了吧？”

陸商的表不知為何在聽見這句“掏心掏肺”后僵了僵，只道：“睡吧。”

第二天是個周末，陸商帶他去了竹苑，開著那輛紅的寶馬車。

“岳總為什麼要送我車？”

“他是在激你。”

“因為我救了司馬靖榮嗎？可那本來就是我答應他的。”

“不如此。”

“嗯？”

“岳總說，”陸商方向盤打了個轉，“大小司馬自從回去之后，關系緩和了不，你解決了讓他頭疼十幾年的麻煩事，送一輛兩百萬的車給你，不算什麼。”

黎邃咋舌，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

竹苑名如其名，滿山都是翠綠的竹子，很是有點神仙道人居所的味道，中間坐落著左超的武道館，門口一架水車，發出咚咚的響聲。

這里是個避暑療養的好去，陸商偶爾會來歇兩天，不過今天來是談正事的。兩個人停了車，從前門進，就看見幾只藍孔雀在空地上閑庭漫步。

“孔雀？”黎邃驚道。

左超在門口劈竹子，見他們來了，抬頭笑道：“上個月朋友送的，好看嗎？”

“好看！”黎邃頭一次見到，圍著幾只孔雀直打轉，“會開屏嗎？”

左超笑了：“求偶的時候才會開。”

陸商進屋與幾個人商談事，黎邃見左超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不由奇怪：“左大哥不進去嗎？”

“他們談他們的，”左超繼續劈竹子，“中午想吃什麼，給你做竹筒飯？”

“沒吃過，味道好嗎？”

“當然好，再燉個火鍋，你看中哪只孔雀，挑好我給你宰了。”

黎邃：“……”

敢這里的孔雀是當養的。

黎邃走過去幫他劈竹子，問：“王維還好嗎？好久沒見到他了。”

左超聽見這話，面尷尬之，心知陸商本沒跟黎邃提過王維后來的事，他是武人出，臉上藏不住心思，遲疑道：“應該……還好吧，我也久沒見他了……”

好在黎邃并沒在意，兩個人把竹子劈完，趁著休息，黎邃打了水湊到左超邊，求他教他怎麼把練得更好看。

“你現在不就好的？脂率不錯，我看你一個打三個應該不問題。”左超道。

黎邃似有難言之：“不是打架的問題，就是……怎麼練能讓看起來更觀？”

左超不解：“你要練得那麼觀干什麼？”

一只公孔雀適時地跑到他們面前，“嗖”地開了屏。

黎邃：“……”

左超：“……”

當然也是……求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