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級高校聯盟夏令營開營的第一天,兩位并列第二就在全營出了名。
一位是因為在臺上進行了過于欠揍的發言,另一位是因為順應了臺下所有人的強烈意愿,直接手揍了他。
萬永明是位有著富教學經驗的老教師,淡定地拉著架,一邊見針地繼續訪談:“不要手,我們的生活里有很多不用手就能解決問題的方法……那麼于同學的訣竅是什麼呢?”
于笙還反擰著靳林琨的胳膊,看著被遞到面前的話筒,有點難以置信地抬頭。
萬老師很耐心,又往前探了探手臂,地把話筒從兩個人糾葛出來的空隙里遞進來。
于笙:“……”
他有點明白這位掃地僧為什麼能坐鎮H中高三陣線多年了。
靳林琨被他別著胳膊,毫沒有當面抄襲答案的自我認識,很熱心地投桃報李,回頭幫他提供思路:“努力學習,科學復習,擺正心態……”
“四點睡,七點起。”
于笙本不看他,面無表地按著他的肩膀,狠狠往下一:“每天把不順眼的人揍一頓。”
在新安排的宿舍名單發下來之前,于笙還沒想過,他居然還能在已經把自己毒進了這個傳銷組織的況下,這麼快就再翻車第二次。
他很快就有了每天把不順眼的人揍一頓的機會。
看著眼前正往桌上放他的牛皮紙袋的新舍友,于笙站在走廊里,面無表地迎著那張臉拍上門,轉就走。
他覺得自己腦子大概是出問題了。
逃課能逃,夏令營又不是集中營。明明可以立刻回家睡一天覺再打一天游戲,居然莫名其妙在這種地方浪費了這麼長的時間。
于笙來得簡潔,上就帶了個書包。輕裝簡行在N大異常廣闊的校園里繞了半圈,找了個看起來相對友好的圍墻。
七八月的天氣很難預料,明明中午太還毒得好像有夸父在追,這陣卻已經下來,開始從天邊上了云。
幾只蜻蜓著草葉翔,空氣漸漸帶上雨前特有的微涼意。
于笙退了兩步,準備翻上去。
后忽然有人他的名字。
于笙在這除了靳林琨還誰都不認識,本能地蹙了下眉,回看過去。
他的是個高瘦的男生。
戴著眼鏡,穿著隔壁B市頂有名氣那所私立高中的校服,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朝他走過來。
這次的夏令營范圍囊括全省,各市按學校數量質量分配名額,能來的基本都是頂級高中的頭名,多多都帶點傲氣。
眼前這人傲氣尤其明顯,對著他上下打量,神幾乎已經出明顯不屑。
“原來真是你,聽名字我還不敢信,以為認錯了。”
男生在他面前站定,眼底譏諷一閃而過,湊近了低聲音:“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全省第二……你是怎麼混進來的,買的答案嗎?”
于笙:“……”
學霸也不容易,有點傲氣他當然是能理解的。
但他看這些人挑釁放狠話,大概就像這些人看他做輔助線一樣,都不大能會對方為什麼能把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做得這麼復雜。
男生還要繼續說下去,于笙已經忍不住耳朵,真心實意打斷:“等一下——”
放在平時,于笙在準備開始手前,也是會習慣地加一句“朋友”作為問候的。
但在被靳林琨這麼多了之后,他莫名就覺得這個詞也變得和黑襯衫一樣欠揍,索直接在開場白里徹底刪掉了這一句。
想找他打架的人實在太多,于笙是真沒認出來這人是誰,覺得自己已經夠禮貌了,又對著他仔細看了看:“我們認識?”
男生一噎,盯著他,臉瞬間沉下來。
“你不認識我?不是當初你搶我名額的時候了?”
他嗤笑一聲,終于再忍不住,抬手去扯于笙的服:“你家里不就是有錢嗎?!什麼都能買來,我們不管多努力,你只要手就行了!”
于笙皺了下眉,隨手隔開他那只手,退開半步。
被他這麼一提醒,于笙總算約約想起了這又是哪一號人,努力想了想他的名字:“宋——申鳴?”
初中時候他還在B市最好的私立,有個全國文藝匯報演出,各個學校分攤名額出節目,他們學校正好到鋼琴獨奏。
頂級私立初中,鋼琴十級的一抓一大把。這個宋申鳴好像是里面水平最高的,早早就開始準備,在學校里也直接把匯演名額默認在了自己頭上,每天都泡在琴房埋頭苦練,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
結果評審團來的時候,于笙還是被老師從籃球場強行扯回來,按在鋼琴前坐了半個小時。
“別裝了,我早就打聽過,你現在在你們那兒最垃圾的高中,是不是?”
宋申鳴神有些郁,欺近沉聲:“你也就是這個水平——擔心考不上好大學,來夏令營鍍金?我勸你省省這份心思,這兒本不是你來的地方……”
于笙嘆了口氣。
他太想省省這份心思了。
要不是眼前這人忽然莫名其妙住他,他現在已經翻墻離開這個本不該他來的地方了。
宋申鳴彈琴他其實聽過幾次,技巧炫得飛起,節奏顆粒都沒問題。但就是因為太注重炫技,張力干癟寡淡,整的完度其實很低。
這件事給宋申鳴留下的影顯然很深,于笙不想再刺激他,了下手腕,準備提醒他其實只要讓開條路,自己就能順利地從這兒翻出去。
偏偏宋申鳴毫無自覺,當初原本志在必得的機會被莫名搶走的惱怒再一次在見到他之后被激到頂峰,低聲嗤笑:“有人生沒人教,有錢有什麼用?早晚個禍——”
最后一個字還沒出口,他的領口忽然一,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幾步,后背重重撞在墻上。
過于強橫的勁道沖得他口一悶,眼前黑了黑,張了張沒發出聲。
于笙神平淡,拎著他抵在墻上:“你剛才說什麼?”
天已經沉到了極點,風越來越涼,豆大的雨點一顆一顆落下來。
年肩背鋒利,沒什麼表,上卻已經泛起鮮明的尖銳寒意,格外和漂亮的長相都沒能中和下來。
他單手輕輕松松拎著他,眉眼間的冷戾呼之出。
宋申鳴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打著哈欠隨手在鋼琴上彈出赫上,嚨了,后知后覺地生出忌憚:“你——你要干什麼?這不是你犯渾的地方!”
“那你說,這兒是我干什麼的地方?”
于笙瞇了下眼睛,手掌向上使了使力,角揚起來:“我沒人教,還有錢,你不是很清楚嗎?”
宋申鳴被他扼得說不出話,低嗚兩聲,眼里終于顯出濃濃懼。
悶雷滾,大顆的雨點砸下來,轉眼就扯開一條雨幕,砸得樹葉嘩啦嘩啦響個不停。
于笙在雨里站了一陣,扼著他的手慢慢松開,隨手把宋申鳴扔在地上。
于笙垂著視線,語氣平靜:“滾。”
宋申鳴嚇破了膽,掙扎著爬起來,轉眼跑得沒了影子。
雨下的越來越大,冰涼,砸得人生疼。于笙沒了翻墻的心,隨便找了棵樹,下早淋得的外套,闔上眼靠在樹下。
彈鋼琴。
在三中待了太久,要不是宋申鳴忽然撞到他面前提起來這件事,他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還會彈鋼琴了。
剛開始琴那年他三歲,被抱起來,放在比他矮不了多的琴凳上。
父母都在,一個笑著他的腦袋,一個趁妻子不注意,往他手里悄悄地塞平時絕對不準吃的大白兔糖。
有關糖的記憶到七歲就停止了,之后多年都再沒過,大白兔的味道也一點點淡在了記憶里。
后來于笙有次心來,自己也試著買過一袋,味很濃,甜得有點膩,并不合口味。
也不知道小時候究竟為什麼哭著鬧著也要纏到一顆塞進里。
樹擋不了多雨,風卷著往的服里灌,寒意直往骨頭里鉆。
于笙深吸口氣,把已經有些模糊的畫面驅出腦海,正準備去找個好歹能避避雨的地方,頭頂的雨卻忽然停了下來。
于笙微怔,下意識抬頭。
一把傘停在他頭頂。
印著不知道哪個夏令營的logo,一看就是紀念品,質量似乎還不錯,就是有點小,基本就只夠一個人用。
靳林琨撐著傘,襯衫袖口有點了,往上折了幾折,松松卡在肘間。
傘太小了,他往后一退就被雨點鉆進領口,打了個激靈,不得不往前靠了靠:“朋友,我就帶了這麼一把傘,配合——”
于笙不打算配合,抬手把那把傘推回去:“不用。”
他轉就走,沒過幾步,那把傘又不厭其煩地擋上來。
于笙有時候都想不明白他哪兒來那麼多好心,甩了幾次沒甩開,那一始終著的煩躁終于徹底涌上來,順手扯住他又遞過來的手臂,沉肩狠狠一頂。
一直以來,他其實都憋著火。
或許是從來了三中開始的,或許更早,每次空著座位的家長會,被接起來次數越來越終于只剩忙音的電話里,回到家里安靜到沉寂的晚上,都在一點點地積蓄著焦灼煩躁。
他也想不通,不就是父母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了,又沒缺他錢不養他,到底有什麼可矯的。
有他媽什麼可矯的。
于笙用力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使了十力道扯住他,把人狠狠拉向自己,抵著肩下用力一摔。
靳林琨的手不比他差,用不著像每次那樣留著手。于笙太想痛痛快快打一架了,哪怕自己也打得鼻青臉腫,只要能把那煩躁發泄出去,他干什麼都行。
他手上一點分寸沒留,原本以為會有較勁的阻力,被他扯住的人卻連都沒,就這麼被他結結實實摔出去,悶聲砸在了被雨水澆了的草地上。
傘跟著掉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
于笙怔了怔。
靳林琨躺在地上,襯衫徹底了,額發漉漉著,看上去難得的顯出了點狼狽。
偏偏他整個人依然是不急不躁的懶散架勢,就那麼躺在漉漉的草地上,索著摘了被雨水糊一片的眼鏡,朝于笙出只手,等著他過來拉他。
就像他那時候很相信于笙一定會接他的眼鏡一樣。
于笙忍不住皺了下眉,后知后覺想起對方“下次讓你真摔”的承諾,氣結一瞬,過去把人扯起來:“你長沒長腦子?這麼大的雨——”
靳林琨被他拉著站起來,黑眸彎了彎,抬手落在他腦袋上,了。
于笙又一次被揪住了命運的后頸皮,話音不自覺停頓。
“我看了,就這兒摔著不疼。”
靳林琨很有恒心地撿起傘,有始有終地舉在兩個了的人頭頂,他的頭發,始終攥著的另一只手遞過去:“配合一下,宿舍離得遠呢。”
一顆大白兔糖被他塞過來,落在于笙手里。
糖紙還是干燥的,沾著另一只手掌的微微暖意,輕輕滾了兩滾。
于笙:“……”
這廠怎麼開了這麼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琨神在很認真地媳婦,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人設總是會向老父親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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