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在講臺上站了沒到十分鐘，就在一片學霸茫然的注視里講完了所有的題目，瀟灑地拋下筆，回了座位。

他這人生來引人注意，上不同于高中學生的氣質又太明顯，從講臺上下來這一路跟走秀似的，上的目就沒斷過。

于笙懶得看他，曲起手臂搭在桌上，腦袋埋進去，翻出手機查了查附近能買服生活用品的地方。

N大和三中那一片不太一樣。

學校面積太大，學生平時出趟校門都得坐車，校飯館商場書店超市倒是一應俱全，但現在是暑假期間，大都歇業了沒開門。

要想買東西，只能倒兩趟車去市中心的商業區。

實訓樓網不太好，隨便點個頁面都得轉好幾個圈才能跳出來。于笙埋著頭等路線導航顯示完整，聽著邊的人拉開椅子坐下，挪挪胳膊給他讓了點地方。

下一秒，肩頭忽然就搭上來了條胳膊。

于笙瞬間炸了，扔下手機抬頭。

“噓——”

靳林琨胳膊沒，搭在他肩頭的手拍了拍，低聲音：“你胃疼，我得關心你一下。”

……

于笙這才想起他替自己講題那個爛借口。

他對這種男生間的友好流了解不多，也不清楚現在是不是連搭肩膀都是正常作，但還是忍了忍，沒立刻把人一個過肩摔塞桌膛里：“關心完沒有。”

“沒有。”靳林琨有種迷之篤定的練自信，很肯定地指導他，“你抬點頭。”

于笙蹙了下眉，下意識抬了抬頭。

靳林琨跟著側過，抬起只手，認真戲地放在了他額頭上。

于笙肩膀不自覺地繃了下。

額頭傳來的很輕。掌心干燥，比他的溫還要稍微高一點，暖和地覆著他的額頭。

早被差不多忘干凈了的。

于笙僵了一瞬，無聲閉了下眼睛。

靳林琨迎上新舍友重新睜開的眼睛，停了三秒鐘，及時在新舍友掰折自己手腕之前果斷撤開了那只手。

他轉了下頭，掃了一圈匆匆轉過頭不敢再看的學霸們，篤定地拍拍于笙的肩膀：“行了，他們都信了。”

“……”

于笙覺得自己現在約約真有點胃疼，深吸口氣，面無表地開他搭著自己肩膀的另一只手，重新趴下去。

決戰就是決戰。

尤其還加了個“之巔”。

從這個名字上，就注定了它會充滿了迫張高手對決的氣息。

哪怕再加上語法也是一樣的。

無辜的學霸們從靳林琨碾式的講題方法里緩了一會兒，就又重新振作，在萬老師的帶領下練地結學習小組，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刷題PK。

靳林琨看起來也興趣，四了，回肘頂了頂于笙：“朋友，有興趣嗎——”

于笙頭都沒抬：“沒有。”

……

靳林琨脾氣很好，被他截斷了話頭也沒什麼反應，靠回自己那邊，抬起兩條椅子往后慢慢晃悠著，又拿起那份卷子翻了翻。

于笙枕著胳膊，刷了幾遍地圖，眼看那個圈轉的次數越來越多，終于徹底放棄，把手機扔回了桌膛里。

他枕著曲起的胳膊，額頭抵著小臂靜了一會兒，視線落在那兩條長得過分的上。

直到現在，于笙才忽然意識到，靳林琨休學了一年，在這里大概也和他一樣，其實是一個人都不認識的。

他的同學應該都高考完了，好不容易從高三的地獄模式里解，現在應該都在一輕松盡瘋玩，為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積極做著準備。

省重點一個年級一棟教學樓，錯點下課涇渭分明，基本沒有任何集。現在這一批高二即將邁高三的學生，哪怕是同校的，他大概也都不。

于笙趴了一陣，側了下頭：“你休學干什麼去了？”

難得被他主搭話，靳林琨幾乎有點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后看了看。

高手對決，每個人都早有準備，一套接一套的《語法專練》、《長難句解》被接連往桌上扔，砸得砰砰直響。

學霸們看起來的刺激不小，戰意正酣，正在捉對廝殺。

萬永明弓著腰站在桌邊，在很耐心地副組長孔同學的腦袋。

……

“啊。”

靳林琨轉回來，屈起條，椅子重新落回地上，笑了笑：“有點事。”

他放下卷子，鏡片后的黑眸彎起來，很慷慨地拍拍于笙的肩：“困了？睡會兒，我給你放哨。”

于笙蹙了下眉。

他幾乎想不出任何靳林琨能休學的理由。

這人明明做個題當玩一樣，哪怕真有什麼事，也能隨隨便便就時間去高個考，拿個不錯的績回來。

但他也看得出來，靳林琨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想提的事，于笙并不打算追刨底，問了一句沒問出來，也就不再多管，又重新趴下去。

教室是個很適合睡覺的地方。

尤其是被熱洋溢的學習氛圍包裹著的教室。

于笙是真困了，他這兩天都是四點睡七點起，就只在昨天下午補了個覺，嚴重不足的睡眠勾著太一陣陣地疼。

原本還想著撐到回寢室再睡，被靳林琨這麼問了一句，涌起來的倦意就越發明顯得無法忽略。

“不用。”

一陣一陣頭疼里，于笙聽見自己出聲：“我自己睡，用不著你。”

語氣有點沖，于笙枕著胳膊，隔了一會兒，稍微緩了緩，忍著這個過于中二的活名稱勉強開口：“決——決你的戰去，我胃不疼。”

說完這句話，他沒等靳林琨的反應，就又往胳膊里埋了埋，閉上了眼睛。

–

學霸云集的夏令營用不著老師監督，更講究充分發揮自主能，哪怕在績差不多的水平線上，每個人的學習習慣也是截然不同的。

有人習慣像這樣流提高，有人習慣自己蒙頭鉆研，也有人一定要在外面冷酷地一頁書都不翻，等到回家沒人看見了再玩兒命刷題。

青年特有的好勝心和敏的自尊摻在一塊兒，很多固執的堅持其實都有點兒稚，但隨著年齡的增長，當初的心氣一點點蛻變消磨，又會為回憶里異常鮮亮的一筆。

萬永明帶了多年高三，什麼樣的學生都見過，有著極強的包容心。笑呵呵背著手四閑繞，偶爾在兩方爭執不下的時候幫忙指導兩句，沒對任何人的任何方式做出干涉。

但最后排角落里的兩位并列第二名，無疑引起了整個第七組同學的高度關注。

在于笙不知道的、曾經把他拉了進來又無聲無息踢了出去的第七組“我方防學神裝聯盟”私聊群里，廝殺正酣的學霸們正在一心二用雙手互搏，飛快水著群。

【我化學：？？老孔沒聽錯？掐著脈搏答題是什麼作，玩的就是心跳？】

【做夢想考省第一：應該是為了速度吧，那個變態題庫，答快了一整頁都得重新答，氣得我差點砸電腦。】

【獨孤不求敗：……行吧，我甚至沒發現答題過快這個bug。】

【學習使我快樂：大意了，還以為是一個能把學神踹下去的我方戰友，原來是我等塵莫及的高端局廝殺。】

【救我學神坐在我后：求你們仔細看看，他們沒在廝殺。】

整個教室悄然安靜了一瞬，四面八方的視線不著痕跡匯聚，朝靠門的最后一排看過去。

高端局的兩位大佬看起來很不合群，但居然意外的十分合拍。

揍人的那位大佬正趴在桌上睡覺，襯衫袖子板正挽起來，臉埋在肘彎，姿勢異常嫻。

挨揍的大佬坐在他邊上，襯衫領口隨意敞了兩顆扣子，抱著本專八的真題改錯，翹著椅子懶懶散散地翻著，手里攥著那摞卷子慢悠悠扇風。

教室里有空調，但百十來號人在一個屋子里，年紀正好的青年們溫和學習一樣蓬，多依然還是有點熱的。

靳林琨微側著，書隨意放在上，卷子扇的不急不燥，掀起的氣流正好能從這個角度拂到兩個人上。

……

【學習使我快樂：，衫？】

【學習使我快樂：，怎麼匿名？】

于笙對人的視線很敏，哪怕補著覺也依然有所察覺，約察覺到往上投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肩膀了下，皺了眉要撐起來。

靳林琨對配合同桌補覺這件事重視，及時舉起那本書，往他額頭前嚴嚴實實地一遮：“沒事，老師沒過來。”

于笙：“……”

沒提醒他正常替人放哨一般其實都不這麼明目張膽，于笙抬手擋開那本書，撐著桌沿坐起來，往教室里掃了一眼。

學霸們紛紛收回視線，朗誦英語的聲音一下子響了三個度。

……

于笙被撲面而來的學習熱弄得晃了會兒神，了額頭，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他其實沒以為自己真能睡著。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邊的空調質量好，風吹得人太舒服了，到底還是沒撐住打了個盹。

或許是被邊的氛圍影響，他很短暫地做了個夢。

也是英語，省級的演講比賽，賽前準備培訓階段，教室里熱熱鬧鬧的，都在跟著錄音帶努力糾正依然有點中式的口音。

他趴在桌子上，胳膊下面著份被老師折磨了半個月，無數次從宿舍和電腦室里揪出來修改完善的稿子，爭分奪秒地補覺。

老師很縱容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把他起來，告訴他媽媽來看他了，就在門外。

門外的很亮，晃得人眼前有些花。悉的影邊上還有人，兩大一小，一家人很親昵地站在一塊兒。

有點陌生的男人彎下腰來，戴著眼鏡，很和氣地拍他的肩。

“小笙，弟弟馬上要出國了。這次比賽對他的履歷非常重要，能借他參考參考你的演講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