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箱書震撼得太嚴重，于笙半個晚上夢見的都是靳林琨拿著書，孜孜不倦地翻著圖要給他講故事。

畫面太刺激。

于笙覺得自己確實不適合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天已經亮了，從窗簾隙過來一線。于笙坐起來緩了會兒神，抬手額頭，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六點半，早上。

……

他有必要盡快回家，把作息時間調整回上午不存在的模式。

于笙遮著眼睛，去臺繞了一圈，把晾著的服摘了下來。

雨淅淅瀝瀝下了最后半宿，終于徹底停了，臺門一開，雨后特有的清新微涼的空氣就跟著灌進來。

窗外安靜，寢室里就他一個，對面床空著，靳林琨不在宿舍，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說不定是去哪兒晨讀背單詞去了。

于笙站在臺，接了一會兒新鮮空氣的洗禮，忽然發現自己昨晚其實睡得還不錯。

這兩天都嚴重缺覺，昨晚他困得頭疼，原本以為靳林琨這種格難免要扯著他來個睡前臥談，為了不再被吵醒，索就忍著沒睡。

結果等了半天，這人居然已經格外養生地睡了。

白天剛不小心想起了以前那些爛事，于笙還以為自己至得熬過半宿才能睡著。誰知道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著另一頭平穩綿長的呼吸聲，沒過多久竟然也不知不覺闔了眼，一覺直接睡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睡夠了八個小時，一直疼著的太也總算消停下來。于笙沒再耽擱，簡單洗漱換上服，把要還給靳林琨的那套服疊整齊放在桌上，背著書包出了宿舍。

今天的墻翻得意外的順利。

N大在市郊，來的大車是專門擺渡夏令營學生過來的，要出去只能靠地鐵。于笙找墻翻的時候就留意了路線，從墻那頭落地，沒走出幾百米就到了地鐵站口。

于笙照著查過的路線，買了張到市區的票。

這會兒還沒到早高峰的時間，地鐵上人不算多，他找了個座位，出手機翻了翻，找出條耳機上。

沒等塞進耳朵里，早就屏蔽的千人群忽然跳出來了條消息通知。

夏令營里臥虎藏龍，才開營沒幾天，居然已經有信競生做出了配套的匿名論壇。

老萬覺得這是件值得鼓勵的事，樂呵呵地幫忙艾特全員，還特意讓各組組長負責推廣，很快就把臨時論壇的地址傳到了每一個有夏令營員在的角落。

這條路線有點長，于笙塞著耳機，抬頭看了眼還隔著七八個站的目的地，隨手翻了翻，點開了那個已經刷屏的論壇鏈接。

論壇的配簡潔，銀灰帶logo，功能也很明確。點進去之后，最上面是熱帖推送，下面按著九個科目分了版塊，都配備了即時的文字聊天室。

最大限度滿足了學霸們隨時隨地討論題目的強烈需求。

于笙看到首頁那一排“全解析完數形結合，不服來戰”、“高妙理小樹林約起”的熱帖就已經后悔了，正要退出去，地鐵忽然一停，手跟著一晃，一不留神點進了最下面的那條帖子。

【神的世界只有神進得去，八一八我們組那兩位大佬不得不說的故事】

于笙眉峰不自覺蹙了蹙。

標題的指代已經強了，掃一眼就知道帖子說的是誰。

發帖的應該也是七組的同學，倒是沒有什麼惡意，吐槽向的，分到了論壇里唯一的灌水區。作為一個被反復摧殘過小心靈的同組員，客觀地描述了旁觀者眼中兩位并列第二的非人水平。

分組之后各個組還沒有多集，不人都在下面激跟帖詢問細節，樓主偶爾冒出來控訴上兩句，就這麼把一棟樓一一飛快蓋了起來。

于笙掃了一眼最前面那幾條，沒忍住，還是隨手往下翻了翻。

……

這些人的發言和實際況明顯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大概是因為參加活的主要表現就是睡覺，除了怎麼都解釋不清楚的學神誤解，他居然又一次憑臉被認定了兩個人里更友善好相的那個。

跟帖里聊得繪聲繪煞有介事，居然還有不兩條小辮子的匿名頭像在興致地打聽他的宿舍號。

寢室都是打隨機分配，宿舍安排除了他們兩個就只有一看就不會水論壇的孔同學知道，一群人熱熱鬧鬧討論了半天，到現在還沒被人出來。

也不知道打聽這個干什麼。

說不定是想追到寢室來跟他討論學習。

于笙有點煩地了下脖頸，不能回去的信念更堅定了點。

下面的樓層越來越歪，很快發展了版聊，七八糟什麼都有。于笙草草看完幾頁就沒了耐心，正準備退出去，視線無意掃過當頁最后一層回復。

【匿名：琨神直系學弟表示，琨神原來真沒這麼沒人，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琨神當年是我們上一屆朋友最多人緣最好的仔。】

開營時間雖然不長，但靳林琨憑著一直以來穩定的發揮，基本已經順利拉滿了整個夏令營的仇恨。這層樓一出來，就迅速引起了廣泛的質疑和群嘲。

【不信，琨神牛是真的，沒人也是真的，除非遇到了點什麼刺激，不然這種沒人絕對不是區區一年就能進化出來的。】

【不信＋1，琨神那個聊天方式就不是奔著朋友去的。】

【不信＋2，真心想聊，真心聊不起來。也奇怪了，明明他也和氣的，就是不太敢跟他多說話……】

【應該不是和氣的問題，覺琨神脾氣好的，但給人的覺就很客氣生疏。倒不是多傲，就是覺得他要麼不會跟人朋友，要麼本就不想朋友。】

【有，昨天語法決戰的時候，他同桌睡著了，他就一個人看書。老萬想他來和我們一起流流，他是跟老萬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把老萬活生生聊忘了……】

……

于笙一條接一條往下翻。

過了幾頁，那個最開始出現的直系學弟又出現了，發了張付費瀏覽閱后即銷的照片。

于笙：“……”

這群學霸可能確實是有點無聊。

后面的跟帖很長，不知不覺就看了久，車已經快到站了，雙語的提示音響起來。

于笙沒理那張酷似釣魚的付費圖片，收起手機站起來，背上書包下了車。

進了市區，邊瞬間繁華了幾倍。

回A市的大站離得不遠，于笙認了認路，準備直接買張票回家。經過天橋下面的空場，忽然被一片人的香氣迎面撲過來。

正好到了上班的時間，早點攤熙熙攘攘地排了行，正熱鬧著招攬顧客。來顧的大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夾著公文包，拎上兩個包子或是一份夾饃，就匆匆往高聳云的寫字樓里鉆進去。

于笙早上沒吃飯，腳步不自覺地頓了頓，挑了個賣煎餅的推車停下，過去看了看。

攤主很熱：“小伙子，吃什麼的？什麼都能放，有排，有魚豆腐，有衛龍，烤腸火腸自選……”

“就要薄脆，兩個蛋，謝謝。”

于笙打斷他，出手機準備付錢，微信忽然叮咚響了一聲，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從前有座山：朋友，要吃早飯嗎？】

兩個人是昨天晚上加的微信，靳林琨很堅持要多留幾個聯系方式，于笙被煩得沒辦法，索直接把手機扔過去，他自己加上了好友。

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改了個備注。

于笙看著屏幕上的消息，短暫地晃了下神。

從前有座山是這位據說語文都拿一百四的學神講故事唯一會的開頭。

昨天那個語法決戰，靳林琨對著那本天殺的單詞書，百折不撓、不氣不餒地，給他講了大概得有上百個不重復的從前有座山的故事。

于笙站了一會兒，被攤主問到刷不刷辣醬的時候才回神：“不要辣，不要香菜。”

他拿起手機，回復：不用，你也別買了。

從前有座山：？

于笙抬頭看了一眼離得不遠的大車站。

他現在就可以走，夏令營三天不參加就算自退出，回A市也不用提前去補課，在家用不著看書背單詞，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

老板作很快，已經做好了一份煎餅遞過來。

于笙接過那袋煎餅，付了錢，沒立刻就走，又點開那個帖子翻了翻。

他那時候還在睡覺，不知道萬永明來找靳林琨讓他多和人流流過。

但他還記得靳林琨其實是想跟著湊熱鬧裝的，還試圖邀請過他組隊雙排，被他冷漠拒絕了。

后來他被頻繁投過來的視線弄醒，撐著胳膊坐起來，有點模糊的視野里停著邊人的影子。

抱著的手臂稍微叉，慢悠悠翻著書，安安靜靜的哪也沒去。

……

于笙：“再做一份。”

他看了看配料：“烤腸，魚豆腐，薄脆，排。”

老板還沒怎麼遇到過這種填空式點料的，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要這幾樣，利落地答應一聲，埋頭繼續攤起了第二份。

于笙站在攤子邊等了一會兒，又收到了條孔嘉禾發過來的消息，說是今天還有活，每個寢室都發了通知。

切回從前有座山的聊天界面，那個問號還停在屏幕最后一行上。

于笙把通知轉發過去，加了一句：我出來買點東西。

于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