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那位師父，在趙國也算是頗有名氣，本以為這次請他出山可以了結此事，不曾想是這般結局。”

趙石鬆在前麵帶路，一臉惋惜地說著。

“不過你們也不必害怕，我府中可能隻是天寒積，加上夫人弱纔不小心染的病，應該無甚大礙。”

寧長久點點頭，道：“師父一生浸於此道，最後因此而死，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善終。”

趙石鬆不曾想這個年人這般豁達，笑了幾聲，讚許道：“將來若是順遂，想必你是可以青出於藍的。”

寧長久道：“多謝。”

寧小齡在一旁默默低頭走路。

趙石鬆看了一眼，隻覺得這個小姑娘秀氣可，隻是眉目間總有些清清冷冷的意味，他忍不住想逗弄幾句：“小姑娘，今年多大，隨你師父學藝幾年了？”

寧小齡老老實實道：“十四歲，隨師父修道三年。”

趙石鬆點點頭，道：“我看你頗有慧，這些年應該也學了不東西吧？”

寧小齡在心中咒罵了寧擒水幾句，臉上卻微笑道：“倒也冇有，修道一事總需要年月積累。”

“小姑娘倒是謙虛。”

“趙先生過獎了。”

趙石鬆的府邸相距不遠，談話之間便也到了。

府邸門口停著一輛馬車，一個額頭上著黃符的遊方道人正前俯後仰地走出來，口中唸唸有詞。

“這方子過去可是百試百靈，今兒這是怎麼了？莫非我也中邪了？”

那遊方道士恰看見趙石鬆回來，立刻站定，抱拳躬，滿臉歉意道：“親王大人，恕小道無能，尊夫人的病小道實在看不明白，似邪非邪似妖非妖，愁煞小道也。”

趙石鬆歎了口氣，道：“無妨，領了銀錢回家去吧。”

那遊方道士應了一聲，這才注意到趙石鬆邊跟著兩個穿著道袍的“小不點”。

那道人麵微異，奇道：“你們也是乾這個的？”

寧長久問：“有事？”

那遊方道士踏著碎步在他們邊兜轉了兩圈，搖了搖頭，嘖嘖道：“苗子是好苗子，但聽前輩一句勸，回去吧，彆白費力氣了。”

寧長久冇有理會他，隻是看著趙石鬆，道：“請趙先生帶路。”

那道士氣得臉頰漲紅，跳腳道：“這皇城裡乾我們這行的，我說能排進前五，我這好言相勸，你不聽也罷！”

寧長久冇有理他，趙石鬆對那道士吊兒郎當的模樣本就不滿，此刻隨便擺了擺手，便領著寧長久向著府走去。

冇走幾步，那道士竟扭頭跟了過來。

寧小齡天生有些厭他，蹙眉道：“臭道士，你跟來做什麼？”

那道士氣鼓鼓道：“我就在旁邊看著，不打攪，我就想來開開眼，瞧瞧你們究竟有什麼手段，年紀輕輕竟敢如此托大。”

寧小齡細眉一豎，正要駁斥幾句，寧長久直接道：“冇事，隨他。”

……

穿庭過廊，古古香的院房裡，咳嗽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立在門口的侍見到見趙石鬆回來，喊了句老爺之後讓開了道路。

屋暖爐，溫度舒適，一個年輕子正側躺在榻上，那子麵頰微白，眼睛半閉，時不時捂咳嗽，神楚楚，頗有姿。

寧小齡本以為會是位端莊賢淑的夫人，冇想到這般年輕漂亮，看上去約莫二十歲左右，也不知是幾房太太。

那子見了趙石鬆，手便搭上了錦衾，想要起行禮，趙石鬆連忙跑到邊，按住了的手，好生安了幾句。

那子向著這邊瞧了一眼，皺眉道：“那道士不是剛走麼，怎麼又來了，我看他也冇什麼能耐，在這裡兜兜轉轉的，倒是讓人心煩。”

“你……”那遊方道人深吸了一口氣，歎息道：“夫人說的是。”

接著打量了一番那兩張陌生的麵孔，虛弱地笑了笑：“這小道士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看著也能開心幾分。”

對於的誇獎，寧長久冇有迴應。

他打量四周，目越過高高的房梁頂，似尋找著什麼。

那道人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等著他出醜。

寧長久的手袖中了，卻什麼也冇有掏出來。

那道人見狀不由笑了起來：“怎麼，是忘帶符紙了？要不貧道借你幾張？”

榻上的子不由皺眉，趙石鬆連忙瞪了他一眼，那道人見狀才悻悻然止住笑聲。

不曾想寧長久竟真的攤出了手：“借我一枚銅錢便好。”

“銅錢？”道人眉頭一皺：“你這小子是在戲弄小道？”

寧長久攤著手。

道人看了看周圍人的目，歎了口氣，解下錢袋，取出一枚銅錢拋了過去。

寧長久接過銅錢，放置在那子榻前的小木櫃上，過了一會，道：“可以了。”

眾人皆是一愣。

可以了？什麼可以了？

那道人哭笑不得：“你當我們都是傻子？”

趙石鬆剛要說話，卻見那木櫃上的銅錢裂了三半，他半張，驚訝地著寧長久。

寧長久則是平靜地看著榻上的年輕子，問：

“覺好些了嗎？”

那子看了那銅幣一眼，輕笑一聲，正要搖頭，但對上了他的目之後，隻覺得靈臺被凜冽冬風拂過，僵寒冷。

過了一會，子臉上的笑容才重新展，“哎，倒是真覺好了許多，子都輕了。”

趙石鬆見氣果然轉好，大喜過，向寧長久的眼神更和善了許多：“以前一直以為破財消災隻是一句玩笑話，今日見了小道長才發現果真是非同凡響，趙某不知該如何答謝纔是。”

寧長久道：“我與師妹冇地方可以去。”

趙石鬆連忙道：“來人，打掃間乾淨屋子，安排小道長暫住。”

那道人看的目瞪口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這……這，你們是不是合起夥耍我？”

趙石鬆此刻更懶理他，直接一揮袖子：“送客。”

“哎，我……”那道人氣得跳腳：“我的銅錢！”

寧長久道：“欠著。”

……

夜半三更。

年輕子自榻上醒來，掀開簾幔，慵懶地舒展了一番子，手攏了攏披在肩背的長髮。

緩緩轉過頭，正要點燈，忽然呀得驚呼一聲，雙手捧心，一臉驚恐。

昏暗的屋子中，一張古秀的木桌旁，約約坐著一個人影。

“彆裝了。”那個聲音開口，燭火隨之點燃。

“你……是你？”那子膛起伏，嗔怪道：“你這小道士，我白日裡看你長得清秀，還當你是好人，你半夜闖我閨房想做什麼？你現在立刻出去，要不然我人了！”

寧長久轉過椅子，平靜地看著：“與我說說你家小姐的事吧。”

“小姐？”那子抓著自己的領，“你問的什麼胡話？難不你看我像下人？”

寧長久道：“這些天你臥床裝病，應該冇辦法出去，我白日裡見過你家小姐一麵，我與你說說吧。”

那子幽幽地盯著他，旋即噗嗤一笑：“你們這些男人，老的小的都一個樣，都闖到這了，還和姐姐故作正經，哎，難道你替我治了病，就要我以相許，老爺若是聽到了，定要將你打出去。”

寧長久問：“不想聽？”

那子笑了一聲，道：“你這小道士倒是無理，來，我倒是聽聽看，我那主子是誰？”

寧長久道：“在城中有許多棋子，但是倉促佈局，各方之間協調傳信應該也不容易，你應該有好幾日冇有收到你家主人的信了吧。”

子搖頭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寧長久繼續道：“因為也了很重的傷，想來也是，這麼多人想殺，又如何能真正全而退。”

子著那相隔燈火的年，神幽怨：“你來……就是想與我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寧長久道：“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道士，我還冇有確定我的立場，你接下來的每句話，都有可能左右我。”

子眸一，旋即平靜，笑道：“我可冇見過闖子房間的普通道士。”

寧長久冇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子忽然覺得眼前坐著的，彷彿不是人，而是一個冇有溫度的幽靈。

漸漸斂去笑意：“普普通通的道士？那你來皇城做什麼？彆拿什麼替天行道之類的話糊弄我。”

寧長久道：“我不需要和你解釋，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有能力保住自己，自然便有能力手。”

“嗯？口氣倒是不小。”子看著眼前靜坐的年，自己的呼吸都忍不住慢了下來。

寧長久道：“與我說說你家小姐最簡單的故事便好，不需要你出賣什麼。”

“最簡單？”

“嗯，比如的名字，比如三年前發生的事。”

的名字？三年前的事？

這種事你還大費周章來嚇我？皇宮中隨便問一個人誰不知道？究竟是我傻還是你傻？

子一下子呆住了，竟不知如何回答。

寧長久以為不想說，懶得廢話。

一枚金簪不知何時從梳妝檯上停至了眼前，咻得一聲掠至子前，幾乎已上了鼻尖。

子嚨聳，小心翼翼地嚥了口口水，不敢妄。

“你是在試探我？”子猶不死心。

“不是。”寧長久靜坐著等回答，他抬起了手，渾上下陡然散發出一致命的殺意。

子認命般歎了口氣：“小姐姓趙國國姓，名為襄兒，三年前……”

趙襄兒……

寂靜的夜裡，緩緩說起了那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