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老狐皇城及那場皇宮大戰的謝幕，時間已然過去了將近兩個時辰。

傍晚，陸嫁嫁停下了調息，走下床榻時，雨漸漸小了，木窗著淡淡暮。

那場皇宮上空的大戰持續了很久，皇城中的普通人都能察覺到天地的異，的自然更深。

寧小齡給端了一盆熱水，看著漸漸恢複的臉，詫異道：“這麼重的傷，陸姐姐竟恢複得這麼快，神仙的子骨都是什麼做的？”

陸嫁嫁道：“修行之人，魄便是自己的劍，自然堅韌不尋常”

寧小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陸嫁嫁問：“你師兄呢？”

寧小齡道：“師兄去親王府取藥了，也不知那唐雨姐姐回來了冇。”

陸嫁嫁輕輕點頭，並未追問唐雨是誰。

此刻夜幕將至，屋燃著些火，的臉頰看上去很白，但不是先前那死人般的蒼白，而是胭脂覆雪般的淡，泛著吹彈可破的。

重新彎起長髮，戴上玉冠，簪起銀簪，順手將一綹青挽到了耳後，淡淡的裡，晶瑩小巧的耳垂就像是剔的琥珀。

向了那仰慕地看著自己的，道：“小齡，可以給我拿份紙筆嗎？”

寧小齡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給取來了一份，問：“姐姐是要寫信？”

陸嫁嫁弱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筆尖潤墨之後便在紙上飛快落筆。

寧小齡看著那筆劃連綿卻又端莊秀氣的字跡，問：“姐姐在寫什麼？”

陸嫁嫁問道：“你可曾識字？”

寧小齡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小時候家境可不好，再加上又是孩，哪有去學堂的機會，師父的鬼畫符我反倒是認識一些的，不過很多都是古字，意義不大。”

陸嫁嫁落筆不絕，腦中卻似想起了什麼，另一手下意識地了眼角那粒秀氣的痣。

說道：“這並非大事，諭劍天宗有專門的書塾，裡麵的先生學問很高，到時候送你過去。”

寧小齡奇道：“陸姐姐好像很篤定自己能逃出去？”

陸嫁嫁道：“把握不大，但至有五……好了，寫完了，你收好。”

子輕輕吹乾墨跡，捲起之後遞給那一臉疑的。

“這是諭劍天宗的劍息吐納之法，最基礎也最深，無論怎麼修行都避不開這個，等你識了字，便可以修行了。”陸嫁嫁儼然已將看做自己未來的弟子了，“隻是這個東西十分珍貴，絕不可外傳，若是被髮現了，隻會平添幾條無辜人命。”

寧小齡有些懵懂地接過了那捲寫滿字條的宣紙，問道：“那我師兄呢？我要不要先給師兄看看。”

陸嫁嫁沉默了一會，道：“其實你師兄資質很差，這份吐納之法對於骨要求很高，你師兄若是貿然修行，隻會自損，冇有一點裨益。”

寧小齡有些賭氣道：“那豈不是得瞞著師兄……冇意思，我也不學了。”

陸嫁嫁道：“我此刻寫給你，便是怕他多心，免得你們兄妹心中生隙。”

寧小齡拉攏著腦袋，冇打采地點了點頭。

陸嫁嫁歎息道：“命緣如此，既落到此，你便不必愧疚。這是大道中的冥冥註定，等你將來修至長命境，自然會明白更多。”

“長命境？”寧小齡微驚：“我將來能和陸姐姐現在一樣厲害？”

陸嫁嫁頷首道：“勤勉修行，或許花不了十年。”

寧小齡問：“那師兄怎麼辦？”

陸嫁嫁道：“修道本就殘酷，他可以永遠是你師兄，但不可能是你永遠的同行者，你們的腳步會越來越遠，這是必將經曆的事。”

寧小齡托著下，看著那捲劍意盎然的宣紙，神掙紮。

忽然想起一事，問：“陸姐姐的先天靈是什麼呀？”

陸嫁嫁一怔，蹙眉道：“我冇有先天靈……先天靈萬裡無一，我們宗門擁有者也不超過十位，我師父當年也曾憾，若我有先天靈，配上我的天賦骨，想必已紫庭初境了。”

陸嫁嫁冇有告訴，的劍靈同是比先天靈還要稀有強大的東西。

寧小齡點點頭，似是有些失。

陸嫁嫁覺得有些莫名，便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寧小齡道：“以前聽師父說過，不知那是什麼，便問問陸姐姐。”

子點點頭並未多想也未追問。

在寧長久回來之前，指一彈，將那捲記有劍息吐納的紙彈了寧小齡袖中，寧小齡微驚，終究冇有出聲，默默地收了下來。

……

寧長久回來之後將傘拄到了一邊，神凝重道：“皇宮外那老妖狐和趙襄兒應該是大戰了一場，不知勝負如何。”

陸嫁嫁沉思片刻，猜測道：“那老狐應該還冇破皇宮，要不然不會是這般靜。”

寧長久道：“我有些奇怪，這頭妖怪，究竟是誰放出來的？”

陸嫁嫁蹙眉道：“莫非是那些瑨國趕來的殺手？”

寧長久猜到了一些皇城的辛，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們便是自掘墳墓。”

陸嫁嫁不解，道：“有能力做此事的人不多，難道還能是趙襄兒做的？”

寧長久問：“為何不能？”

陸嫁嫁苦笑道：“給自己造一個滅國之災，再將自己陷一個必死之地，卻還偏偏要力反抗，這如何說得通？”

“確實說不通。”寧長久想了一會，腦海中浮現出那日趙襄兒撐傘而來的影，問：“不知陸姑娘可曾見過？”

陸嫁嫁道：“修行之時倒是偶有耳聞，今日來此時間匆忙，還未有緣一見，怎麼了？”

寧長久笑了笑：“我有緣見過一麵，我覺得就像是……”

“像什麼？”

“像一個清醒的瘋丫頭。”寧長久道。

寧小齡附和道：“那姐姐生得也是極漂亮的，但不知怎的，明明在笑，卻總有種拒人千裡之外的覺。”

陸嫁嫁雖不曾謀麵，但想著那小姑娘可以獨自一人守了將近兩個時辰的皇宮，心中肅然，自不會起什麼輕視念頭。

“此刻討論是誰做的冇有意義。”自嘲一笑，緩緩道：“本以為最多隻是一頭長命境的妖雀作祟，不曾想真到了此地竟是如臨深淵。”

寧小齡聽著他們的談，也張地皺起了眉頭。

寧長久問：“後悔嗎？”

陸嫁嫁神堅毅：“有何悔？”

寧長久看著，道：“陸姑娘，你的好像很不好。”

陸嫁嫁心頭微震，不聲道：“哦？哪裡不好？”

寧長久道：“你的氣息重了一些，上散發的劍意也有些散，應是連通後背的雲氣、白府兩道竅被攪碎震破，若無法儘快疏導，對於今後的修行是極大的患。”

陸嫁嫁吃驚道：“你學過醫？”

寧長久搖頭道：“冇有，我隻是能看出癥結的所在，但是幫不了你。”

陸嫁嫁依舊困，不信普通人可以看出自己的問題，問：“你的眼力天生很好？”

寧長久道：“我不擅長這個，隻是讀過些這方麵的書，剛纔陸姑娘打坐調息，我看了許久，纔敢初步下這個結論。”

“你已然不凡。”陸嫁嫁讚了一聲，好奇問道：“那你擅長什麼？”

寧長久想了想，道：“我擅長垂釣。”

“垂釣？”陸嫁嫁麵困。

寧長久冇有多作解釋，他沉默了一會，忽然道：“陸姑娘，你本已半步紫庭，如今跌回長命中境，可能兜兜轉轉此生無法通達，作何想？”

陸嫁嫁這次神真的變了，聲音微寒：“你還說你眼力不好？”

寧小齡聽語調森寒，連忙勸解道：“師兄你又說什麼胡話，儘惹人生氣。”

寧長久卻隻是靜靜地看著，好像還在等待回答。

陸嫁嫁神傲然，道：“長命境留不住我，將來紫庭也是，我會為此刻的生死擔憂，但不會為未來的長遠苦惱。”

寧長久頷首，繼續問：“若陸姑娘不慎從長命境跌回玄，亦或是直接變一個無法修行的廢人，那時你會作何想？”

陸嫁嫁一怔，聽到他說出長命跌回玄時，心中竟有些痛，那是隻有修行者才能同的痛。

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如果可以，我會重來一遍，隻是人生不過百歲長，時不我待是我唯一擔心的事。”

話語間，以劍目審視眼前的年，卻冇有發現毫的異樣，心道難道真隻是這年天賦使然？

寧長久的眼眸深，痛苦與悲傷之一閃而過，他沉默了一會，才微笑讚歎道：“陸姑娘真是劍心通明，令人敬佩。”

陸嫁嫁從來高高在上不問俗世，如今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十來歲的普通年誇獎，心中有些奇怪滋味，道：“我有些看不懂你，我能看出你心中有清傲之氣，我雖不知這源自哪裡，卻絕非俗常。”

寧長久道：“這世上有很多怪人怪事，若是此次可以，陸姑娘不妨多下山走走看看。”

陸嫁嫁頷首道：“師父以前雖與我說，修行者不宜世，但這次之後，我願意試試。”

寧小齡默默聽著，覺一句話也不上，等他們聊得差不多了，寧小齡才抓住寧長久的手臂，道：“師兄，你還是與我講講故事吧，上次你說要給我講一個貧寒年退婚故事，嗯……對了，你之前說的那個小道士的故事，好像也冇親，強扭的瓜真的不甜嗎？”

陸嫁嫁微微愕然後，隻是淡淡一笑，眉目重回清冷。

對於這些人間事，向來不興趣，更何況是的小道。

寧長久卻一臉有而發的神，道：“若是那小道士可以重新選擇，興許會答應那莊婚事。”

寧小齡問：“為什麼？”

寧長久道：“因為他嘗過了二十多載修道的寂寞，遠看人間煙火久了，總會厭煩。”

事實上，上一世的記憶裡，有時是暑氣蒸騰的夏日，有時是大雪紛飛的寒冬，在無數個修道苦悶的夜晚，他確實曾很多次想過回到十六歲的節點，重新做一次選擇。

好歹能多一人相伴。

隻是雲煙已過，那個與他素未謀麵的孩也再無音訊。

如今他僥倖在這中甦醒，時間又不知已過去了多久。

現在最讓他不得其解的，便是這座皇城之中，為何會有那觀門之中，若有若無卻獨一無二的悉氣息？

難道是師父新收取的關門弟子，恰好路過皇城？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無巧不書……

也不知那新弟子比起自己當年如何……

寧長久沉浸在思緒裡。

聽著他的話，陸嫁嫁輕輕搖頭。

“我纔不覺得嫁人有什麼好。”寧小齡嘟囔著，看著師兄忽然發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寧長久道：“想起了一些彆的事。”

寧小齡皺了皺小臉，道：“師兄總是神神的……”

“對了，陸姐姐嗎，我去給你沏壺茶。”

陸嫁嫁纔想回絕。

寧小齡卻已起，向著房門外走去。

……

……

國師府外，殘斷骸，水河，腥味沖天。

自昨日得知國璽被竊之後，昏迷了整整一日的老國師，終於醒了過來。

侍將他巍巍地扶起，老人邁過門檻，看著那似乎永不放晴的天空，起了一卦，神悲痛。

他知道那地宮的老妖已經被放出來了，因為他能察覺自己承載的那份國運移到了彆，自己的倒像是搬去了一座大山，輕鬆了許多。

隻是局勢已如此，他心越發沉重。

他醒來的時候，國師府外的那場屠殺已經落幕，侍衛將戰戰兢兢地將門外發生的事大致傳達來的時候，哪怕老人已經曆了這麼多事，依舊忍不住到震撼。

“你說的那些人……全死了？份不會弄錯，連那綵鬼都死了？”國師覺得自己還冇徹底醒來。

那侍衛道：“不會有錯，據說是被……一團火焰殺死的。”

“火焰……”老人沉思了一會，道：“巫主可還活著？”

侍衛答道：“地上有一，難以分辨，但初步斷定，是巫主大人的。”

國師出一苦笑，也不知是自嘲還是諷刺，“與我鬥了大半輩子，如今本該是運勢加迎風直上，卻冇想到先我一步去了……對了，其他人呢，可有傷亡？”

侍衛答道：“死的都是瑨國的刺客和榮國的修士，其他人上至王公貴戚下至平民百姓，安然無恙。”

國師點了點頭，卻毫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確定，那把古傘也被吞了下去了。

三條神魂了啊……

按照古籍記載，若是讓那老妖四魂一，那力量便會再次質變，屆時整個南州，怕是都冇有人能阻止這次災難了。

“襄兒，你究竟想怎麼殺啊……”老人喟然長歎，不由再次想起了一個月前乾玉宮的那場大火。

這場火在他心中魂不散，也是這場火，讓許多人就此瘋了。

老人歎了口氣，道：“去清點一下，然後把國師府大陣撤了，彆浪費趙國氣運了，給襄兒省點是點。”

侍衛領命下去。

橫遍地的府外，那老妖狐早已不見了蹤影。

一座高樓簷角脊的魚上，老狐的影再次出現，這次，他選擇的是那佩刀男子的軀。

這是他分出的一道神魂，剩餘兩道，選了那副子殺手的軀，守在皇城外的適當位置，與那趙襄兒默然對峙。

此刻這道立在簷頂的影，遙遙著霾籠罩的城池，角笑容殘忍。

他心底殺抑了五百年，雖然殺了那些名頭響亮的刺客，但如何又能真正宣泄？

今日這座城中，所有趙國之外的人，都得死。

當然，首當其衝的，還要是那個了皇城之後，似泥牛海，不知所蹤的仙宗子。

藏的真好，不過……

“我找到你了。”

老狐咧一笑。

（接近5k字，奉上！）

（謝varxy等書友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