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煊說完這句,就撇下應茴徑自走上了臺,俯和那個長發的吉他手說了什麼。那人點了點頭,隨即站起來,把手里的吉他遞給他,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走到臺下角落的一個椅子上坐下。
馮博吹了一聲尾音上揚的口哨,把兩只手攏在邊朝臺上喊:“煊哥,一定唱那首啊!”
楊煊不置一詞,手把面前話筒的高度調高了一些,然后彈了一小段試音曲。
“煊哥,不唱不是人!”有人高喊。
楊煊低頭開始彈奏吉他,他的手指劃過琴弦, 一小段行云流水的前奏就順著指尖流瀉出來。前奏有些長,楊煊遲遲不開口,不知的人紛紛好奇地頭接耳:“要唱什麼啊?”
湯君赫注意到正在撥弄琴弦的那幾修長的手指——也是經年累月拍打籃球的手指,剛剛到他的手背上時,讓他覺到指腹上略微糙的繭。他忍不住用右手了自己的左手手背,那只手剛剛過的地方。
應茴站在他旁邊,倚著桌子,他看到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掐著桌子的邊沿,那是在張狀態下的下意識作。
“怎麼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
楊煊開口了,僅僅唱了一句,就引起了臺下一片沸騰的起哄聲。
他唱了鄭鈞的《灰姑娘》,一首尤其適合表白的歌,在這種況下,也許可以讀作《茴姑娘》,湯君赫很快聯想到楊煊唱這首歌的深意。
他看到那雙掐著桌子的手抬起來,覆住了那張明的臉,聽到應茴低聲但又難掩激的聲音:“天吶,真唱這個,要死了……”
手背上的那片皮被湯君赫得發了紅,作痛,然后開始發燙,但他還是不停地著,甚至用右手短短的指甲在左手的手背上用力撓了幾下,像是要把幾分鐘前的那種掉。
不止是應茴,臺下的男們平日里無宣泄的荷爾蒙此時此刻全都被點燃了,沖天的尖聲險些掀翻屋頂,反倒是臺上的楊煊一直低著頭,專注地唱歌和彈吉他,對臺下的仿若充耳不聞。
他的眉骨生得尤為致,兩道整整齊齊的濃眉和那雙微陷的眼睛因為間距狹窄,面無表地抬眼看人時,會給人一種和年齡不符的狠戾,但此刻他低垂著眉眼,年輕而鋒利的面部廓被幽藍的燈加上了一層的濾鏡,明明面無表,倒顯得深款款似的。
也許楊川當年就是靠著這種手段,追到了心甘愿地追隨著他的兩個人,湯君赫不無惡意地冒出這種想法。
他想起楊川戴著銀邊眼鏡的模樣,不得不說,他們真是一對天生父子。
他有些想走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吵得人頭暈的場合,那些不斷尖、鼓掌、吹口哨的人真是絕頂無聊,以為自己在追星嗎?
想到一會兒還要目睹這兩人含脈脈的表白場面,他就坐立難安,也許他應該現在、立刻、馬上起就走——可是這樣做會讓一腔熱地拉著自己過來的尹淙失了面子吧?他用力地著手背想。
走還是不走?這是一個問題。
湯君赫正考慮怎麼和尹淙解釋離開的理由,臺上的楊煊唱完了。臺下齊齊地囂著:“表白!表白!表白!……”還有人拿著礦泉水瓶不斷敲打桌子,悶重的聲響充斥耳。
“誒,你們……”湯君赫垂著眼,聽到楊煊有些無奈的語氣,大概跟剛剛那句聽不清的“又來了”是一個表。
楊煊接著對著話筒說:“剛剛這首歌是馮博和陳皓以及很多人給的建議……所以,不是替我自己唱的,就當是代表我們理科三班所有男生唱的吧,生日快樂應茴姑娘。”
“我不聽——”應茴捂著臉大喊,“最后一句我沒聽到!”
“嘿——沒勁!”馮博帶頭喝了聲倒彩,“煊哥你可太沒勁了啊!”
“什麼啊——還以為真要表白!”臺下的觀眾難掩失,噴薄而出的荷爾蒙無釋放。
一陣喝倒彩的聲勢下去之后,酒吧里又恢復了幾分鐘前雜的喧嚷聲。
楊煊把吉他還給那人,走下來,對著馮博的后腦勺拍下去:“起什麼哄。”又轉頭對應茴說:“不好意思啊,他們非要我唱這首,我正好會彈,就……”
“沒關系,”應茴捂著紅得要滴的臉,從指里看楊煊,“雖然是拒絕,但還是很開心。”
楊煊對著笑了一下,又坐回了斜對角的位置。
所以,傳說中的表白就這麼結束了嗎?沒有等來想象中的場面,湯君赫有些意外。他覺得應茴對待“喜歡”的態度有種出人意料的大度與坦然,這更襯得他之前那種暗的想法見不得。
就著長凳留下的位置,應茴坐在了湯君赫旁邊。一直捧著臉,不斷用手背著臉頰試圖降溫。
“你喜歡他什麼?”湯君赫忍不住想問,難道僅僅是“長得帥、會打架、還不搭理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對如今的楊煊有些好奇——或許一直都很好奇,只是在這一刻這種想法尤為強烈而已。
但他那個掌控得的好奇心系統他把這個問題咽了回去。沒想到應茴反而轉過頭,紅著臉小聲問他:“他是你哥哥,是不是?”
湯君赫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這種涉及到雙方的關系似乎并不由他一個人決定,如果楊煊不肯承認的話,他們就什麼也不是。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你哥哥?”應茴像是看出了他的為難,接著小聲道,“但他真的很好啊。”
湯君赫轉頭看著,想聽繼續說下去。
應茴接著講了一個很老套的心故事——高一時被附近職高的小混混們堵在學校后門,楊煊當時并不認識,但卻上去幫解了圍。
“他打架真的厲害的,”應茴臉上掩飾不住竇初開的神,“一拳解決一個,哇——跟拍電影似的。”
“是嗎。”湯君赫的反應近乎冷漠。
他小時候打架就很厲害,湯君赫想。他繼而想起小時候他在河邊摔破額頭那次,后來沒過幾天,楊煊就把那個推他的男生狠狠地揍了一頓,幫他報了仇。
一直鬧到九點多才有人提議散場。
在大家紛紛把書包背起來的時候,馮博又起了歪心思。他拿著礦泉水瓶在桌子上用力敲了幾下,發出“梆梆”的聲響,然后表不失地說:“哎哎哎,咱們給煊哥和應茴留一點私人空間好吧?”然后隔著幾個人朝楊煊眉弄眼,“煊哥,我們先撤,你們隨意?”
楊煊已經站起來準備走了,這時瞥了他一眼當作警告。
“應茴生日,給點面子嘛——”馮博不懷好意地朝應茴抬著下說,“直接生撲吧茴姐,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應茴被調侃得有些惱,上前抓過他手上的礦泉水瓶往他腦袋上敲:“閉吧你!”
馮博趕抱頭溜了。其他人也很給面子地匆匆撤了,不出幾分鐘,酒吧里間只剩下應茴和楊煊兩個人。
走出長廊的時候,湯君赫故意落后幾步,走在馮博和陳皓他們的后面。他聽到前面的男生在用很下流的語氣討論楊煊和應茴的事。
“要不要賭一把?”馮博用力拍著王興淳的肩膀,“我覺得起碼得啵兒一個,賭不賭?”
“你怎麼不說起碼拿一呢。”旁邊有人跟著說。
“,滾你丫的拿一。”陳皓一掌拍在那人的后腦勺上。
“哎喲皓子,平時一說這事兒明明是你最來勁啊!什麼意思這是?”
“哎哎別失落皓子,”馮博攬著他的肩膀安,“開玩笑呢,你也看出來了,煊哥明顯對應茴沒興趣啊。”
“,那你還撮合個線。”因為臨走前的那一出,陳皓對他搭不理。
“玩兒麼——別當真別當真,等會兒我發短信給煊哥,保證什麼也沒發生。”馮博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較真,他一拉下面子求和,沒人好意思跟他繼續置氣。
陳皓的臉總算緩過一些。
因為不想和他們離得太近,湯君赫特意放慢腳步,離前面幾個勾肩搭背的人越來越遠。
那間彌漫著幽藍燈的小酒吧里,那兩人之間真的不會發生什麼嗎?湯君赫是最后一個走出酒吧的,出來的時候他正暗自猜測著這個問題。
正在這時,側面突然沖出來一個人,用力地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酒吧的側墻。湯君赫沒有防備,被那人推著到墻上。
——他隨即意識到這人又是周林。他被斷斷續續地跟蹤了六年,不需正眼看他就能辨認出來。
他居然一直跟到了這里。湯君赫心里一驚,面上仍表現得鎮定。
“放開我。”湯君赫試圖掙自己的手腕。
周林死死地扣著他的手腕不肯松手:“今天那個抓著你胳膊的生是誰?你朋友了?”
湯君赫聞到一濃重的酒味道,混雜在周林乎乎的口氣噴到他臉上,讓他忍不住想要干嘔。
“關你——”他從牙里出幾個字,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吐出來。
“那是誰啊?”酒吧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應茴帶著笑意的聲音,“誰啊,藏在那里是不是想嚇唬我們啊?哎,看到你倆的影子了——”
話還沒說完,和楊煊就走到了酒吧的側墻,然后看到了靠墻而立的姿勢曖昧的兩個人。
應茴以為不小心看到了湯君赫的,隨即噤了聲,捂著說:“對不起啊,我以為是馮博他們。”
湯君赫和周林也同時回過頭。
周林從形上辨認出了上次在場上的那個年,他想起了湯君赫跟他說過的話,握著湯君赫手腕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勁兒,但仍賊心不死地沒有完全松手。
湯君赫沒說話,他看到楊煊的視線掠過他的臉,然后在他們目相的下一秒別過了目。
“我們走吧。”應茴拉著楊煊的胳膊,往前小跑了兩步。
楊煊沒有掙的意思,隨著的速度把步子邁大了一些。
“你上次騙我的是不是?”等他們走出幾米的距離,周林回過頭,著湯君赫的耳朵說,“那人本就不是你哥,也不會來幫你。”
“你怎麼知道。”湯君赫冷冰冰地說。他的鼻腔里全是周林上令人作嘔的酒味,讓他忍不住把頭側過去呼吸。
許是因為酒上頭,周林的膽子比平時變大了一些,他手卡住湯君赫的下,著他把臉轉向自己,然后轉頭對著楊煊的背影,抬高了聲音說:“哎,他說你是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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