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媽教育了之后，講義氣的付坤同學一吃完飯就趴在小屋的桌子前開始認真地寫作業，老爸老媽在客廳里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

其實作業不算太多，無非就是抄抄課文填個空造個句什麼的，再來份兒四則運算。不過左手雖然能寫字，老反著還是別扭，又不能從右往左寫，他就因為這個才不愿意寫作業。

平時隔三岔五的欠一次作業，手傷了以后，就干脆不寫了。

付一杰一直很安靜地趴在桌子旁邊看他寫作業，老媽他去看電視，他都沒去。

付坤想看，電視里演的是《雕英雄傳》，還正好從昨天開始演東邪西毒那部，他心里得不行。但他咬牙住了，誰讓他牛哄哄地答應老媽要寫作業了呢，再說快期末了，老媽也不會讓他老看電視。

不過這電視臺讓人生氣，回回都挑著期末考的時候開始播，都算上重播這都三回了，他愣是沒看全！

“一截兒，”付坤放下筆了個懶腰，“你不看電視嗎？”

“不看。”付一杰趴在桌上，手墊著臉，他一直就這麼趴著盯著付坤，付坤寫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哎有人想看沒得看，有人能看居然不看，”付坤嘆了口氣，但很快又笑了笑，“其實我想看也能看到，我有法寶。”

付坤輕輕拉開屜，拿出了個潛鏡。

付一杰終于換了個姿勢，湊過來盯著他手上的東西。

“潛鏡，”付坤低聲音小聲說，“能看到拐個彎兒的東西，手工課老師教做的，你看著……”

付坤把潛鏡地從門邊了出去，對著電視，沖付一杰抬了抬下：“看看。”

付一杰湊過去看了一眼，眼睛立馬瞪圓了，回過頭：“看到了。”

“好玩吧，”付坤笑笑，把潛鏡遞給他，“你玩吧。”

付一杰很安靜，無論是看付坤，還是看電視，都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付坤一邊寫作業一邊琢磨，老媽肯定會很喜歡這樣的小孩兒，老媽一直說他太淘了，煩得腦漿都是開鍋的。

不過刨開分掉他玩，分掉他的空間，還搶走了餃子老鼠這些事不算，付坤也覺得付一杰很可，特別是今天還跑去跟老媽求。

“一截兒，”付坤扔下筆，轉過頭剛想再表揚一下付一杰，眼前的潛鏡紙筒卻嚇了他一跳，都快對他臉上了，“你干嘛呢？”

“看你。”付一杰瞇著一只眼睛回答。

“直接看不就得了，你打槍瞄準呢？”付坤有些莫名其妙地把對著自己臉的潛鏡拉開。

“這樣看就只能看到你的臉。”付一杰小聲回答。

“啊？”付坤拿過潛鏡，對著付一杰瞅了瞅，因為距離近，鏡子里能看到的的確只有付一杰的臉，“真的嘿。”

對于一直沒什麼玩的付一杰來說，這個潛鏡很好玩，他一整個晚上都拿在手上，上了床都攢手里沒松開。

“這麼喜歡啊？下回給你做個好點兒的，這個是用紙盒做的，不結實，”付坤枕著胳膊，自己手工課隨手做的東西能有這待遇讓他很有就，“我給你用牙膏皮做一個吧。”

“嗯。”付一杰閉著眼抱著潛鏡。

“睡吧，困死了。”付坤閉上眼睛。

付一杰沒了聲音。

過了沒幾分鐘，付坤覺到付一杰的手過來住了他衩邊兒。

付坤沒，不知道付一杰要干嘛。

付一杰了一會兒，把邊兒兩層布在一塊兒開始輕輕地。

“干嘛呢？”付坤輕聲問他。

“小。”付一杰也輕聲回答。

“小？還小呢。”

付一杰沒有說話，回了手，改著枕巾開始。

付坤琢磨了一陣兒，估計“小”這詞兒是付一杰給自己布片兒起的專用名詞。

“為什麼要小啊？”付坤了他的手。

“不睡不著。”付一杰回答，手指還在輕輕地著。

“我給你念順口溜吧，你聽聽聽就睡著了。”

“嗯。”

付坤想了想，小聲開始念：“一年級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二年級的小水碗，一捅一個眼兒……”

付一杰沒說話，繼續枕巾。

“小傻子兒坐門墩,哭著喊著要媳婦。要媳婦干嗎啊？點燈，說話，吹燈，做伴兒，明兒早晨給你梳小辮兒……”付坤又換了一個。

“你媳婦兒給你梳小辮？”付一杰沒聽明白。

“……算了，你還是吧。”付坤嘆了口氣。

“嗯。”付一杰應了一聲，手指頭把枕巾得嚓嚓響。

付坤樂了：“這是什麼習慣啊，是我子好還是枕巾好？”

“子。”

“還挑料子呢，”付坤笑了半天，拉過付一杰的手，“那你我子吧。”

“嗯。”付一杰又住了他子邊兒，了沒多大會兒，手就慢慢地停了，睡著了。

早上付坤照例被老媽從被窩里拖了出去，不過今天他沒有掙扎，因為付一杰也被老媽用同樣的方式拖出去了。

“今天是一杰第一天去學校……”老媽把早點往桌上擺著。

“我爸呢？”付坤往里屋探腦袋。

“上午班，五點半就出門兒了，”老媽本來想幫付一杰穿服，但付一杰作很快地就把服穿好了，反倒是胳膊不靈的付坤折騰半天剛把套上一半，過去幫著扯好了，“你帶著弟弟去，把他送到教室，知道麼？”

“嗯。”付坤點頭。

“下了課有時間就去他們班看看他有沒有什麼事，知道麼？”

“嗯。”

“放學……”

“哎，”付坤有些不耐煩地拿著牙刷往外走，“我上兒園的時候都自己走著去走著回，怎麼他就那麼多事兒。”

“你廢話！”老媽在后喊。

洗漱完了回到屋里的時候，老媽正在沖牛，把放杯子里之后，轉去拿熱水瓶。

付一杰看到那小半杯，拿起來用勺舀了就放進了里。

付坤一看，趕轉就打算出去，但被老媽一把抓住了領：“付坤同學！”

“干嘛！”付坤掙扎著。

“老實待，你昨兒是怎麼給一杰喝的牛！”

“直接吃的唄，怎麼了，我來不及了就沒沖，”付坤瞟了一眼付一杰，付一杰看著他，停下了舀的手，似乎有些明白不是這麼吃的了，他只得加了一句，“我平時不也干吃麥麼……”

“那能一樣麼！這麼吃不消化，營養都吸收不了！還上火，”老媽嘆了口氣，把熱水倒進杯子里，“一杰啊，牛得用水沖了喝，下月我給你倆都訂了牛，到時直接喝就行了，你哥果然還是靠不住，你別跟著他學。”

平時上學付坤都跟孫瑋一塊兒，一輛自行車正好夠，但多了一個付一杰就不同了，式車前杠是斜的坐不了人，得都坐后邊兒。

孫瑋車技差，要不是付坤手傷了，不上他騎車帶人，他更沒本事騎車帶倆人，但如果付坤騎車帶付一杰和孫瑋……孫瑋倒是沒意見，但付一杰明顯有些不愿意，一直靠在付坤邊不肯挨著孫瑋。

“這怎麼辦？”孫瑋郁悶的，他妹妹就沒這麼麻煩，孫瀟從來都自己走路去學校，一點兒也不讓人心。

“你跟著跑吧。”付坤揮揮手，半提著付一杰把他放到了后座上。

“啊？不帶你這樣的！”孫瑋怒了，“我跟你多年啊，為了個剛到你家兩天的弟弟你讓我跟車后邊兒跑？”

“一人跑五分鐘，”付坤上了車，“你不有表麼，掐著吧，一會兒我下來跑。”

第一天帶著付一杰上學，付坤就跟孫瑋這麼一人五分鐘地跑到了學校。

付一杰舒服，坐在后座上東張西，還晃。

到學校的時候孫瑋話都說不利索了：“咱……咱得想想輒啊……這……這……”

“他怕生，”付坤還，他從小到大翻墻爬樹打架帶逃跑的，很好，跑這一通對他來說沒什麼難的，“了就好了，要不明天我多跑點兒，你也太菜了。”

“他得多久才啊，到現在都沒過我一聲哥哥好。”孫瑋對未來的跑步歲月沒抱什麼希。

“哥哥好。”付一杰從后座上下來，扭頭了一聲。

“哎，了了，”孫瑋鼻子，很開心，“你好。”

付坤把付一杰送到了一年級二班門口，于老師已經在等著了。

“去吧，我回我們教室了，”付坤轉準備走，但手被付一杰一把拽住了，他回過頭，“怎麼了？”

付一杰不說話，只是死死抓著他的手不放。

付坤嘆了口氣，彎下腰，小聲在他耳邊說：“沒事兒，我就在你們樓上，下課我就下來找你，誰欺負你我揍誰。”

說出最后這句話的時候，付坤覺自己特牛，跟老大似的。

付一杰很不愿地撒了手，被于老師牽著進了教室。

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付坤本來想下樓去看看付一杰，但因為他上語文課的時候在課本上畫小人兒打架被李老師逮著了，一下課就被拎到走廊上訓話，訓了五分鐘李老師都沒停下的意思。

付坤有點兒著急，這不是看不看付一杰的問題，這是老大的信用問題。

他靠在走廊欄桿上，把腦袋探出去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付一杰，全校學生都穿的是藍校服，只有付一杰還沒校服，紅的小棉特別顯眼。

付一杰正站在走廊下面仰著臉向上看，帽子都快掉了。

這樣子讓付坤心里特別不是味兒，正要沖付一杰揮揮手的時候，李老師推了他一下：“看什麼看，上課不專心聽講，現在沒罰你站，就教育教育你，你也不聽！給臉不要臉！”

“我知道錯了。”付坤不喜歡李老師，勢利眼兒，誰家有個當的，有點兒錢的，都笑瞇瞇地跟人家家親戚似的，但對別的學生就特別兇，班里的學生都被罵得見了就躲，還有幾個一聽讓去辦公室，當場就能哭出來，都管李閻王。

平時付坤不可能這麼快跟認錯，他想快點兒下去，不想讓付一杰覺得自己這個哥答應了的事做不到。

“錯什麼錯？你別想應付過去！你說說，你哪里錯了？”李閻王看樣子不打算放過他。

付坤的火一下就竄了起來，說實話，他跟老師頂是常事兒，可是昨天老媽剛跟他談過，他本來想老實幾天，但對李閻王他真是忍不住：“你問我？是你把我拎出來罵，不是該你告訴我我哪兒錯了麼！”

“付坤！”李閻王眼睛都瞪圓了，整個年級里敢這麼跟老師頂著來的沒幾個，付坤這種“慣犯”就這一個，手指都快指到付坤臉上了，“你還上什麼學！給我滾出學校！街上賣菜去吧你！什麼東西！”

“不上就不上，本來也不想上！”付坤一點兒沒猶豫地就往樓梯口走，“別看不起賣菜的，你不吃菜啊！”

一進了樓梯付坤也顧不上聽李閻王還在后面吼什麼了，連蹦帶跳地沖到了一樓。

付一杰還在原地站著，拼命仰著臉往上看。

“一截兒，”付坤跑過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還看呢。”

“哥哥！”付一杰一看到是他就笑了起來，這聲哥哥得特別響亮。

“不冷啊？干嘛跑外邊兒站著。”付坤拉了拉他的領。

付一杰只是笑，也不說話，付坤看著他半天：“笑什麼啊，有什麼可笑的，進去吧，放學了你就排路隊，我等你。”

“嗯。”付一杰點點頭。

付一杰慢吞吞地回了教室，付坤在教室門外站了沒兩分鐘，上課鈴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