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在寫什麼。］

小梅的手肘撐著窗戶，又或者說窟窿的邊沿。

他和夫太郎的屋子是由黃泥土堆砌的，一開始都沒有門，只用蓬草編織門簾，去年他們終于有了一塊合適的木頭，把門堵上，冬天不至于太難過。

殷實人家的窗戶都是紙糊的，先用細木條搭出框架，稍后再一層一層糊上紙。

他們沒錢買紙。

小梅實在搞不懂，家里窮這樣，哥哥怎麼還想著讓讀書寫字當花魁，要說，為低級的游也沒問題，憑的貌肯定能從游爬上花魁的位置，實在找原因的話，就是比其他人都要生得麗。

聽見稚的論斷，拿樹枝在凍土地上比劃著的青年笑出聲來。

“怎麼？”小梅惱怒，作間很有張牙舞爪之。

“沒什麼。”太宰單手撐下，“只是覺得，果然小梅還是孩子啊，還又蠢又天真，你哥哥說得果然沒錯。”

“喂，你罵誰啊混蛋！”小梅炸了，又不是真的傻怎麼可能聽不懂太宰在罵。

“放在外面，又蠢又天真的孩兒倒也沒什麼錯，你生的好看，自有一批人追捧，可在這里……”他的眼神、他嘲弄的表在說［啊啊，真可憐啊，小梅］。

“把話說清楚了。”謝花梅不依不饒，謝花是從母親那里繼承來的姓氏，取得是“凋謝之花”這一名頭，很不吉利。

太宰嘆了口氣說：“好吧，跟你說的話，只能掰碎了解釋，誰是小梅。”他說，“麗是有期限的，就像是玫瑰花一樣，到了時間就會凋謝，你現在雖好，又有誰知道能夠麗幾年？”他薄涼地笑了，“也別抱著從游一路過關斬將的想法，記得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梅，梅毒。”

“閉閉閉。”小梅尖。

“你的脾氣這麼差，如果做了游，又怎生是好？”他說，“得罪客人，得罪同僚，權威的男客哪怕是將你挫骨揚灰的也不會到報復，人只需要將有梅毒的客人推給你就能解心頭之恨。”他憐憫道，“你哥哥把你寵壞了，小梅，生長在花街，只有逆來順才能活得更長。”

“我不要。”說，“就算哥哥沒有寵我，我也絕不可能為唯唯諾諾的人。”

“好吧好吧。”太宰投降了，“來學習吧小梅，起碼把《小倉百人一首》背下來。”他一邊打拍子一邊唱：

“易褪花容人易老，綿綿苦雨吾拋。

朝有紅夸世路，暮白骨朽郊原。”

……

“易褪花容人易老，綿綿苦雨吾拋。

朝有紅夸世路，暮白骨朽郊原。”

合三味線，斷斷續續把和歌唱出來。

“過了這麼久，就沒有學會新歌嗎？”太宰說，“去年我來這兒問小梅你會不會唱歌，就是這一首，今年還是。”

“啰嗦！”張牙舞爪地回應，“能唱給你聽就不錯了。”居高臨下地睨太宰一眼，“你今天來又有什麼事？那本拖了兩三年的小說寫好沒？”臭地轉了一圈，“既然是以我作為原型的小說，一定要把我寫的又麗又厲害。”

真的好漂亮，僅僅站在那兒，全屋的火都集中在上似的，比太更耀眼。

“當然不。”太宰說，“你看，我從很久以前就跟你說過，我是個驗派的作家，所能描摹的不過是看到的、經歷過的、已經發生的事兒，這故事很久以前就開頭，可我卻一直沒有看到結尾，沒有結局的故事就不能型。”

“那你完蛋了。”謝花梅說，“你絕對看不到我的結局，因為我會比你活得長很多。”難得聰明一回又問，“所以你這次來世做什麼，難不真是看我有沒有讀《奧州小路》？”

［快說你就是為我來的。］得意洋洋，總認為自己的姿讓天底下無人能及，哪怕是太宰也能為的下之臣。

［如果是他的話，就算不吃也無所謂，反正我不怎麼喜歡吃男人。］甚至有些的沖，諸如想要把太宰一路養到死，又或者讓他在最好的年紀變鬼，他生得如此好看，如果能夠功變鬼，容貌只會更綺麗。

是在人吃人的地方長大，毫無人類的同理心，變鬼之后更只把人當作飼料當作家畜，“出現想把他變鬼”“想讓讓他陪著我”這種想法是第一次。

［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就算是偶爾也會思考這個問題，可小梅實在不是個聰明的人，只能想，［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就覺得很溫暖，不，程度當然比不上哥哥，可就是很溫暖啊，住在一起家人似的溫暖。］

［想要的就去掠奪，幸福就是這麼來的。］

“是的。”眼見小梅子一僵，哪怕是纏繞在腰間的腰封邊角都在微微抖，太宰才拖長了聲音轉折道，“我很想這麼說，但很可惜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語調輕快而婉轉，“

［這家伙！］

“有位朋友告訴我，吉原發生了相當有意思的事。”他說，“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喜歡奇詭的故事。”

冷笑：“什麼事？是紅鬼向負心男索命，還是大量游出逃？我告訴你，這地方的鬼故事太多，聽到什麼都不稀奇，你還想來驗證，是瘋了吧？”

“比鬼故事要有趣點，也要真實點。”他道，“我聽說這里有食人的惡鬼。”

“哈？”小梅的臉變得很不自然，以為太宰沒發現。

［怎麼可能，我掩飾得很好啊，不都做出逃理的嗎？］

“真是可憐的人，被吃得只剩下殘破的尸，聽說他們中有些缺了手腳，甚至有人找不到頭顱，在這種天被孤零零地扔在吉原的角落里。”

“等等！”小梅忽然來了神，“你說們還有尸？”

“不是們，是他們，男人數量遠比人多。”他說，“當然了，要不是有尸，怎麼會知道他們被吃了。”

［才不是。］有富食人經驗的上弦之六在心中反駁，［被鬼吃掉的人別說是殘肢了，正常況下連一骨頭都不剩。］想到這，又變得暴躁起來。

［可惡，究竟是誰，敢在我們的地盤上補食，還這麼大張旗鼓，我一定要把小蟲子揪出來。］

“哈，那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心煩躁的時候，連帶著說話口吻都變得十分焦躁，聲氣地詢問太宰。

“是為了新作考慮啊。”他攤手，十分地說，“發生在吉原，離奇的死亡案件，食人鬼的傳說，這三者疊加在一起，很有趣不是嗎？”

“哈？”

“就是說，寫作品一定會賣座。”

“那你帶來的小鬼，是做什麼的？”

“親戚家的孩子。”他輕描淡寫道，“帶出來見見世面，順便當我的助手，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不過有點兒年氣。”他站起，向前走兩步，用自己的雙手覆住花魁的雙手，“拜托你了，小梅，照顧好他吧。”他說，“最起碼，不要讓他在這里死于莫須有的原因。”

［……］

“真、真是的。”忽然把臉別過去，“你、你這麼求我，我也沒有辦法啊，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一定把他照顧好。”

……

義勇在街上逛。

他很奇怪，不過就站在原地看了會兒花魁道中，人怎麼都不見了，蝴蝶忍找不到，太宰治也找不到，他們都到哪里去了。

他木頭似的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心想兩人會不會來尋找自己，站了半天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可能被忘了。

［現在要做什麼？］

說是在花街里找鬼，卻沒有什麼頭緒，他看街道兩旁那些坐在木格子后的人想，鬼難道就在他們中嗎？

［總之，就算是襲擊人類，也不可能是在大家上，一定是在小街小巷。］他這樣想著干脆向著深走，哪里的線最暗淡，最黑暗，就去哪里。

走著走著，街道上的燈紅柳綠都被甩在腦后，男人／穢的、豪邁的笑聲漸行漸遠，人的高聲尖嘯也了，耳都是悉悉索索的、微弱的／。

“呼……呼……”是急促的息聲。

［這里是。］

哪怕是他，在眼前之景眼時表也略有波，瘦弱的人，哭唧唧的孩子，橫七豎八地倒在街頭巷尾，人大多骨瘦嶙峋，像一尊骷髏架子。

“哇……哇……”嬰兒發出上氣不接下氣聲嘶力竭的哭聲，他年紀還小，叼著母親的，可能是沒有水肚子太，哭得很慘。

［這地方……怎麼回事……］

他畏懼地向后退兩步，忽然看見一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年從深巷里走出來，他邊走邊網襟里塞東西。

恰好烏云被風吹散，月勉強照亮一片天地，富岡義勇看清皮夾的模樣。

［太宰老師的皮夾，好像就是這樣的？］

他想到就直接問：“你的皮夾跟我老師的一樣。”

石次郎猛地聽見這話，全上下的汗都炸開，他瞇眼睛向富岡義勇所在方向瞅眼，看見了他羽織下刀鞘的廓，當即心頭大驚，以為苦主找上門，哪里還來得及去把皮夾換錢，撒就跑。

富岡義勇：？

他看見人跑了，下意識地追出去。

“！臭小鬼！”

“好痛！”

“不要命了啊！”

他倆跑著跑著，不知怎麼的從小巷跑至大道，又再回到小巷，期間撞了不人，那些人看了也覺得追不上，卻難免罵罵咧咧說幾句話。

富岡義勇也算是明白了，這皮夾估計就是太宰老師的，不知怎麼的落在手手里，他想著要幫老師做件好事，鐵了心將其追回來。

劍士的腳力非石次郎這營養不良的街邊混混可比，他咬牙關，卻也上氣不接下氣，只能借助地形之便利左拐右拐。

他們沖出小巷，不遠是條水，銀白的月灑在青川河面上，瑩瑩閃。那河面不算太窄，石次郎縱一躍，竟了過去，富岡義勇原本也想跟著，可他看見河面上漂浮著的玩意兒，忽然殺住腳。

是人的半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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