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上九點圖書館開門的時候，門口已經等了七八個人，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今天是週一，不像週末，很多家長會帶孩子來市圖書館看書。工作日會來圖書館的，一般只有退休的老人。

圖書館外是勞碌繁忙的世界，圖書館一片寂靜，唰唰的翻書聲輕輕響起。

十點，來圖書館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唐陌坐在電腦前一個個地幫忙打卡，他左手在鍵盤上不斷輸圖書編號，右手按著鼠點擊確定。做完這一切，他抬起頭：“上本書已經借了快一個月了，還沒看完嗎？”

面前的是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笑著搖頭：“沒呢，兒子看書慢。一個月不還書有關係嗎？”

唐陌：“一個月是免費期，之後每天要收一錢的借書費。”頓了頓，補充道：“書弄丟了的話要原價賠償，這本書82塊。”

婦臉一變：“這麼貴啊……好，我今天回家就讓那臭小子趕把書看了。”說完轉就走。

唐陌看著婦大步流星地離開，俊秀的臉龐上沒太多表，又拿過下一個人的圖書證幫他刷卡。

“沒看完？我看是把書弄丟了吧。”一個清脆的聲響起。

唐陌一邊刷卡，一邊說：“可能是。”

聲裏帶了不屑：“圖書證五十塊一張，那書82塊。我看是不會再來咱們這了。”

“我也覺得是不會再來了。”負責前臺接待工作的王主任走過來，拍了拍唐陌的肩膀，“小唐，你去看看那個神又在幹什麼。我剛才看他走到角落裏去了，那裏是監控死角，可別出什麼事。”

唐陌輕輕點頭，向角落走去。

蘇州市圖書館位於市中心，一共三層，第三層大多是人文歷史方面的書籍。唐陌從服務臺走到東南角，穿過三十多個書架，又找了找，才找到那個神。

十一月的蘇州已經有了幾分寒意，窗外刮著呼嘯的寒風，震得窗戶砰砰作響，穿過窗戶照進來卻讓人暖和。神盤坐在窗邊的地上，旁放了五六本書，就雜無章地擺在那，他自己沒看一本，雙手在頭髮裏，本就糟糟的頭髮被得更加糟糕。

唐陌抿了抿，認命地走上去撿書：“陳先生，我們圖書館裏有桌椅，您可以在那邊看書。”

“看書……看書……看什麼書……”

唐陌看了眼剛剛撿起來的磚頭書：“《瑪雅文明消失的》？”

神突然抬起頭，瞪著一雙滿是的眼睛，面驚恐地說：“你知道瑪雅文明消失的？”

唐陌淡淡地勾起角：“不知道，您知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神一下子來了勁，爬起來就說：“他們犯了上帝之顯示者，他們信仰的古古魯汗是偽神，本不是上帝之顯示者。他們犯了神，所以他們都死了。神是唯一的，永恆的，犯神必死！”

這些話唐陌聽了無數遍，本沒往心裏去。圖書館面對社會開放，見過的奇葩太多了，這神雖然夠奇葩，但人家沒神病，只能說是狂熱的宗教份子，不能拒之門外。

唐陌隨便敷衍道：“那真正的神在哪兒？”

神表突然僵住。

唐陌笑了笑，抱著這堆書打算轉走開。

這句話他問過神很多次。神一年前開始經常來圖書館看書，整天神神叨叨的，找個座位都要占卜每天的吉位。可一旦工作人員問他“神是誰”這個問題他就會閉，像蔫了的白菜一樣，沒過一會兒就灰溜溜地離開圖書館。

唐陌抱著書轉離開，就在他轉過頭的一剎那，只聽一道低沉神的聲音在他的後響起：“神在那。”

唐陌的腳步倏地頓住。

他轉看去。

神站在窗邊，指著不遠那座懸浮在城市上空的黑巨塔，出一個很神的笑容：“神就快來了。”

唐陌：“……”

你開心就好。

唐陌每天下班回家坐的那輛公車途徑市中心，他坐在窗口的位置戴著耳機聽歌。正好一首歌放結束，車上有兩個高中生討論的聲音進了他的耳朵。

“黑塔！我拍張照。”

“你還拍啊？這東西有什麼好拍的，現在本沒人想看好麼。”

“就拍拍嘛，發個朋友圈，標題黑塔一日遊好了。”

“肯定沒人點贊。誒，坐在窗口那個男生長得好帥啊，你還不如拍他，肯定有很多人點贊，說不定還能當網紅，就……公小哥！你快拍啊。”

下一首歌響了起來，唐陌抬起右手不聲地擋住臉，轉頭看向窗外，沒去管那兩個生。他的視線微微抬起，看向了那座懸浮在蘇州上空的黑巨塔。

城市的高樓掩映間，一座黑的巨塔高高矗立在半空中。這座塔呈現以四棱錐形狀，和埃及金字塔相似，但它不是金，是黑。它的底邊橫了整個蘇州市中心，幾乎將這座城市覆蓋在它的範圍之下。冷清的月穿過黑的塔照耀在地上，沒有任何阻攔。

半年前，這座塔突然出現在蘇州的市中心。唐陌當時剛到圖書館上班，早上出門很匆忙沒看新聞，一上街，整個蘇州已經炸鍋了。

公車不見了，連計程車都攔不到。

所有車都瘋狂地往市中心開去，唐陌還有點沒睡醒，搞不清狀況，一抬頭，便看見了那座龐大的黑巨塔。

所有的困意在這一刻全部消失。

唐陌幾乎快以為現在是2012年，即將世界末日了。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東西！

昨天晚上下班的時候還沒看到，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裏？

一開始唐陌還想這是不是國家的什麼建設，那段時間網上經常誇國家的基礎建設非常牛，一晚上就能造好一座立橋，羨慕得老外眼睛都紅了。直到他好不容易打到計程車抵達了市中心，站在擁的人群裏抬頭一看：這座塔完全懸浮在半空中！

完全懸浮！離地至一百米！

人類怎麼可能做出空中樓閣？

市中心的LED大螢幕上正好在播放新聞：“北京時間早晨8點，1021座黑怪塔出現在我國各大城市以及海洋的上空。據悉，同一時間，黑塔在全球範圍大面積出現。請大家不必驚慌，國家已立相關部門，著手調查黑塔事件。我們邀請到了北京大學理系的羅教授為我們解釋黑塔事件的相關問題，現在與羅教授連線……”

世！界！末！日！

所有人都恐慌起來。唐陌兩天沒能上班，無數人開車逃往鄉下，離那座黑塔越遠越好。然而國家對社會運轉維繫得很好，三天後，唐陌接到通知繼續上班，又過了一周，很多人看到黑塔沒靜也紛紛回來。

直到半年後的今天，這些黑塔已經為了某種旅遊景點似的存在。

前幾個月還每天都有穿著白研究服的人來到黑塔下方，搬來一些很大的儀，不知道在檢查什麼。現在基本上三天才會來檢查一次，黑塔附近的商店也已經恢復運營。

唐陌單手撐著下，目平靜地看著那座黑塔。公車轉了個彎將黑塔甩在了後，再也看不見了。

晚上隨便吃了點飯，唐陌打開電腦登錄QQ，彈出了一個聊天框。

【Victor：抱歉，最近很忙，可能沒時間一起玩。】

唐陌看了眼聊天記錄。他上周發的消息，今天才回，看樣子確實很忙。

【磨糖：沒關係，以後有空再一起玩。】

發完消息唐陌便打開了橋牌，誰知這次維克多正好線上，很快就得到了回復。

【Victor：來一局嗎，正好有點時間。】

【磨糖：好[笑臉]】

唐陌邀請維克多進了房間，很快遊戲開始。

唐陌玩橋牌已經有五年了，大一的時候有個舍友很迷橋牌，說這是很考驗智商的遊戲，很有格，拉著唐陌也了坑。然而沒過一個月，那舍友又去迷其他東西了，唐陌卻安安靜靜地繼續玩橋牌，一玩就是五年。

玩到中途，唐陌發現了一個局定約的機會。他眸一閃，還沒出牌，就見維克多忽然出了一手梅花K。唐陌心中一愣。維克多這張牌一出，就扼殺了他這次局定約的機會。

維克多失誤了？

橋牌是2V2的遊戲，唐陌一年前在網上和維克多認識，兩人合作默契，維克多的牌技比唐陌只好不差。但最近半年維克多一直很忙，這兩個月他甚至沒再玩過，生疏了也不是沒可能。

唐陌再看了眼雙方臺面上的墩數，忽然意識到：“他想大滿貫？”

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唐陌淡定地出了張牌。

半個小時後，這局牌結束，唐陌打開QQ。

【磨糖：GJ，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Victor：GJ。】

【磨糖：[笑臉]】

維克多那邊久久沒回答，唐陌猜他又去忙了就沒再說話，自己單開了一局橋牌。等他打完回來，看到維克多發了一條消息：【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工作的地方旁邊就有一座黑塔？】

【磨糖：嗯，大概兩百米遠吧，怎麼了？】

【Victor：最近去那裏，可能有些問題。】

看到這句話，唐陌忽然想起今天上午神一臉神經兮兮地指著黑塔，信誓旦旦地說“神快要來了”的表。維克多和神……

唐陌忍不住地笑出聲，笑了半天，才憋著發了條消息回去：【沒想到你也是“黑塔危險派”？不過我在那附近工作，可能沒辦法去。】

維克多沒勉強，又說了幾句，突然說有事要忙，兩人道別下線。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神沒來，王主任很驚訝地拉著唐陌說：“那個神今天居然沒來？我看他打卡打得比我都勤，這沒來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唐陌：“可能家裏有事。”

王主任擺擺手：“嗨，管他幹嘛，不來更好，要不然還得找人看著他。小唐小趙，今天你們辛苦一點，找個時間把G類的書整理一下。”

整理書籍是圖書管理員每天必做的事，這個職位並不像外人想像中的那麼清閒。小趙晚上要去相親，小姑娘眼地看著唐陌，唐陌道：“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來就好。”

小趙激道：“謝了唐陌，下次我幫你加班。”

唐陌輕輕點頭，沒說什麼。

加班到晚上十點，唐陌離開圖書館，坐上了最後一輛公車。

最後一班車上的人很，除了司機，只有唐陌和一個中年大叔。那大叔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唐陌的手機沒電了，他撐著下無聊地看著窗外。

市中心的很多商場這時候已經關門了，十一月的夜晚十分寒冷，街上人很，月清清冷冷地撒下來。唐陌看著那一個個閃爍著彩芒的霓虹燈牌，公車轉了個彎，碩大的黑塔突然進視線。

看了整整半年，唐陌和很多人一樣對這座塔再沒有興趣，只是淡定地看著。

忽然，他看見了一隻小蟲子，也可能是只小鳥，隔了太遠實在看不清楚。月下，這黑黑的小東西在空中撲閃著飛著，飛向那座幽黑的巨塔。唐陌漫不經心地看著，看著小東西飛到黑塔旁邊，傻乎乎地繼續往前飛，一頭紮向黑塔。

然後，似乎撞到了什麼，突然往地上摔去。

唐陌就這麼看著，公車再次轉了個彎，黑塔消失在後。

公車裏響起下一站的月臺名，唐陌左手撐在窗邊，無聊地想今天晚上要吃什麼。忽然，他雙眼睜大，快速地轉過頭，整個人在窗邊想要再看看那座黑塔。但公車早已開遠，黑塔在公車在後本不可能看見。

唐陌的心臟跳得很快，撲通撲通得快要跳出嗓子眼。過了許久，他定下心。

“……應該是看錯了吧？黑塔是學污染造的虛影，沒有實。”

這是目前社會主流的說法，很多人不信，但至黑塔確實沒有任何實，只能看見，本不著。

唐陌閉上眼睛，想忘記剛才那一幕。可那一幕一直在他的腦海裏重播，直到晚上睡覺前都無法忘記，害得他失眠到大半夜才暈暈乎乎地睡著。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早晨七點半。唐陌抓時間起床刷牙，要去趕八點整的公車。他快速地穿好服，拿起背包就走，但就在他的手剛剛到門把手的那一剎那，一道悅耳流暢的音樂聲忽然響起。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唐陌錯愕地轉頭看去，沒在房間裏發現聲源，這首《鈴兒響叮噹》卻一直在響。沒有歌詞，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歌。

唐陌仔細聽著這個聲音，本找不到發聲，它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

下一刻，唐陌僵住，他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跑到窗邊，遠遠地看向那座位于蘇州市中心的黑巨塔。只見巨塔上閃爍著五六的芒，隨著這首兒歌的音調不斷變幻。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彩芒消失，一切再次沉寂為黑暗。

一道兒般清脆的聲音響起，有著小孩獨有的高聲調，尖尖的，響亮的。

“叮咚！2017年11月15日，地球上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啦，是個金手指大開的無限生存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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