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唐陌凝神細聽，一微弱的沙沙聲在他的腦海裏響起。

這聲音極輕，不仔細聽本無法察覺，但很奇怪。不是風聲，不是樹葉娑婆聲，有點像唐陌小時候聽過的、上世紀老式黑白電視機發出的嘶嘶電流聲。

自從黑塔遊戲正式開始，所有的電就沒有了信號。電視機、電腦、手機，全部了磚頭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再去用電，更不用說是老式黑白電視機。

唐陌有八可能確定，這就是黑白電視機的電流聲。

“聲音在你的腦海裏響起？”

對方沒有直接說事，而是問了這個問題。唐陌自己沒事，他不著急：“嗯，是在腦海裏響起的。”

“或許是因為我聯繫你的方式和上次不一樣。”嘶嘶電流聲越加明顯，再仔細聽，還能聽出一點鐵撞的聲音，但男人的語氣卻很平靜：“我這次沒有去敲三下火蛋。”

唐陌捕捉到了一異樣：“你的意思是……”

“我想使用這顆蛋。陌先生，暫且這麼稱呼你，我目前進了一場很奇怪的黑塔遊戲。況我不多解釋，我判斷這個遊戲不是很簡單。所以我想使用這個道，給我自己鋪一條後路。”

唐陌已經明白對方到底是想說什麼，他目，男人開口說出了唐陌一直以來最想要的資訊：“這顆蛋陌陌，是一個遊戲存檔。你如果玩過遊戲應該知道，什麼是存檔。”

唐陌從沒想過這個稀有道竟然是這樣的作用！

很多單機角扮演類遊戲都會設置存檔功能，玩家玩遊戲的時候，可隨時進行存檔。存檔以後，一來玩家可以隨便退出遊戲，再想繼續玩就讀取存檔，直接回到存檔點，不浪費遊戲時間；二來可以提高容錯率。如果玩到某一關角死亡，可直接讀取存檔，再從存檔點開始闖關。

遊戲存檔，這五個字說出來簡單，在這個黑塔遊戲裏卻幾乎是逆天的神！

唐陌流速加快，腎上腺素飆升。任何人知道自己擁有一個遊戲存檔，恐怕都無法冷靜。唐陌沒有說話，男人也似乎清楚自己剛才說出了多麼重要的話，給了唐陌一個適應的時間，沒出聲打擾。因為連他自己得到這個稀有道的時候，也差點失態。

過了一分鐘，唐陌鎮定下來，問道：“有什麼限制？”

黑塔不可能給玩家一個毫無限制的遊戲存檔。如果真的毫無限制，那這個道就是作弊神，極其破壞遊戲公平。

對方早已準備好，很快回答：“三個限制。第一，每七天僅可使用一次，不累積計算；第二，存檔時間為一個小時，僅限於黑塔遊戲存檔，存檔後一個小時可隨時讀取存檔，超過時間道失效；第三，是我這次想找你的原因。”

唐陌皺眉：“什麼原因？”

“使用陌……使用遊戲存檔，必須道擁有者雙方同時開啟。意思是我和你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單獨開啟存檔。”聲音停頓，男聲繼續說道：“陌先生，開啟存檔功能的方式是在火蛋上畫一個英文字母‘S’。”

唐陌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不好對付的男人寧願暴火蛋的，也要來找自己。

如果他不來找唐陌，那這顆火蛋在他手裏就是個廢蛋。還不能孵化火，煮了吃也不一定好吃，憑白浪費背包空間。

唐陌想通話，直接問：“你什麼時候需要開啟存檔？”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唐陌知道，這位傅先生之所以將火蛋的功能告訴他，是想請他幫忙開啟存檔。使用方法是必須說的，否則唐陌不知道如何開啟存檔。現在唐陌得知火蛋的作用，也理所當然地需要給對方回報。

這個回報就是開啟存檔。

男聲頓住，似乎沒想到唐陌這麼果斷地做出了決定。許久後，他低聲道：“現在，謝謝。”

唐陌左手捧著火蛋，用食指在白的蛋上畫出了一個“S”。

最後一筆落下，白蛋上，一個英文字元開始閃爍。就在唐陌剛才畫出字母的地方，一個“S”不斷閃爍著淡藍的芒，彷彿在暗示存檔現在正在工作。

“存檔期間擁有者雙方資訊共用，所以抱歉，你接下來一個小時恐怕會不控制地聽到我這裏的聲音。”

唐陌接下來本沒什麼事。育館裏的孩子們都睡覺了，黎文剛剛也進育館休息。他一個人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中散步，腳下是枯萎落下的銀杏樹葉，鞋子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哪怕腦子裏聽一個小時的遊戲進程聲音，也不是大事。

然而他卻說：“傅先生，這件事你沒有提前說。”

這是一片廣袤無邊的白世界，天空是純白的，地面也是純白的。在這無限廣闊的世界裏，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老式家用電。老舊的單筒洗機、紉機、大肚子收音機，還有幾百臺螢幕飄著雪花的老式電視機，好像扔垃圾一樣，被扔在這個白世界裏。

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穿梭在這些老式電中，他左手拿著一顆白火蛋，蛋上有一個泛的“S”字元。一句“這件事你沒有提前說”的話語從火蛋裏傳出來，傅聞奪腳步頓住，眉頭跳了一下。

“……我也是開啟存檔後才知道有這個限制的？”

唐陌淡淡道：“但是你打擾到我的時間了。”

傅聞奪笑了一聲，沒再說話，繼續在電的世界裏前進。

唐陌將火蛋放回口袋裏，雙手背在後，在校園裏散步。他的耳邊一直響起各種奇怪的聲音，有時是紉機噠噠噠的落針聲，有時還有洗機甩幹服的聲音。但那個最奇怪的傅先生，從那以後沒說過一句話。

唐陌剛才說自己被打擾了，是故意撒謊，但不是為了調侃捉弄一個陌生人，而是為了告訴對方：你又欠了我一件事。

火蛋的另一個擁有者用火蛋的使用方法和功能，換取了唐陌幫他開啟存檔。

自此，兩人不再相欠。

但現在傅先生又欠了唐陌一件事，而這件事或許可以在以後為唐陌謀得一些利益。

那位傅先生不說話，唐陌也不會主開口。他繞著學校走了一圈，只過去了二十分鐘。他再次回到圖書館，坐在池塘前，面無表地看倒映在水中的彎月。

還有四十分鐘。

唐陌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四十分鐘可以做些什麼打發時間，但傅聞奪沒讓他等這麼久。五分鐘後，一陣激烈的打鬥聲突然響起，唐陌目一凜，仔細聽著那邊的靜。

他聽到了金屬撞的聲音。這聲音太快，每一次攻擊之間的間隔絕對不超過0.5秒。唐陌聽出來，似乎有很多東西在攻擊那位傅先生。五分鐘，這個傅先生沒發出一點聲音。連續打了十分鐘後，他開始有些氣。

無數的重落地聲似乎在暗示，這位傅先生已經擊敗了多位對手。

可敵人的攻擊從未停止。

越來越多的撞聲，甚至還有刀子劃破重的聲音。

遊戲存檔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十五分鐘，唐陌繃直了後背，仔細聽著腦海裏的聲音，連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他無法親眼看到對方在經歷什麼，但是他聽這個聲音就明白，這個傅先生的實戰能力太強了。整整三十分鐘，沒有一秒停止戰鬥。對手恐怕有百上千，他卻一直撐了下來。

是真的太強了。

轟！

一道響亮的炸聲響起。

唐陌都被震得神一頓，更不用說那位真正面臨炸的傅先生。

“撐不住了……”嘶啞的聲音響起。

唐陌立即道：“存檔期限還剩下一分鐘，快讀取存檔。”

“來不及了。”

唐陌一愣，還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突然，他腦海裏的聲音就不見了。唐陌趕拿出火蛋，只見上面的“S”花紋已然消散，不再閃爍藍。不等他思考，整個火蛋閃起淡淡的芒，這是主聯繫的芒。

“剛才遊戲失敗，我重新讀檔了。”

一切只發生在十秒鐘。十秒鐘前，唐陌記得這個男人的聲音沙啞無比，氣重，好像了極重的傷。可現在他的聲音和一個小時前別無兩樣，悉的嘶嘶電流聲又在唐陌的耳邊響起。

唐陌皺眉：“傅先生，你剛才說你來不及讀檔了，所以說……”

“存檔需要在火蛋上畫一個‘S’，讀檔需要在火蛋上畫一個‘L’。一個是‘s□□e’，一個是‘load’。我剛才和一隻黑塔里的怪戰鬥，它比我強大很多。只剩下不足一分鐘，一分鐘過去存檔道就會失效，我沒有機會再畫出一個‘L’。”

唐陌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沒機會讀檔，那你……”

“還有一種方式可讀取存檔。”男聲鎮靜從容，“遊戲存檔開啟後，一個小時死亡，自讀檔。所以我剛才殺了自己，直接讀取存檔。”

唐陌沉默了。

在急關頭，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換取一線生機……唐陌也會這樣做，但恐怕不會有這個人這麼果斷。

“浪費了你一個小時，你現在還在忙嗎？抱歉。”

看星星看月亮看了一個小時的唐陌：“還好，沒關係。”以後還人就行，不用客氣。

“我剛才是在進行第二層的攻塔遊戲。”男人的聲音低沉淡定，語氣平靜地說出了讓所有人類都會錯愕不已的話語：“玩家實力達到一定層次，就會被黑塔強行開啟攻塔遊戲。這是攻塔遊戲的開啟方式之一，我猜測還會有其他的開啟方式。”

唐陌在聽到“第二層的攻塔遊戲”時，已經驚愕地睜大雙眼。

他突然猜到了這個傅先生是誰……

這聲音低啞磁，帶著一不易察覺的笑意：“你好，唐陌，我傅聞奪。”

這一次的陌陌聯繫掛斷後，唐陌沒有立即回育館，他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目沉著地看著手裏的白火蛋。

傅聞奪。

渡客傅聞奪。

開啟華夏區第一層攻塔遊戲，整個華夏區玩家都咬牙切齒、恨不得砍死他的傅聞奪。

黎文之前還和唐陌開玩笑地說過，要是有機會見到那個把全華夏玩家提前拉進攻塔遊戲的渡客傅聞奪，他一定要把這個傢伙吊起來打，滿清十大酷刑全上，打上個三天三夜，很殘忍的那種。

讀取遊戲存檔後，傅聞奪表示自己會找機會離開遊戲，尋找其他出路。以他目前的實力，還不能通關第二層，只能暫時放棄。

傅聞奪將自己參加攻塔遊戲的事告訴給了唐陌。

唐陌知道，對方不是突然覺得自己人很好，可以當無話不談的朋友，開誠佈公地流。他把這些事告訴唐陌，大抵只是為了還那句“你浪費了我一個小時”的人。不過這人還得大了一點，或許確實夾雜了一些其他原因。

總而言之，唐陌目前知道了，實力達到一定水準就會被強行開啟攻塔遊戲。傅聞奪當初開啟第一層攻塔遊戲並不是自願的，他被黑塔強行拉了進去，順便不小心坑了全華夏的玩家。

但是他今天被拉進第二層攻塔遊戲時卻沒有再“禍害”到其他玩家，唐陌猜測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黑塔只對第一個開啟攻塔遊戲的玩家特殊，會進行全球廣播，並拉整個區的玩家下水，一起攻塔；第二種，全華夏目前只有傅聞奪一個人通關黑塔一層，除了他，其他人都無法攻略第二層，自然沒法拉人進坑。

唐陌低首看著清澈的池塘，一條小魚在池底遊過，泛起一道淺淺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