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坐在地上良久，終于抬頭看向雨中一言不發的謝景。

“謝景。”他有些疲倦地開口，“我……我今晚有點累了，沒事，我就是出來走走，我……”他忽然說不下去了，見謝景仍是沉默，他索也沒接下去，撐著地慢慢站了起來，拿袖子了把手上的。

雨還在下，王悅隨意地抹了把臉，抬頭看著黑漆漆一片本不見盡頭的街巷，忽覺人生可笑，他是王長豫，瑯玡王氏大公子王長豫，該死的，他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這天大地大的，他覺得自己如今真像條喪家之犬，舉目茫然。

他慢慢回往來的方向走，剛走了兩步，后忽然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

一直沒開口的謝景出聲喊他的名字，“王悅。”

王悅聞聲腳步一頓，輕皺了下眉，良久才低聲疲倦道：“我先回去了。”

后有腳步聲傳來，夾雜在一片嘈雜雨聲中。王悅忍不住了下眉心，不知道怎麼同謝景解釋今天的事兒，說句實話，他的確也不太想解釋，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最狼狽的時候了，他聽見后的腳步聲漸漸停了下來。

“王悅。”

王悅聞聲回頭看去，下一刻整個人被一把拽著胳膊扯了過去，他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狠狠撞上了謝景的膛。

大雨如注，謝景箍住了他，一手扣著他的下，一手按著他的后腦勺，忽然低頭。

謝景吻了下去。

王悅猛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年的臉龐，明明是那麼黑暗的夜，他卻如此清晰地看清了這人的臉，謝景閉著眼，臉上全是冰冷的雨水，他下意識就開始猛地去推謝景，卻忽然覺到謝景在嚙咬著自己的下，他一下子僵住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教過王悅這時候應該怎麼做，他推不開謝景，他渾都在發，心底掀起狂瀾，所有的意識在一片栗中頓時灰飛煙滅。

謝景，謝景，謝景，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謝景，這個清冷的人此時此刻渾上下從發梢到指尖都是暖的，暖的滾燙。王悅猛地睜大了眼，他抱住了謝景，像是個孤獨無助的人忽然抓住了眼前的什麼東西，他死死地抱住了謝景，渾抖不休。那一瞬間，他竟是想哭。

大雨中，謝景低頭吻著他，手地著這人的后腦勺，將瑟瑟發抖的王悅狠狠地勒在了懷中。

雨下得轟轟烈烈。

酒店。

謝景坐在沙發低著頭，著王悅的手有條不紊地給他清理傷口，自打把淋了一生雨凍得渾哆嗦的王悅抱進門起，謝景就沒說過一句話，從給王悅利索地換了干凈睡又吹干了頭發，到如今抓著人給他理傷口給他上藥，謝景全程連一個字都沒扔給王悅。

如此泰然自若，實在是遠超了王悅的意料。

謝景正抓著王悅的手，拿棉簽著王悅手上的傷，忽然看見那手指輕輕了下，他看見王悅的食指輕輕蹭了蹭他手中的棉簽。他抬頭看向王悅。

王悅緩緩開口道：“你……為什麼？為什麼要……”

謝景神未變，手從一旁的盒子里拿了支干凈的棉簽，“瞧不出來？我喜歡你。”

王悅愣住了，謝景這話說得實在太直白，也太自然，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每一個字，可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麼？”

謝景抬眸著他，又重復了一遍，“我喜歡你，第一眼見著你，我就有些喜歡你。”他的語氣極平常，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

“你……”王悅不知道說什麼好，著謝景發怔。這個人，是怎麼把這番話說得如此不卑不明磊落的，這好像是他獨有的本事，所有的東西經由他里說出來，便是再正常不過。

王悅睜大了眼，有些震驚，又有些茫然，下意識想從謝景的手里把手回來，卻覺忽然被的更了。王悅掙不過，竟是不想松開了，他太累了，他握著這個人的手，像是攥住了夜里的一道，溺水時眼前的一稻草，他握住了，便松不開了。

“這麼晚了，跑出去做什麼？”謝景著王悅的手問了一句，他著王悅。

王悅當然不知道怎麼解釋，他頓了很久，才編出個不怎麼蹩腳的理由，“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睡不著？”謝景反問了一句，抬手試了試王悅的溫，確定他沒發燒后放下了手，“怎麼會睡不著？”

王悅心中本來就有些慌，口回了一句，“睡不著就是睡不著，我出去走走而已。”

謝景抬眸著他，過了不知道多久，他低聲問道：“你怕什麼？”

你怕什麼？

這四個字一出，王悅的臉一瞬間褪盡，他像是被謝景一下子著了痛，整個人都忍不住抖起來，神經繃得太，人是容易崩潰的。他怕什麼？他如今有什麼可怕的？瑯玡王家早沒了，東晉已經覆滅了千年，他瑯玡王氏大公子如今不過一條喪家之犬，他有什麼可怕的？他還怕人知道不？

他一個已死之人到底在怕些什麼，在執著些什麼？他已經回不去了。這兒多好啊，日子清靜，又紛爭，不用爾虞我詐，也沒那些七八糟的事兒，他呆這兒有什麼可怕的？他忽然有些想笑，這半生皆可笑，風地活了大半輩子，最后竟是活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王長豫，你還敢口口聲聲說你不怨不恨？天下誰有你王長豫更道貌岸然，明明整個人都被恨意侵蝕得快腐爛生瘡了，還要做出這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你做給誰看？你究竟怕些什麼？

王悅終于有些控制不住地低下頭，臉蒼白，他現在覺自己就跟個厲鬼似的，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終于著聲音極低地說了一句：

“謝景，我了人一樣東西。”

我了一條命，一段人生。我原是個已死之人，一千多年前的已死之人，尸骨都已經腐爛了，不知道葬在什麼地方。王悅手腳冰涼，抬頭看了眼謝景。

謝景的臉頓時有些異樣，他靜靜著王悅。

王悅覺得渾發冷，下一刻，他被人輕輕擁了懷中，他控制不住地打，終于，他死死地拽了謝景的袖。

謝景抱住了王悅，輕輕拍著他的背安著他，他覺到王悅抱住了自己，那種帶著戰栗的、用上了極大力道的擁抱。那一瞬間，他切切實實地到了王悅的緒，近崩潰的那種恐慌、掙扎與茫然，于此同時，他還到了王悅對他全心的信任，那種帶著孤注一擲意味的、帶著慘烈意味的信任。

“王悅。”謝景低聲喊他的名字，手一點點慢慢地進了他的頭發，他想起八個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攬著王悅睡在床上，給他蓋上了被子。

誰也不知道是誰先出的手，誰先擁抱住了誰。

外頭夜雨大得驚人，打在窗戶上噼噼啪啪的響，窗外一片漆黑。

謝景手慢慢解開了王悅的服扣子，一顆顆往下解著，他忽然抬手上了王悅的臉，黑暗中，他覺王悅在抖，他低頭細碎地吻著他，從未有過的驗讓他的呼吸有些難得的不穩，他抱住了王悅。

王悅整個人都在抖，他著謝景的溫，那一刻他忽然記起很久之前的大街之上，他著迎面走來的謝景，那人朝著他笑，那笑賞心悅目。他又記起謝景站在桌子前拿勺子慢慢地攪著粥，鋪在他上，這個人整個人都是暖的。如今這個人離自己極近，黑暗中，他聽見他的心跳聲，聽見這人低緩的呼吸聲。王悅止不住地想發抖。

他偏過頭，一雙眼盯著低頭吻著他側頸的謝景，他知道謝景在干什麼，那覺很陌生，他有些張，卻沒有推開謝景。

謝景低頭看著他，終于，他著王悅的腰，一點點進王悅的，聽見王悅忍不住口而出低低的一聲悶哼。

“難嗎？”謝景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喑啞得厲害。

王悅看了眼他，抖著沒說話，臉蒼白得厲害，半晌才低聲道：“有點疼。”他抓了謝景的胳膊，眼中有些發紅。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卻死死地抱住了謝景，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絕然。他忽然就記起來了，是他先抱住的謝景，他先出的手，是他想要謝景。

謝景低頭看著他，親了下他的額頭，“忍著點，我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