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和曹淑發誓絕不找司馬紹，可在街上巧撞見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他也不能倒地裝死是吧？雖說他心里想的。

與司馬紹而言，兩人不過是一月未見，于他而言，兩人卻是三年多未見了。王悅著坐在對面的皇族太子，又瞧了眼一旁的庾亮等人，原本以為自己心中會有萬千慨，可沒想到真見面了，心里頭卻沒什麼想法。

“你如何了？”還是司馬紹先開的口。

王悅著杯子抬眸向對面的人，輕輕笑了下，“無大礙了，殿下掛心了。”

司馬紹的眼神微變，他著王悅開口道：“我也不曾料到，酒宴上會鬧出這樣的事，這事怪我。”

王悅搖搖頭，“是我，是我自己非得要去，誰都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這如何能怪殿下？不過是場意外，我如今人沒事，刺客也已經伏法，事都過去了。”他著對面紫金冠的皇族太子，點了下頭，“我和人說了，確實是意外，這段日子連累殿下了。”

司馬紹看著王悅，忽然就沒了話。

王悅著他，不想多做糾纏，把態度擺出來便好了，他輕輕笑了下，“我這兩日還沒修養好，瞧著嚇人，殿下見諒，我怕是先得回去躺著了。等好多了，我再與殿下喝茶如何？”

王悅見司馬紹沒說話，于是拱了下手起離開，就在他走出房間的時候，后傳來一道略顯疲憊的聲音。

“你若是真想裝瘋癲，本來該把水潑我臉上，和我在這里鬧起來，說不定還要拿刀追著砍我。你如今這樣子，我看著擔心。”

王悅的腳步頓了下，沒有回，他淡然道：“殿下說笑了。”

王悅走出了房間，沿著大街回了王家。

一進書房，他坐在了案前，忽然低頭按住了桌案，嚨里的腥味再也不住，他一口吐在了宣紙上，眼前一陣發黑。

房間里沒有下人，王悅吐干凈了，抬手了把角的，坐在了席子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嘩啦啦地漱口。他在現代嫌棄那虛，卻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他漱干凈口，抬手緩緩了下太，側頭看著窗外的臘梅花，看了半天，忽然笑了笑。

別人不清楚他的想法，他自己卻清楚得很，他原以為再見面自己會恨司馬紹，卻沒想到著司馬紹時，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人二十七歲病逝。

忽然就恨不起來了，有些唏噓，又有些疲倦。

就這樣吧。

王悅坐在書房里，一夜沒怎麼睡，口疼痛讓他連躺都躺不下來，他扶著桌案坐了一夜，天亮時才發現自己似乎在高燒。他倒也沒多詫異，命人去喊了大夫，并囑咐不要告訴他母親曹淑。

王悅睡過去了，醒來時發現已經是深夜，他手里握著個丫鬟的手，他頓時相當詫異。

那丫鬟啪一下跪在了地上，“世子！”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哆哆嗦嗦的。

王悅看了一眼，有些奇怪，“怎麼了？”

“世子高燒，說胡話了，把奴婢錯認別人了。”

王悅神志還有些不清楚，隨口問了一句，“是嗎？我說什麼胡話了？”

“世子抓著奴婢的手不放。”那丫鬟臉蒼白，“世子里喊著的好像是、好像是‘謝景’。”

王悅猛地頓住了，過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下去吧。”

那丫鬟著聲音又說了幾句，王悅耳鳴沒聽清，過了一會兒，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王悅躺在床上良久，他抬手抹了把角溢出來的，轉猛地撐著床一口吐在了地上。

……

王悅最近吐吐得比較多，就命人多做了補的菜食，邊吐邊補。

下人擰著眉看著坐在案前大口灌著鴨湯的王家世子，說實話，有點反胃。

王悅喝干凈了，了把角，把勺子一扔，抬頭看向立在一旁的下人們。

下人們一個哆嗦。

“我瞧著臉如何？”王悅問了一句。

下人看著他，沒人敢說話。

王悅看著他們，心里有了數，估計還是和鬼看著差不多。

他忍不住了自己的口，這些日子過去，傷口疼倒是不怎麼疼了，可沒好全。這依舊很虛，三天兩頭有事沒事就咳，昨天尚書臺幾個同僚來探病，他說著說著話低頭就吐上了，給幾位大人嚇得不輕，就這況，曹淑肯放他出門才是見鬼了。

可他實在坐不住了，他再不找點事兒做，他真的要憋死了。他扭頭看著那鍋鴨湯，看了一會兒，確實有點反胃。

“不喝了！”王悅猛地拍了下案，“出門！”

下人們頓時跪了一地，攔在了他面前。

王悅看了他們一眼，“說話啊！跪著干什麼？”

“夫、夫人說，世子再出去就要打斷世子的狗，把世子栓起來！”

王悅：“……”

王悅去找了趟他親爹王導，打算和他好好說說他最近在琢磨的事，順便再和王導展示一下自己這痛改前非的決心。

王導坐在席子上，看著每天雷打不來展示幾遍決心的自家長子，從一開始的驚喜到后來的冷淡再到最后的臉上約約寫了一個“滾”字，王丞相的心復雜，他抬手讓人把王悅扶起來，起袖子親自給他倒了盞茶。

“這樣如何？長豫，你若是想做什麼，但凡不惹著你母親，你便放手去做，你若是缺人，我給你撥個幕僚供你差使，你想如何便如何……”

王導又給人麻利地請了出去。

王悅從院子里出來，覺是聽王導講了一大堆，又好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仔細想想，王導這說了跟沒說一樣，說白了……王導剛不就是在糊弄他嗎？

剛活回來不到兩個月，他發現自己又遭嫌棄了，這日子又活回去了，他覺，若不是他這些日子上還有傷，王導怕是連見都不想見他。

王悅角微微一，口又在作痛。

這和他之前想的，確實不大一樣啊。

王導還真不是糊弄王悅，畢竟是自己親兒子，難得上進一次，雖說指不上他，但是有這份心到底是讓人欣的，他吃過飯想了想，還真給王悅院中撥過去個人。

王悅坐在席子上打量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看了半天，咽了下口水，皺眉道：“你就是王有容？”

披麻戴孝的男人點點頭，忙上前給王悅倒了杯水，“世子請喝茶！”

王有容穿著孝服低著眉，模樣有幾分，二十出頭的年紀，很年輕，一點都不像是丞相府老牌幕僚，倒像是個寒門書生，就是那種讀一輩子書死活出不了頭的破落書生，臉長得是真好，撲著淡淡的脂瞧著很清俊。在魏晉，男人撲脂抹是件正常的事，這就跟滿大街的龍之好一樣，沒什麼可奇怪的。

王悅之所以震驚，是因為這個人他太香了。

真的太香了！

遠遠走來，一撲面而來的濃烈芳香席卷而來，坐在他面前，王悅覺自己快窒息了。涂脂抹可以理解，但是如此濃烈而刺激的芳香，別人都說君子如香草，這是香草了吧？

王悅喝了口茶定定心神，過了很久，才訕訕地說了一句，“你上好聞的啊。”

王有容微微一笑，“世子喜歡便好，晌午了，世子想吃點什麼？下去給世子弄。”

王悅本來想問“你不是個幕僚嗎？你做什麼飯？”，但是他著王有容那副殷勤的樣子，忍住了，畢竟是王導派過來的人，他最近對他親爹還是比較孝順的，于是他開口道：“隨便弄點吃的就行。”

“是。”王有容行了個禮，退下了。

王悅看著他的背影，心復雜，他懷疑王有容在他這兒多待兩天，院子的花都能給他熏死。王導找這麼個溜須拍馬的幕僚，這是寒磣他呢？王悅有些想不明白。

換完藥后，王悅看著王有容一樣樣把菜親自給他端上來，著筷子半晌，終于還是吃了。

王有容著他，眼神很是慈。

王悅吃了會兒，抬頭緩緩看向他，背后有些發了。

王有容又給王悅將湯往面前端了端，“世子請用湯。”

王悅看著那碗鴨湯，又看了看王有容，最終還是拿過勺子慢慢喝了起來，吃了兩口，他覺到王有容還在用那種眼神著自己，他的作頓住了，開口表揚道：“菜都不錯，湯也不錯。”

王有容聞聲低聲道：“下知道世子這些日子不佳，下的老家那邊有個方子，說是以人人為引，最是滋養，臣日夜擔憂世子的子，聞此大喜，甘愿為世子割放，以做菜羹供世子食用，還世子早日康健。”

王悅喝著湯一口全噴了出來。

抬頭睜大了眼看著王有容片刻，王悅猛地撈過盆就低頭大口地嘔吐了出來，連膽都快吐出來了。

“世子？”王有容一張俏生生的臉嚇得花容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