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未手,暗門機關卻被,里面的人要出來了!
林熠閃避到屋屏風后,暗門打開,里面兩名人走出來,口中說著白達旦語。
“那半死不死的,養在這里一年了,還得伺候。”
“溫撒爾也不是什麼心慈手的人,偏偏耐心養著這麼個廢人。”
……
林熠聽得懂塞外多數語言,猜測溫撒爾便是江悔的本名,而曲樓蘭……半死不死?
下一刻,他如黑暗中一只獵梟沖出來,兩名守衛猝不及防便被他擊倒,屋又是一片寂靜。
暗門打開,墻后出現一間暗室,外間什麼也沒有,林熠向屋外打了暗號,便出冶劍,進了暗室。
穿過外間,繞過一塊屏風,林熠看著眼前景象,心底發寒。
室一塊嶙峋巨石部剖空,做了一方藥池,池中暗沉沉的藥湯,半躺著一個男人。
許是因為日久不見,又被藥湯浸洗,那男人皮白得幾乎明,面容英俊,雙目閉,形瘦削,仰面躺靠在石池邊緣,上裹著件單袍,口以下浸在池中。
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林熠上前查看,發現他全無意識,雖然還活著,但呼吸心跳微弱得如懸一線,且于這種狀態已經很久了。
林熠第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正是當年在費令雪邊的曲樓蘭,當時他們關系還很好,與林斯鴻談得投緣,未曾想,再見已是人非。
江悔竟把曲樓蘭弄這個樣子。
藥池中似有活游,林熠心知其中有古怪,沒有妄。
“姿曜,是他麼?”蕭桓讓笙柳回去,自己從楓庭院跟了進來。
林熠點點頭,看蕭桓走到池邊,查看了曲樓蘭眼睛和耳后,蕭桓抬頭說:“他有蠱。”
“你懂蠱?能治好麼?”林熠燃起一線希。
蕭桓搖搖頭:“只是略懂,他所中的‘同生蠱’我恰好見過,他本該早就沒命了,是這蠱讓他維持現狀,人是救不回的。
“不過一日,就找到這里了,當真厲害。”
江悔清亮帶笑意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林熠心中一沉,手勢示意蕭桓在間別,轉不聲走到室外,看見江悔站在房中,后跟著數名白達旦人。
江悔依舊是一布,順的黑發松松束著,面容致漂亮,深邃的眼窩一雙深藍眸子帶著笑意。
他略單薄的形在月和燭火下顯得很輕盈,仿佛只是個天真的年。
“你把曲樓蘭弄這樣,費令雪若知道了,會恨死你。”林熠倚在室門邊,一紅隨吹進屋的夜風微,臉上沒什麼緒。
“費令雪早就不記得他啦。”江悔搖搖頭,臉頰旁垂下的黑發輕晃,笑起來齒白如貝,“我的蠱可以讓廢人茍活,也可以讓費令雪忘掉該忘的人。”
他有著再純凈甜不過的笑容,卻是一條狠毒的蛇。
林熠一挑眉,轉念間明白,江悔用蠱清除了費令雪的記憶,以為費令雪不記得曲樓蘭。
可費令雪明明記得,只是在騙江悔,與他周旋。
“同你說這麼多也沒用,既然找來了,就給那廢人殉葬罷。”
江悔說完,后的白達旦人便朝林熠走來,他們各個高瘦,走路安靜得詭異,懷西域武功,實力難測。
林熠一不,對那些人視而不見,只冷冷盯著江悔:“不如人來齊了再手。”
江悔似乎不屑再與林熠說什麼,打算直接離開。
聶焉驪卻恰好帶著費令雪躍上小樓,后隨而來一名白達旦人要沖上來抓費令雪,被聶焉驪閃一劍格開。
那白達旦人被擊得退了幾步,又看見屋的江悔,慌忙道:“主人……在下該死,沒能守住費公子……”
“江悔,你把他怎麼了!”
費令雪沖進屋,他一淺白長衫,清朗如玉的臉上神哀戚。
江悔的笑容消失,齒間出幾個字:“費令雪,你來做什麼?”
費令雪不再看江悔,徑直往室去。
江悔臉上所有的表都消失,如同做錯事的孩子被發現了,站在那里看著費令雪進了室。
他手下人未得命令,也止步于室,屋中頓時一片寂靜。
林熠看著費令雪走到藥池邊,修如竹的背影微,抬手輕輕了曲樓蘭幾乎毫無生氣的臉頰。
“曲樓蘭……”
多年好友變這副模樣,費令雪幾乎肝膽碎。
蕭桓在池邊看著這場景,微微蹙眉。
江悔站在室外,聲音低啞:“……不可能,你中了‘忘生蠱’,你不記得他!”
半晌,費令雪才轉過,眼眶發紅:“我不該記得他麼?江悔,他是誰?是他把你從冰天雪地里撿回來的!”
江悔臉上破碎冰冷的神轉瞬又被掩去,他笑了笑,藍眸彎如月牙:“費令雪,他撿了我又有什麼用——十三年前,曲樓蘭殺了我爹娘,溫撒部族被他帶人踏平……費令雪,我該謝他麼?”
費令雪眉目間盡是難以置信:“江悔,我還當你是白達旦人所迫,你竟……從一開始,你就是為了報仇?他當真是撿回了一頭狼!”
林熠抬眼,正對上蕭桓的目,都未想到,江悔做這一切,不是為了費令雪手里的機栝,也不是為了北疆軍,而是為了報滅族之仇。
江悔安靜地著費令雪片刻,似乎想把他的樣子刻在眼睛里,淡淡道:“費令雪,他一年前就該死了,讓他活到現在,或許他該謝我。”
費令雪看著江悔,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你要殺他,要毀他,讓他生不如死,你心里可曾念及這些年里,他對你的關心?”
江悔低下頭,袖中出兩柄窄長寒刃,他抬起頭看著費令雪:“費令雪,你跟我走吧。”
費令雪雙目幾含:“江悔!你該下地獄!”
江悔刀刃的手指頓了頓,似要解釋什麼,卻只是笑道:“我?還早著呢——你看看曲樓蘭,你的至,他這一年都是這鬼樣子,不如讓他先走一步?”
他話尾的語調依舊帶著一般的氣息,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玉盒。
林熠立刻沖上去,可已來不及,下一刻,玉盒便在江悔指尖化為湮。
費令雪意識到什麼,回頭去看曲樓蘭,卻見藥池中的英俊男人瞬時化作白發枯骨,藥湯一陣翻涌,迅速蒸發。
“樓蘭——!”
他眼中滿是絕,俯去抓曲樓蘭,可如同握到了幻影,只抓住一縷深煙塵。
不過片刻,藥池中的一切都化為烏有,藥池底部余下一顆黑得如夜空般的珠子,
“同生蠱”,蠱亡死,夢幻泡影。
曾經無話不談、并肩風月的知己,就這麼徹底消失了。
蕭桓在旁看著,卻未曾阻攔,眼底有些無奈。
對曲樓蘭而言,他的生命在一年前就已結束。
費令雪滯了片刻,俯取出那顆烏沉明珠,那珠子便是曲樓蘭和同生蠱所化,握在手里,不知是否冰冷。
費令雪聲音平淡得絕:“曲樓蘭帶你到遂州城那天,你穿著不合的袍,我笑話他不會照顧人,帶你買了新……你站在院里梨樹下,他說你的眼睛好看,和一樹梨花映著,便如北疆的雪和長空……”
江悔卻毫不為所,諷道:“一年半前,你被綁上城樓,你的好友曲樓蘭一刻也未猶豫,下令攻城,你在城樓上看著,就不恨他?”
費令雪悲極而笑:“是啊,原來都是你……若非你從中作梗,我怎麼會為人質?定遠軍數萬將士和邊城安寧,比我一命重要得多。他重重義,才會覺得愧對我,可笑你至今不懂義為何。”
室門外,江悔沉默片刻,依舊是笑,藍眸著費令雪的背影。
“費令雪,再我一聲‘阿悔’罷。”
費令雪自始至終沒回頭再看他一眼,修頎如竹的形幾乎站不穩:“你說到的沒錯,我后悔至極……”
江悔笑容霎時消失,盯著費令雪的目凝出一層寒冰,林熠見狀立刻揮劍擋住他,江悔手詭譎,手中雙刀如毒藤般,瞬時沖上前與林熠纏斗一。
江悔手下的白達旦人也同時沖上前,聶焉驪橫揮飲春劍,將之擋在室之外。
費令雪握著那顆烏沉蠱珠,始終沒有回頭看,整個人如同失去了生氣,片刻后轉沖往江悔邊,蕭桓立即上前一擊他后頸位,扶住昏倒的費令雪。
江悔手顯然是外域功夫,這看似單薄的麗年,出手卻狠辣之極,林熠雖知他不是自己對手,還是心里發涼,人不可貌相當真不是說笑而已。
江悔神冷如毒蛇,再不復素日無邪甜的笑。
他掃了一眼屋勢,心知他們不是林熠和聶焉驪對手。
江悔手中雙刃與林熠的長劍唰然過,又驟然分開,從懷中取出一枚竹管。
蕭桓當即認出那是毒蠱,沉聲道:“姿曜,毒蠱!”
林熠卻離得太近,一時已避不開。
蕭桓形如電沖上前去,暗袍隨風而,出掌的瞬間,隔著一尺之遠,把江悔手中毒蠱容化為了湮,旋即把林熠推到一邊,未讓毒蠱湮到林熠半分。
江悔最后看了一眼費令雪,便趁隙吹出一聲尖利哨音,數名白達旦人立刻掩護他,江悔便趁這間隙逃出小樓,眨眼間消失在夜里。
江悔逃走,聶焉驪數招上去,奪了三名白達旦人命,其余幾人趁隙也破門而逃。
“追麼?”聶焉驪手中飲春劍挽了個劍花,回頭問。
“別追。”蕭桓蹙眉道,“他的蠱很難解。”
聶焉驪忍不下,秀朗的眉眼蘊著不悅,道:“我去軍尉府打個招呼,即刻封城通緝他們。”隨后便也出門消失在夜里。
費令雪被蕭桓擊暈放在室椅子上,林熠看了一眼,又回頭看蕭桓。
“你……方才是不是到毒蠱末了?”林熠收了冶劍,蒼白俊的臉上有些茫然。
蕭桓搖搖頭:“應當無妨。”
費令雪很快蘇醒過來,手里握著那顆蠱珠,眼睛發紅,對林熠和蕭桓道:“多謝二位相助,今日……我先帶樓蘭回家去。”
他原本清明俊的臉上蒙著揮之不去的絕。
林熠放心不下,和蕭桓送費令雪回到家里,二人便暫住一夜,以防白達旦人和江悔回來。
林熠簡單和費令雪談了幾句,確認他沒有想不開,便留他安靜休息。出了費令雪房間,等在院的蕭桓抬眸看著他。
夜深如水,院一樹梨花盛放如雪。
當年曲樓蘭帶著江悔來的那天,大約也是這麼一樹芳菲,春風正好。
林熠抬頭看了看籠了滿院的梨花和夜空中那皓月,嘆了口氣。
費家宅子有客人來,現的客房就一間,林熠和蕭桓進了屋,兩人誰也沒說話。
蕭桓點燃燈燭,回頭一看,林熠一紅,蒼白清雋的臉上神復雜,抱著手臂看著他,濃黑的眸子清亮之極。
“阮尋,你不是不會武功麼?”林熠問他。
本是疑的問題,說出口卻有些委屈的意味。
這語氣和眼神,便如在蕭桓心里掃過,他認真地看著林熠,心想,這是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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