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外都有重兵把守，待到兩人走后，四喜公公扶著楚淵回到房中。雖然方才沒說幾句話，倒著實把自己氣得夠嗆，又胖，扶著桌子直氣。

楚淵見狀失笑：“當心鬧出病，這里可沒有藥草替你調養。”

“這些逆賊當真要反天。”四喜公公嘆氣，“只是可惜沈將軍不在，不然如何能得到他們跳腳猖獗。”

“任先前計劃再周全，卻沒料到曾宣會投靠劉家。”楚淵搖頭，“百一疏，也算是又得了個教訓。”

“那皇上下一步要如何？”四喜公公問，“一個小小的管家敢如此肆意妄為，定然是得了上頭指令，也不知王城里頭現在如何了。”

“王城倒是不必太過擔憂，朕早已做好部署。”楚淵道，“況且還有西南王段白月，想必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劉府肆意妄為。最多今晚子時，自會有人前來救駕。”

“是。”四喜公公先是點頭，而后又跪在地上落淚，“只怕老奴此后也不能再伺候皇上了。”

“為何？”楚淵角一揚，“莫不是想留下跟著劉家人？”

四喜公公還在唏噓垂淚，尚未傷完卻驟然聽到這麼一句，登時大驚失連連擺手：“皇上——”

“朕知道，誰說朕要丟下你了。”楚淵打斷他，彎腰將人扶起來，“兒時虧得有公公，多回替我擋住那些心懷叵測之人。此番既是救駕，自是要連你也一道救出去。”

“……這。”四喜公公為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臃腫態與大肚子，不管怎麼瞧，都是一副累贅樣貌。

早知如此，那平日里就該吃兩碗飯。

衙門后的小巷，葉瑾正挎著菜籃子，施施然往過走。

一隊侍衛持刀而立，面肅穆威嚴，遠看上去宛若銅墻鐵壁。

“此路不通！快些出去。”葉瑾還未靠近，便已經被蒼蠅一般揮手驅趕，于是炸一仰頭，憤憤轉往回走——若換做平常，他定然是要爭回去的，漫天撒藥可以有！但現如今這府衙里還困了個人，無論是兇是吉，總要想辦法見上面才行。

圍著府衙逛了一圈，一溜進去的隙都沒有，葉瑾心塞悶，坐在街角茶樓喝茶瀉火，順便留意對面的靜，打算看看晚上有沒有機會能渾水魚。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茶樓打烊要關門，葉瑾翻上了屋頂，躲在暗呵欠連天。好不容易到了子夜，還沒來得及等到對面守衛接換崗，一隊黑人卻已經悄無聲息從天而降，手起刀落干凈利落，將人放倒在了路上。

葉瑾：“……”

“來人！有刺客！”衙門里有人覺出異樣，高呼出聲。

熊熊火把瞬間燃起，將天也照亮了半邊，刀劍相撞之聲不絕于耳，周圍百姓有的被嘈雜聲驚醒，也躲在被窩中不敢出門，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只哆哆嗦嗦等著四周重新恢復寂靜。

“走！”楚淵拖著四喜翻上馬，在黑人的護送下，一路殺出劉府。

“來人！給我追！”劉滿氣急敗壞下令。事已至此，所有人都知道若是讓楚淵回到王城，自己將會有什麼樣的后果，于是曾宣親自帶人追出城，眼中殺機四現，滿臉猙獰。

前來營救楚淵的黑人是宮影衛，每一個都由沈千帆親自挑選，全部暗中送往江南日月山莊學過輕功，手很是了得。平日里不會現，只有在急關頭才會前來救駕。饒是叛軍人再多，也是來一批殺一批，將楚淵牢牢護在最中間。

“放箭！”曾宣率人先登上前方高崗，將楚淵一行人困在谷底。

閃著寒的箭刃刺破風聲呼嘯而來，楚淵拔劍出鞘，將四喜甩在了自己后。

“護駕！”影衛有人中箭傷，眼看對方又換了一批新的弓箭手，急之下也只有用之軀擋在前方，為楚淵爭取更多時間逃離。

火油彈帶著濃濃黑煙滾下陡坡，楚淵的戰馬右眼傷，嘶鳴著將兩人甩下馬背。四喜趴在地上急道：“皇上快走，莫要管老奴了啊！”

楚淵揮劍掃開面前火，上前將他一把拉起來，帶著往外突圍。曾宣看在眼里，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從親信手中接過弓箭，意圖置楚淵于死地。

“小心！”影衛見狀大呼出聲，楚淵只覺背后有破風聲尖銳傳來，只來得及一把推開四喜，自己后背卻傳來一陣劇痛。

“皇上！”四喜魂飛魄散，連滾帶爬上前扶住他。

“給我殺！”曾宣拿著刀沖下山，正乘勝追擊，迎面卻飛來一個布包，里頭末鋪天蓋地糊上臉，登時便像是被蚊子盯了千百個包，又痛又麻又。

“還沒死吧？”葉瑾剛一趕到就見楚淵中箭，急急忙忙撲到邊。

“俠士，俠士救救皇上啊！”四喜公公宛若見到曙。

葉瑾聞言快哭了，我這點功夫還俠士，你怎麼這麼多年眼神還是如此不好。

眼看楚淵已經昏迷，葉瑾也來不及顧忌周圍的況，割開服便替他理傷口。影衛還在與叛軍激戰，對方如水般殺一又來一，眼看就要力不從心，葉瑾仰天怒吼了一嗓子：“白來財！”

咆哮太過震撼，楚淵在昏睡中哆嗦了一下。

一個老頭應聲從樹梢一躍而下，土行孫般就地打了個滾，便向著叛軍殺過去，手中看似沒有任何武，所到之卻一片哀嚎，在頃刻之間，便有一大半人被卸了胳膊。

“俠士，皇上沒事吧？”四喜公公哆嗦著問。

“不知道，死了就死了吧。”葉瑾咬牙回答。

四喜公公險些又跪在了地上。

匆匆幫他包扎好傷口，葉瑾站起來急道：“別打了！”

白來財里叼著野果，將最后一伙叛軍踢下山，而后便不知從哪里搞了一架馬車出來。

城不知還有多叛軍，這種時候顯然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于是葉瑾當機立斷，帶著楚淵與影衛一道進了深山——在那里有一小房子，原本是為采藥時躲雨過夜搭建，此時恰好派上用途。

“俠士，皇上他沒事吧？”一路上，四喜這句話說也問了七八回。

若非看在小時候抱過自己的份上，葉瑾是實在很想將他打暈。

楚淵臉蒼白，服被染大半，手指也冰涼。幸好木屋本就有不藥材，葉瑾燒了熱水替他洗換藥，白來財又折返云水城拿來不服被褥與干糧，一起忙活了好幾個時辰，才總算是將所有人的傷勢理完。

葉瑾守在楚淵邊，時不時就幫他試試脈相，確定一時半會死不了，方才松了口氣。

四喜公公瞅準機會，又道，“這位俠士……”

“不會死。”葉瑾心力瘁，連炸的力氣也沒有。

“不不不，俠士誤會了，這回我是想問俠士尊姓大名。”四喜彎腰施了個大禮，“這回多謝二位俠士出手相救啊。”

“小事一樁，我就是正好閑得慌。”葉瑾撇撇。

四喜：“……”

“我去山上找找，看能不能采到赤紅藤，可以補養。”葉瑾站起來，“公公若是累了，也睡一會吧，他一時半刻不會有事。”

“好好好，有勞俠士。”四喜忙點頭，又擔憂道，“但看著天像是要落大雨。”山中難免，而且看方才雙方打斗的架勢，像是功夫也不怎麼好。

葉瑾卻已經背著背簍出了門。

白來財不知去了哪里，四喜公公趕忙讓未傷的兩個影衛跟上去保護，也好有個照應。

果不其然，葉瑾出門沒多久，山里便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轟隆隆從天邊來，教人心里頭都發麻。這一去就是兩個多時辰，四喜在門口張了三四回，直到天徹底黑，葉瑾才滿雨水被影衛攙扶回來，說是采藥的時候差點掉下山。

四喜公公被嚇了一跳，趕燒熱水給他洗驅寒。葉瑾滿肚子都是火，覺得自己著實是倒霉，先前將師父的骨灰送往寺廟后，就該換一條路回瓊花谷，來得什麼云水城，這下可好，撞到了麻煩甩都甩不。

楚淵一昏迷就是兩天，這日下午，葉瑾坐在床邊，照例幫他解開繃帶檢查傷口。

“俠士，俠士下手輕著些。”四喜公公看得心驚，“皇上可是龍。”慢慢藥，拍不得啊。

葉瑾哼一聲，將手巾沾滿藥糊下去。

四喜公公看得倒吸冷氣。

楚淵也在昏迷中悶哼一聲，然后費力地睜開眼睛。

景象很模糊，像是有人在看著自己，卻只是一瞬間工夫，就又換了悉的另一張臉。

“四喜。”

“皇上，您可算是醒了。”四喜公公幾乎要喜極而泣，心里卻又納悶，好端端的，怎麼方才還坐在床邊的俠士“嗖”一下便跑了出去，速度還快。

楚淵又閉著眼睛想了一陣，方才道：“這是哪里？”

“這是云水城的后山。”四喜將先前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又慨道，“這二位俠士可真真是大好人。”就是脾氣怪異了些，一個時不時就會哼，另一個連影子都見不著。

“人呢？”楚淵干裂，“朕要親自道謝。”

葉瑾蹲在門外撇，誰要你當面謝。

“俠士，俠士。”四喜公公出門來喚，“皇上請您進去。”

“我才不進去！”葉瑾站起來，施施然鉆進了馬車。

四喜公公：“……”

但里說不見，脈還是要診的，畢竟了重傷。于是片刻之后，葉瑾又從馬車里鉆了出來。

恰好路過的影衛被驚了一跳。

“看什麼看！”葉瑾叉腰怒！

“沒看沒看。”影衛趕低頭。

葉瑾把頭包得嚴嚴實實，只出兩只眼睛進了屋子。

楚淵：“……”

四喜公公也驚疑：“俠士這是何意？”

葉瑾甕聲甕氣道：“染了風寒。”

四喜公公恍然。

楚淵一直看著他的眼睛。

葉瑾坐在床邊，一把拖過他的手腕試脈。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楚淵問。

“你管我什麼！”葉瑾把他的手塞回去，施施然站起來，打算出去煎藥。

“湉兒？”楚淵忍不住，狐疑試探。

“不要得這麼惡心啊！”葉瑾然大怒。

楚淵驚道：“真的是你？”

……

……

葉瑾冷靜無比：“是你個頭。”

“九殿下？”四喜公公也驟然反應過來，就說看著如此眼。

“咳咳！”葉瑾雙眼真誠，“九殿下是誰？”

“果真是啊。”四喜公公喜極而泣。

楚淵也靠在床頭，笑著沖他手。

“哼！”葉瑾轉出了木屋，在懸崖邊蹲到天黑，才被找來的白來財帶回去。

楚淵正在床上吃粥。

葉瑾站在門口，雙眼充滿幽怨。

其實我并不是很想救你，你千萬不要謝，也不要纏著我不放！

畢竟大家都不。

楚淵掀開被子想要下床。

“喂！”葉瑾后退一步，警告道，“躺回去！”

“湉——”

“湉你個頭！”葉瑾單腳踩上門檻，一派土匪樣貌。

“那總該告訴朕，要如何稱呼你。”楚淵有些好笑，心里又有些暖意。先前當皇子時，宮里兄弟雖多，卻個個都是心懷叵測，還從未有人會如他一般，肯舍命出來救自己。

“我葉神醫。”葉瑾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

“那多生疏。”楚淵皺眉。

“我們本來就很生疏啊！”葉瑾一屁坐在床邊，“昨日府衙還有人來搜山，雖說沒找來后山，但一直待在這里也不是長久之計，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楚淵道：“無地可去。”

葉瑾：“……”

別說你當真訛上我了，為皇上要有骨氣。

“朕一直視同心腹的曾宣也能背叛，這云水城附近，當真不知道還有誰能信得過。”楚淵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