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君玉的彈弓在五天后才做，皇后宮里的小葉紫檀盆景忽然枯死了，太監抬出去扔的時候，被他發現了，他喜出外地弄到了一個小樹叉，做了個歪歪扭扭的彈弓，常常別在腰帶后面。

真是蠢相。

蕭栩嫌棄地想道。

他仍然很討厭言君玉，因為他發現言君玉這個人的討厭之就在于，他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大概把伴讀當了一件差事來做，蕭栩吩咐他做什麼，他就做，做完了，就自顧自過他自己的日子了，他似乎天生有這種天賦，不管別人怎麼孤立他，打他，他都能找到自己的事做。

他連掏墻都能掏得怡然自得，有次蕭栩發現他在罰站的時候，耐心地數墻上的螞蟻，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一些饅頭屑，擺一排，看著螞蟻們把它們搬回窩去。

他清楚地知道院子里哪個地方有螞蟻窩，哪里有燕子窩，哪棵樹的海棠果結得多，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跟他玩，他仍然過得很開心。

蕭栩就討厭他這份開心。

他越來越討厭言君玉和自己說話時臉上的神，那是一副全然應付的神，不管自己說什麼，他就只準備做完了去玩他自己的，蕭栩不記得他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了。不管蕭栩怎麼罰他，罵他，甚至推他，他都不會像第一次見面那樣，一臉茫然地專心看著自己了。

那時候的言君玉，雖然蠢相，但是眼睛是看著自己的，他是能跟著自己的表做出反應的，他甚至還問自己要不要玩他的木頭人。

現在他總是一派冷漠。

蕭栩心里的不滿積得越來越多，導致他對言君玉的態度越來越不耐煩，現在雍嘉年他們早就不討厭言君玉了，他們只是不和他玩而已。反而是蕭栩，對言君玉越來越不暴，以至于雍嘉年有時候都要勸一下他了。

這天早起，要去上學，蕭栩去給皇后請安，五月到了，皇后宮里已經擺了冰鑒了，宮從里面端出梅子湯來給他喝，里面不過是一堆碎冰塊罷了，言君玉這傻子，又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好奇地看著冰鑒，他的眼睛一認真起來，就是烏溜溜的，亮得像星星。

偏偏每次看著自己的時候，就像顆死珠子。

蕭栩心頭火起，拿起勺子，就朝他砸了過去。

別說他，皇后也嚇了一跳，那勺子在言君玉額頭上彈了一下，他捂住額頭，不滿地看著自己。

“怎麼發這麼大脾氣？”皇后正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就算要打人，讓下人手就行了。”

“我看見這蠢東西就煩！”蕭栩冷冷道。

“那就換個伴讀嘛，也不至于生這麼大氣。我看你舅舅家的小兒子就很好……”

蕭栩的臉沉下來。

“我不換。”

皇后知道他脾氣古怪，也不再勸，又讓宮拿了個勺子來，看著他喝完了湯，囑咐他上學要聽先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