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領事館里,領事詹姆斯和段燁霖可以說是針鋒相對,兩邊坐著的各家商會會長都面面相覷。
賀州城統共就三個碼頭,洋人想在這兒買賣往來,靠的就是這三家商會,只是之前很多年仗著洋籍避過很多檢查,因此有些賊心的做起來些不干凈的買賣。
現在到了段燁霖這里,一旦發現風吹草,自然絕不姑息。
詹姆斯很生氣:“段先生,我們英國的船只一向沒有被檢查出問題,你這樣的要求我們不能接!”
段燁霖翹著二郎:“我今天來不是請你同意,而是告訴你一聲。往后三個碼頭,大小船只進來都得查,掛誰的旗都不管用。以前沒查到是以前的事,以后要是查到了,我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一旁的澎運商會的會長顧岳善就放下茶杯,眼睛瞇了一下,打個圓場:“要我說,司令長無非是想立個新規矩,咱們也不能不聽。詹姆斯先生覺得貴國到怠慢,這也可以理解嘛。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凡英國領事的船,定期查,這樣一來也好讓段司令差,二來詹姆斯先生也算是給我們政府一個代,你們看如何?”
詹姆斯聽完翻譯,表顯得好了許多,低頭沉一下:“這樣也不是不能接……”
“我不接。”段燁霖角一勾,直看得這群商會的老油條背脊一涼,“我說了,一概不例外,只要是到了賀州的碼頭,哪怕是個紙船都要翻過來查一遍!”
“你……我要打電話給你們總參謀長,反應給你們大總統!這是對我們大不列顛帝國的歧視!這個碼頭,我們已經獲權進出四年了,自然也算是我們的碼頭!”
啪嗒一下,段燁霖厚厚的鞋跟敲在地上,他斂了臉上的笑容,著軍帽帽檐:“用了四年就敢說是自己的東西了?呵……”他站起來,俯視詹姆斯,“老子腳下的賀州城踩了三十五年,也沒敢說是自己的,你算什麼東西?”
說完轉就朝外走,邊走邊落下一句話:“明兒起就這麼辦!誰不依,就按危害安全罪置,槍刑!”
領事館會議室里的詹姆斯已經氣得胡子翹得老高,一眾商會會長竊竊私語,商討著日后的辦法。
唯有顧岳善著下,沖著段燁霖走的方向若有所思,竟然還出些很欣賞的笑意來,然后招了招手,一旁的助理俯下來,他便在耳邊說了幾句話。
不一會兒,一封請帖就送到了小銅關的案牘上。
請帖倒是好意,說是賀州城南戲樓來了一個百花幫的戲班子,唱的一出越劇,邀請司令明天前去聽一出《西廂記》。
不過一起聽戲的人就很有意思了,是澎運商會的千金,顧芳菲。
這哪里是請人去聽西廂記,分明是希他們演一出西廂記。
“這顧會長還真是懂攀附,看樣子是要點鴛鴦呢。”喬松瞥了一眼,問道:“司令,要去回絕了麼?”
段燁霖著請帖上的暗紋,突然就想起自家那個冷冰冰的小東西來,越想越有些意思,然后把請帖往喬松懷里一丟:“告訴他們,我去。”
“啊?”
“你再去做一份一樣的請帖,送去金燕堂,就說我讓他去的。”
喬松著請帖,掙著了一下,問:“許爺要是說……不去呢?”
段燁霖沉默了一下,看得喬松低下了頭,他笑道:“那你就告訴他,請他出門他不出,以后求我讓他出也沒得出了。”
說實在話,真要讓喬松做這兩個人之間的傳信人,他寧愿帶兵上山剿匪去。
驅車到了金燕堂,許杭也前腳剛回來,喬松走進前廳的時候,許杭正在吃飯,他面前只有兩菜一湯,炒青菜、清明果和豆腐湯。
喬松放下請帖,忍不住就溜道:“咦?司令不是說您不吃清明果的麼……”
話剛出口,他就后悔莫及。
因為許杭抬起頭,眼睛倏地一下定在他上,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這許爺哪里是不吃清明果,他分明是不吃自家司令送的清明果!
許杭很輕飄地說:“喬副,是打算要去告狀嗎?”分明是一臉無懼無恐。
喬松一看他這副神,就會想起第一次見到許杭的時候,那時候他像個禮一樣被金洪昌送到段燁霖邊,還是喬松開車送的他。
一路上他都是這樣的表,沒有俗世中人能攀上高枝的喜悅,也沒有被迫的憤懣和屈辱。
他只是在看到小銅關的森嚴大門時,眼眸微微抬了一抬,略有一點喟嘆和不甘地出聲:“原來是這里麼?”
好比現在,明明喬松回去多一句,這幾天大概許杭就不會舒服了,可是他仍然氣定神閑。
喬松搖頭,然后說:“我只是來送請帖的,其他一律都沒看到。許爺休息吧,我回去向司令復命了!”
許杭看著喬松走掉的背影,又看著桌上那疊綠油油的清明果和紅艷艷的請帖,扶住了額頭。
段燁霖啊段燁霖,這個人,四年來都做著一樣的事。偏偏,偏偏他許杭就是不能把他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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