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聞家的逸聞軼事在廣都坊間流傳甚廣,什麼仙人化鶴托夢,道士散丹求子,偏門一些的傳言甚至和神鬼怪譚沾邊了。
茶館酒樓中說書人講的最賣座的奇談,除了聞家庶飛上枝頭變凰,便是宰相夫人如何托夢得子的故事。
庶飛上枝頭變凰,指的是當今圣上還在是太子的時候,微服去聞府聽小曲,聞家最貌的庶聞杏兒趁嫡姐們不備,買通管家扮上古神的模樣上臺獻舞,將當年的靖帝迷得神魂顛倒,恨不得馬上將帶回太子府。
后經聞家與宮中引薦,聞杏兒嫁進太子府了明正娶的太子妃,靖帝即位后自然便了大芙的皇后。聞家也沒料到最后位及中宮的是自家一位名不見傳的庶,可見其手段了得。
宰相夫人托夢得子,說的是聞夫人嫁進聞府后久久不孕,家中庶子群卻一直沒有嫡脈出世。聞宰相派人在各地尋求養胎的方子,府中日日燒香拜佛,甚至請了宮中太醫前來把脈,皆是無藥可施。直到一日,京城雷雨大作,聞夫人夢到天狗夢,口中銜一全潔的嬰。
夫人驚醒后多日高燒不退,府中請名醫前來診治,竟是難得的喜脈。懷胎十月,天狗又夢來,口中嬰孩已不見,只剩一顆晶瑩亮的玉珠子。次日清晨,冬至后雪,聞夫人誕下聞家的嫡長子,便隨天狗去了。
世人多信鬼神,傳聞更是愈演愈烈,縱然許多人聽后一笑了之,也無人知道其中幾分真假。
自大芙定都廣伊始,為簪纓世家的聞氏,就是京城里權勢僅次趙家的世家族。嫡長子的出世,使位于風口浪尖上的聞家穩住了心神,家族連綿百年的脈終得以延續。
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爺,聞府獨一無二的嫡出子,被取名為聞玓,表字雪朝。引“云容頹玉宇,雪陣絞層霄”之意。自聞雪朝出生后,聞府上下便齊了一條心,圍繞著這位份尊貴的嫡爺打轉。
聞小公子生活潑,在宅院里撒歡,跑到哪兒下人便追到哪兒,生怕他出了任何閃失。聞相政事繁忙,不常居于府中,整個聞府便了聞雪朝的天下。兄弟姐妹們無論年齡大小都不敢不聽從他的指揮,今日踩春泥,明日撈池魚,整日玩得不亦樂乎,鬧得府里十分熱鬧。
長到齠齔之年,聞小公子開始換牙了。同年,宮里傳來了置伴讀宮的消息。皇太子年方七歲,正是開蒙的年紀,聞老爺和老太爺都做過皇帝的伴讀和先生,伴讀的人選自然落在了聞雪朝上。
對眾星捧月的聞小公子來說,不過是換個地界撒歡去了,還能拉著太子表兄一起。
太子趙啟邈初次見到聞雪朝,小的心靈便對自己的境產生了懷疑。
白白的玉團子坐在母后的膝上,張等著母后投喂桂花糕,一雙小胖來回擺。母后竟也不惱,由著懷中的對自己撒,角含著笑意。
趙啟邈印象中的母后總是不茍言笑,甚至帶著令人難以親近的威儀。母后總教導自己,將來的一國之君需脯橫闊,威震四海,切忌天真稚,所以自己也已許久未和母后親近了。今日見這稚在母后懷中嬉鬧,他心中竟生出了一艷羨。
“殿下來了。”聞皇后見太子進了殿,角笑意微微收斂了些,將聞雪朝放嬤嬤懷中,又恢復了往日不怒自威的儀態。
“這是聞家的嫡子,你的表弟,也是你往后的伴讀。”聞皇后說道,“今后你們兄弟倆在上書院要相互照拂,學壯行,萬不能辜負了陛下的期。”
還未等趙啟邈回話,聞雪朝便從嬤嬤懷里跳了下來,歡快地朝他跑來,腳下的木屐發出噠噠地聲響:“太子表兄!”
趙啟邈還未回過神,玉團子便扎進了自己的懷里,頭發茸茸的,十分有。
從此以后,太子便帶著這坨好的玉團子,開啟了在上書院稱王稱霸的日子。
和太子一起開蒙的皇子公主共有七位,挑的伴讀多是世家大族的子。他們中的大多數在初進上書院時就站好了隊,以趙啟邈馬首是瞻。畢竟這位是真龍,也是他們今后的主子。不知是聽了坊間天狗夢的傳聞還是沾了太子的,皇子們遇到聞雪朝時也很客氣,極擺出皇嗣的架子。
趙啟邈無法自由出宮,聞雪朝每次便趁進學時同他講些宮外的所見所聞,時不時還給他帶些市集上的稀奇小玩意。直到有一次,趙啟邈在東宮玩竹,被路過的太傅抓了個正著。趙啟邈慌之下拱出了聞雪朝的名字,害得聞雪朝被聞宰相打了二十大板,關府里足了整整三月。從此以后,聞公子決定再也不給趙啟邈帶有趣的小玩意了。
“過河拆橋,呸呸呸。”聞雪朝趁太傅轉,對趙啟邈比了個鬼臉。
趙啟邈沒理他,翻了一頁繼續習書。
聞雪朝六歲上書院,十歲讀四書五經,十二歲敢當著皇帝的面詩作對,十三歲第一次見到大人說不出話來。
永平二十四年,靖帝攜群臣與嬪妃百余人臨南郊祭天,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祭祀完畢,太子代替皇帝前往寺廟上香拜佛,祈求佛祖祝愿。
聞雪朝跟著趙啟邈來到了南郊的開元寺,趙啟邈座與方丈討教佛理時,他便獨自溜出了大殿,準備在四周的偏殿轉轉,順便去給母親燒炷香。走進偏殿時,他卻不巧撞見了一名面覆輕紗的素裝子。
子正在虔誠地低頭叩拜,口中念念有詞。聞小公子不忍打擾,只是靜靜站在子后,好奇在祈求什麼。
“雁北男兒出師大捷,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子溫潤的聲線在空的偏殿回響,“保佑吾兒平安康健,諸事順遂……”
寺中煙霧繚繞,熏得聞雪朝忍不住輕咳了幾聲。子聽到聞背后的聲響,頓時脊背一僵。
緩緩轉過來,見不遠站著一位俊俏的小公子。
“在下只是隨便轉轉,沒想到唐突夫人了。”聞雪朝舌頭一時有些打結。眼前這位子雖然沒有出面部,卻有一雙非常明澈的眸子。眼中還有些瑩瑩晶亮之,想必是剛剛哭過。
蒙面子并未像尋常子般驚慌失措,反而端詳了眼前的小公子片刻,福了福問道:“恕奴家叨擾,敢問公子年歲幾何?”
聞雪朝從未見過如此直率的子,一時竟起了好奇之心:“晚輩虛歲剛過十三。”
“吾兒與公子同歲,多年未見,想必也有公子這般高了。”子帶著笑意說道。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聞雪朝見時辰已晚,擔心太子久等。便向子告辭,轉朝開元寺主殿走去。
“方才你跑到哪去了。母后不是你跟我嗎?”趙啟邈站在主殿門口候著聞雪朝,雙眉微蹙,語氣中有些責怪的意味。
“殿下威武,我就不能去給姑姑燒個香拜個佛麼。”聞雪朝張開手臂攬過趙啟邈的肩,兩人嬉笑打鬧了一陣,趙啟邈的眉頭方才舒展開來。
“殿下,今日是哪些娘娘隨圣上一同來祭祀?我看后面那幾排轎子的樣式爭奇斗艷,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們來踏青賞花呢。”坐在回宮的馬車上,聞雪朝出頭了后的車架,有些好奇地問趙道。
“們安什麼心思,母后心里清楚得很,”趙啟邈漫不經心道,“不就是林淑妃,安寧貴妃,涇昭儀,劉昭儀,還有母后的胞妹聞貴人……”
聽到其中二字,聞雪朝睫輕輕抖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地擺弄著手中的玉佩。
方才那子口中曾提及雁北。
雁北涇氏,世代鎮守塞北邊境,世襲鎮北大將軍。自靖帝即位以來,涇將軍率軍三次擊退進犯中原的胡部,帶領十萬虎狼之師守衛在大芙邊境。
傳聞涇將軍育有一,自小當男兒教養,還曾隨父上過幾次沙場。后以質份被送京,宮后被靖帝封為九嬪之首。
如此說來,方才那子便是涇昭儀。
祈愿時曾提到“吾兒”,可傳聞涇昭儀誕下的皇子早早便夭折了。
聞雪朝思索了很久,仍百思不得其解。他決意下次宮時找機會再去會會這位將門虎。雖說宮中嬪妃與外男不能私下結,但這位昭儀談吐間流出的不凡氣度,也昭示著絕不是泛泛平庸之輩。
想到此,聞雪朝的視線落在了邊的趙啟邈上。今日路途奔波,趙啟邈已靠著馬車上的榻睡著了。這位大芙朝未來的帝王已逐漸開始接朝堂政事,經過數年的儲君培養,他上的年稚氣已消散了很多,多了些與先帝相似的威嚴氣勢。
看今秋步月登云,到來春騰蛟起。年聞雪朝尚不知,這冥冥之中不可明說的因緣際會,有朝一日會將大芙朝推了乾坤再造的滾滾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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