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談許久,最后決定在三日后太子巡視大沽口海防時手。
萬有良與關海山負責安排海寇,而薛恕只需在海寇出現時,暫時按兵不即可。
從南川樓出來時,薛恕眉眼得極低,平靜的表象之下,殺意如暗翻涌不休,每一滴沸騰的都在囂著殺戮。
或許是他骨子里就刻著嗜殺戮的本能,在聽到萬有良和關海山謀劃著如何傷害殷承玉時,他只想將一百零八種酷刑都讓這兩人一一嘗過。
連死都是對他們的仁慈。
“回行館。”薛恕聲音啞的像從嗓子里一個字一個字出來,整個人像一張繃到極致的弓,那箭矢已經上弦,森冷箭鏃懸在眼前,鎖住了敵人咽。
隨行的兵士敏銳察覺他的緒不對勁,連呼吸聲都放輕了,駕著馬車往行館方向去。
回到行館時,薛恕腳步頓了頓,最后沒有立即去尋殷承玉復命,而是回了自己所在的院子。
他在院中立了許久,心口涌戾氣卻無法平息。
良久,他向院中的兵士,掉繁瑣的披風與外袍,道:“來十個人。”
這便是要人陪練了。
兵士們猶豫地圍上來,面面相覷半晌,卻誰也不敢先手。
薛恕左右活脖子,了:“拔刀,一起上。”
話落,他率先了手。
他沒用刀,赤手空拳地對上十個兵士。
那些持刀的兵士一開始還畏著不敢手,生怕傷了薛恕。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若是不還手,自己的命就要堪憂了,
薛恕下手并沒有留,他力氣極大,一拳一掌都直沖要害而去,有躲閃不及的兵士,被他一拳打在腹部,當即就起不來了。
“手!”
薛恕收拳,眼中戾氣翻滾。
若再不做點什麼,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今晚就會殺了那兩人。
他的目太有迫,余下的兵士當即不敢再猶豫,舉起刀,一道攻了上去。
長刀在日下折出冷,薛恕森然的眉眼映在刀上,如修羅惡鬼。
兵士們被還擊,也殺出了,長刀錯間,總有傷到薛恕的時候。
薛恕臉上添了道傷口,他抬手抹掉跡,不見惱怒,反而更添興:“再來。”
殷承玉尋過來時,就看見數個兵士倒在地上,另還有四五個兵士,正舉刀圍攻薛恕。
刀晃間,雙方各有負傷。
尤其是薛恕臉上那一道傷口,紅艷艷扎人眼。
“你們在做什麼?!”怒意在口翻滾,殷承玉出聲停了這場搏斗。
雙方霎時收勢,薛恕扭頭看向殷承玉,扭頭扔下一句“帶他們下去治傷,一人領五十兩賞錢”后,便快步走向殷承玉。
“殿下。”剛經過一場激烈搏斗,他的熱還未平復,聲音尚且帶著抑過后的沙啞。
殷承玉目掃過他周,看著他裳上的破損,冷笑道:“你倒是長本事了,回來了不去向孤復命,還有閑逸致來練武?”
薛恕乖乖垂頭認錯:“臣有罪。”
他態度如此乖順,倒是把殷承玉噎住了,瞪了他一息,干脆轉了話題:“萬有良邀你去說了什麼,這麼大火氣?”
殷承玉當然清楚薛恕今日這番是為何。
——他生氣了,想殺人。
薛恕生氣一般有兩種形。一種是純粹心不快,一種則是有人犯了他忌諱。
若是心不快,薛恕便會找借口來折騰他,把他折騰的不高興了,薛恕就高興了;但若是有人犯了他忌諱,薛恕會殺人。
權傾朝野的九千歲,大部分時候,想殺誰就殺了。但朝堂外,明里暗里和他作對的人并不,也總有幾個暫時不得的。
像今天這樣的形,上一世殷承玉只見過一次。
那是隆帝還未駕崩、沉迷長生之的時候。
隆帝因常年服食丹藥,變得暴躁瘋癲。而他被薛恕迎回朝堂,以太子份監國,逐漸重掌朝政。
老二為了和他爭,不知從哪尋了個道士,向隆帝獻上了兩顆據說能使人返老還的回春丹。隆帝服用之后神大振,當即就留下道士為自己煉制仙丹。但那道士卻說回春丹乃是仙藥,需要以龍二兩和初為引。
隆帝聞言自然便命薛恕去尋。
那一次薛恕從隆帝所居的清馥殿出來后,便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他聽聞消息去校場尋人時,薛恕也是正在和人搏斗。
只不過那時的薛恕遠比現在兇狠的多,命人自天牢里提出十數個窮兇極惡的死囚來,告訴他們只要最后能活下來,就可免罪。
那些聽信的死囚自然以命相搏。
最后全死在了薛恕刀下。
殷承玉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景:校場上倒了一片尸,唯薛恕渾浴站在中央,提著刀看過來時,刀尖猶在滴。
那時他就覺得,薛恕天生就是一把殺人的刀。
而現在,這把刀被他握在了手中。
見薛恕眉眼含煞,殷承玉率先往他的屋子走去:“把自己收拾干凈了過來回話。”
鄭多寶跟在他側,將座椅板凳都拭干凈,請他座,又命人送了熱茶過來。
殷承玉喝完一盞茶,薛恕才來了。
他換了裳,應該是沐浴過,上泛著皂角味道。只臉上那道淺淺傷口并未理,讓他看起更添幾分兇悍。
“說吧。”殷承玉不不慢抿了一口茶。
薛恕這才著怒氣,將萬有良和關海山的盤算說了。
聽到海寇一節時,殷承玉的表也不由沉下來:“他們果真是無法無天,竟還敢和海寇有勾結。”
大燕苦海寇久矣。
自大燕建國以來,每年沿海州府都要遭海寇燒殺劫掠。這些海寇分復雜,既有前朝余孽、外來倭人,還有沿海流竄的匪寇。這些不法之徒聚集在一起,靠著打劫海上貨船、掠奪沿海百姓積累了財富,壯大自,一代代發展起來。
他們藏在海上島嶼,大部分時候靠著打劫海上貨船為生。后來運河暢通,海船減,他們便開始不定期到岸上來燒殺劫掠。出手狠辣,撤離迅速。即便朝廷幾次出兵剿除,都沒能奈何這些海寇。
天津衛的建立原因之一,便是為了防衛越來越猖獗的海寇。
殷承玉早知海寇猖獗必有沿海軍隊不作為之故,上一世他就曾經派人整頓沿海軍備、訓練水師。只是沒想到關海山等人膽子如此之大,竟然早在這個時候就和海寇勾結在了一起。
殷承玉沉良久,冷聲道:“便按他們的計劃來,孤倒是要看看他們到底猖狂到了什麼地步。”
“殿下是玉,他們是瓦礫。如何能用玉去瓦礫?”薛恕擰著眉,語氣盡是不贊同。
若要他說,最好直接將萬有良和關海山殺了了事。
殷承玉心頭一,倏爾看他:“你便是為了此事生氣?”
薛恕沉沉“嗯”了一聲:“他們該死。”
“確實該死。”殷承玉頷首贊同,心極好地起,道:“此事便這麼定了,事了之后,那兩人給你置,必你出了這口氣。”
殷承玉決意以做餌,薛恕再反對也無用,只能和趙霖加布置,以防當日計劃出現紕。
而殷承玉則在前往大沽口的前一日,接到了衛西河的消息。
——衛西河想見他。
他沒有考慮太久,便在當晚帶著薛恕去了衛府。
衛西河的住在衛府最西邊的院子,一道月亮門隔開了這荒僻的院子與整個衛府。
遠可見衛府主院燈火輝煌,而衛西河這西院,黑得不見五指,只有一盞燭臺勉強照亮。
“大人請隨草民來。”執著燭臺的是個高壯青年,因為線太暗看不清面容,只能從服上分辨,應該是伺候衛西河的下人。
殷承玉隨著對方進了屋,就瞧見一瘸一拐迎上來的衛西河。
按照上一世推算,他今年應當剛剛弱冠。穿著一泛了白的灰袍,瘦弱伶仃,唯有一張臉笑起來時,還能看見幾分從前的斯文俊秀。
殷承玉的目下意識落在他的上,這個時候的衛西河還沒有癱瘓。
上一世他見到衛西河時,他已經二十有五,雙因為護理不當徹底殘疾,只能靠椅代步。整個人更是瘦得顴骨高凸,唯有一雙滿是滄桑的眼睛里,還閃著不甘的。
那時他邊也并沒有人伺候,對比看來,他如今的況還算好。
“太子殿下千歲。”
衛西河將人迎進屋坐下,便要跪下行禮。
殷承玉抬手攔住,沒他跪下:“孤趁夜而來,不是為了這些虛禮。下頭人回稟,說你手中有柯守信販賣私鹽的賬目?”
他原本只是人盯住衛府的一舉一,沒想到衛西河如此敏銳,不僅察覺了有人盯梢,還猜到了背后之人是他。借著暗探之口邀他前來。
殷承玉上一世就十分欣賞衛西河的堅韌機敏,如今更甚。
只可惜上一世衛西河在柯家覆滅之后,選擇了絕食而亡。不然他或可多一名肱之臣。
“是。”衛西河并沒有同他玩些彎彎繞繞的手段,朝跟在他側的青年使了個眼,對方便去了里間,片刻之后捧出兩本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冊子來。
“歷年賬目都在此了。”
殷承玉接過,大致翻看之后,心里就有了底。
畢竟提前了五年,這些賬目并沒有上一世齊全,但也足夠用了。
他將賬冊給薛恕收起來,看向衛西河:“你有何條件?”
“一切塵埃落定后,請太子將柯守信由草民置。”衛西河跪趴在地,垂下的眼中閃過怨毒。
殷承玉到底惜才,不愿看他走上絕路:“你自己呢?”
衛西河直起來,眼中有片刻遲疑,但又很快堅定下來。他沒有像上一世那樣拒絕殷承玉的招攬,而是道:“若可以,草民想宮為侍。”
“你心堅韌,學識過人。便是有缺,但孤并不是那等狹隘之人,若你愿意,可東宮為幕僚。”
這是殷承玉能給他最大的許諾。
但衛西河卻仍是搖頭,他以額地:“謝殿下厚,但草民是殘缺之人,不敢污了太子名聲。”
見他執意如此,殷承玉便不再勸,起道:“孤允了。宮之事,薛監替你安排。你部有疾,不便在宮中行走伺候,只能東西廠。”
衛西河謝過恩,起送他至偏門。
在薛恕經過他側時,他又出言住了薛恕:“薛監請留步。”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殿下替我出氣,殿下對我真好。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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