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與霍聽瀾進行非必要的接，葉辭從那天開始就不敢再晚起。

霍聽瀾居高位卻極度自律，若無晚歸，起得居然和葉辭這個高中生差不多早。

清了霍聽瀾的起居規律后，葉辭索將早睡早起貫徹到底，天蒙蒙亮就起床，匆匆拉完早飯就去上學。晚上，私立高中放學早，他主上完兩堂晚自習就去賽車場跑比賽，手好就多跑幾場，狀態差就窩在休息室啃書。

欠楚文林的醫藥費數額巨大，一兩年都還不上，他反倒不急了，但手里多攥些現錢能讓他在充滿不確定的境中添幾分底氣，不至于任人圓扁。雖說與霍聽瀾締結婚姻關系后他理論上可以從霍聽瀾手中分得天文數字級的資產，但葉辭兒沒覬覦過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眼見葉辭天不著家，而且明顯是為了躲他，霍聽瀾倒也不急，只吩咐廚房重新定制食譜，刨去過于奢侈致的菜式，以營養可口的家常菜為主，并讓何叔每天盯著葉辭吃飯與上放學。

一個十八歲的小Omega，與陌生且年長的Alpha婚，又無家族庇護……這樣的表現再正常不過。

就像只流浪的貓崽，吃過太多苦頭，變得孤僻戒備，一見人走近就會揮著小爪子虛張聲勢，又兇又膽小。

他若是這時就追著葉辭管東管西套近乎，那只會被當一個居心不良的流氓，做得再多也只能起反效果。

因此無論多麼迫切，多麼，他都必須耐下子，給葉辭足夠的空間，讓他慢慢適應。

然而，有人不這麼想。

自從得知兒子居然不聲不響地從楚文林那兒接回一位匹配度100%的小Omega安置在家中，林瑤便一掃平日的端方優雅，一天三趟電話心急火燎地催，霍聽瀾把人帶去老宅給瞧瞧，又字里行間勸他莫失良機，對霍聽瀾關于“結婚是為了使霍、楚兩家強強聯合以及緩解易期綜合癥”的說辭頗為不滿，一心盼著兩人能假戲真做槍走火為霍家誕下一名小繼承人。

這天晚上，霍聽瀾獨自在書房理公務，一邊翻閱文件，一邊閑出半個耳朵聽林瑤溫溫地念他。

“……你都已經三十歲啦……”

“……霍家需要一位正統的繼承人，你這個年紀，該考慮孩子的問題了……”

“……聽說他在天念書，學業應該是很優秀的，是不是楚家正房的脈，我看也沒什麼關系……”

“……這樣難得的匹配度，又了婚，怎麼也該試試往一下，聽說你們一天到晚話都說不了幾句，這樣你怎麼知道合不來？我看過照片，長得那麼招人疼，你該不會是獨主義吧……”

霍聽瀾只是聽著，角噙著笑，時不時溫和地“嗯”一聲。

“至，你得把人帶給我和你父親看一看吧？就算婚禮延期，我們霍、楚兩家的家宴總還是要挑個時間辦一下的，不然實在是說不過去……”

“家宴可以辦。”霍聽瀾難得應承下來，話鋒卻又一轉，“等我這陣子忙完再說。”

結了婚，婚禮延期，家宴也不辦，確實說不過去。

但葉辭對這種社場合一向抗拒，在關系破冰前霍聽瀾不打算用這些瑣事給葉辭增添煩惱。

好不容易才拐回家的……嚇跑了怎麼辦？

“你……”林瑤氣結，又念起來。

好不容易應付完林瑤，時間已過了九點半，霍聽瀾疲憊地了眉心。

也不知道葉辭什麼時候才肯與他親近些。

他的下次易期快到了，大約就是這幾天，他都沒想好該怎麼委婉地提出要求才能不嚇到葉辭。

他正琢磨著，書房門被敲響了。

“請進。”霍聽瀾抬眸。

“先生，”何叔推開門，模樣有些焦急，一手攏著手機，聲音低促，“警局來電話，說葉在賽車場把幾個人打了，現在被扣在局里問話，您看是不是派個人去把葉領出來……”

霍聽瀾一怔，道了句“我去看看”，起抓起外套疾步向外走。

他知道葉辭能打，畢竟葉辭的初次分化結果是A級Alpha，在二次分化前他的一直是按照高等Alpha的基因藍圖發育的，控度、發力與神經反速度都相當出，否則也不可能在方程式賽車的領域取得功。

不過霍聽瀾僅僅是理論層面的“知道”。

實際上他從來沒見過葉辭打架，首先，暴力行為可能會導致運員賽，其次，單憑葉辭上一世那清冷淡漠、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子，也本不可能朝人掄拳頭。

……結果這才半個月不到，就打人打得進局子了。

原來十八歲的葉辭是這樣的。

霍聽瀾的心臟不合時宜地狠跳了兩跳。

……

七點半，放學鈴打響。

天私立高中崇尚自由獨立的學習氛圍，晚自習不強制，學生早已散了一半。

教室最后一排，葉辭單手拄著額頭，別扭地微側上，用胳膊擋住同桌瞟向他的目。

上午第四節 課發的理卷子，說是基礎鞏固，他同桌績在班里位列中游，卻用午休時間玩兒似的把卷子填完了，更不用提那些優等生，他們可能都不屑做這麼簡單的題目。

葉辭攥了攥汗的筆桿，又跳過一道題。

卷子上大面積的空白使他的頭皮一涌一涌地刺麻——如果這是高考，他已經落榜了。

輟學前葉辭在一所普通高中念書，背著瘸的英語還能排年級前幾，理曾是他最拿手的科目。

然而，他之前就讀的普通高中與這所私立學校的教學水準天差地別，他之前休學太久，知識點空缺太多，找老師問題都不知從何問起，一位科任老師要負責兩三個班的學生，哪有時間挨道題陪他磨，他只能自己云里霧里地啃書，收效不佳。至于之前就瘸的英語，在人均二外的私立學校中更是被打擊得連渣都不剩。

葉辭覺得自己連學渣都夠不上，他現在就是一撮學沙，風一吹就散了。

“哎，讓一下，我出去。”同桌起要往外走，語氣不咸不淡。

葉辭轉學過來一個多月，和同學幾乎沒集。能在這里念書的孩子大抵非富即貴，彼此心里明鏡的，知道B城沒有姓葉的大戶，便不主找葉辭際——也不是瞧不起，只是沒必要——加上葉辭子孤僻，沖著臉蛋向他示好的幾個Alpha爺都了釘子，同學們知道他不好相，就更有人和他說話了。

他連上育課都是獨自找個地方待著。

額頭又熱又，可能是急的，額角都被手掌拄出紅印了，幸好有頭發遮著。葉辭隨手將筆甩進桌膛，閑閑地折起卷子，拎起書包往外走，好像他兒沒打算寫題，在晚自習磨時間只是為了向家長差。

越可憐，他就越怕人可憐他。

做不出卷子，葉辭緒焦躁，結果屋偏逢連夜雨，在賽車場上了一群令他焦躁加倍的玩意兒。

上次，大約是半個月前，他在賽車場揍了一個使招想害他摔車的雜魚，分寸拿得準，事也沒做絕，該他拿的三千塊賭注他沒，畢竟打了人，就當醫藥費。按他以前混跡街頭的經驗這各退一步，但凡要點臉的就不會再糾纏。

問題就在于那雜魚不要臉。

銷聲匿跡半個月把傷養好了，雜魚領著幾條小雜魚，企圖來找回場子。葉辭對他那頭澤廉價的黃有印象，一眼就認出來了。黃手里拎著鋼管，滿生的俗罵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

當時葉辭剛跟人飚完一圈，子騰騰地熱，運外套敞著，出里面藍白的校服襯衫，干凈青。

飆車讓他的緒舒緩了一些，腔中郁結的塊壘被高速馳騁時刮過的勁風吹散了不，可惜這好心并沒有持續多久。

他坐在重機車上，靜靜向遠涌來的那幫人。

人多，但菜得眼可見。

不是黃那樣的瘦猴兒就是虛壯的胖子，一啤酒燒烤凝練出的板油，中看不中用。

趁人沒走近，葉辭出煙盒打火機。

他沒煙癮，一包煙揣到紙盒發皺也下不去幾，唯獨姿勢稔。他把頭朝側歪，薄眼皮垂著，燒得紅熾的煙頭朝上一挑，抿一口，瓷畫般秀麗的眉眼便在煙霧后了，只顯得。

打架，氣勢足的先贏一半。

“就那小B崽子！”黃走近了，往賽道上啐了口濃痰，朝葉辭一指，接下來的污言穢語都臟得不能聽。

葉辭不慌不忙地朝監控攝像頭斜一眼，吸完了半支煙，邁下車滅煙頭，指下幾粒火星。

他挽起校服袖子，沒什麼表，也不放狠話，只言簡意賅道：“來。”

“我來你媽了個*……”幾人罵罵咧咧地擁上去，打頭的在葉辭肩膀上一搡，掄起鋼管就砸。

葉辭故意在監控范圍讓他重重搡了一把，隨即側步躲開，五指扣住那人腕關節，使巧勁兒一擰。那人疼得一激靈，鋼管落地，葉辭一腳跺得它彈起，啪地反手撈住，狠狠掄向那人膝蓋！

那人踉蹌撲地，啃了一。

一套作下來不過兩三秒的工夫，另外幾人都沒回過味兒。

葉辭掂了掂鋼管，重量、長度都稱手，便朝滿的混混略一點頭，道：“謝謝。”

——謝那人心，來挑事兒還給他準備武。

他說話不利索，也反輒艸對手一戶口本的挑釁方式，遂練就了用最的字表達嘲諷的技能。

“*你媽了個*的……”黃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臉都氣得變了形，手一揮，率著幾個混混一起撲了上去。

……

警局。

看守室里，葉辭搭床沿坐著，左手卷著一本英語書，靜靜背單詞。

警局他不算常客，但也絕不陌生，因此待得從容鎮定，該干什麼干什麼。

今晚來找事的那幫混混抄了家伙，氣焰囂張引人注目，還沒開打就有人報警，葉辭斟酌著挨個揍了一頓之后警車就到了。警察查完證件見他還在念高中，表示要通知家里和學校，葉辭實在不愿和楚文林面，就糾結著報了何叔的電話。

報完電話沒多一會兒，看守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葉辭以為是何叔，沒什麼防備地抬眼去，卻被門口霍聽瀾高大拔的影驚了一跳。

霍聽瀾小臂上搭了件外套，西裝馬甲與黑襯衫箍著廓飽滿的與一截悍利的腰，襯衫領口敞著，頭發也沒抓，英俊的臉上著高深莫測的神氣，有點兒像在笑，角卻沒弧度。

他先把葉辭從頭到腳檢視一番，見確實沒傷，連校服都是整潔的，這才開口道：“可以回家了。”

葉辭收起英語書，和霍聽瀾拉開距離，慢吞吞地走出小屋。走廊上站著輔警和一個西裝革履模樣明的男人，看著像律師，霍聽瀾朝他點點頭，他便與負責看守的輔警先一步下樓了。

“晚上吃飯了嗎？”霍聽瀾平靜地問。

“……沒。”葉辭頓了頓，怕被人關心似的，飛快補充道，“我不。”

“不也不能一直空著肚子，回去簡單吃一點。”霍聽瀾溫聲道。

葉辭心不在焉，沒接這茬兒，片刻安靜后，他攥了攥手，起頭皮問：“您賠，賠了多……醫藥費？我還您。”

據葉辭的經驗，打架斗毆能這麼痛快地放出來，肯定是接調解給人賠了錢。

那些錢對霍聽瀾來說不值一提，但他的責任他得自己擔。

“不用賠。”走廊無人，霍聽瀾剎住步子，回看過去。

葉辭的個子僅比他矮半頭，在Omega中算是很高的，可板清瘦，在寬松的運服里，更顯得小，攥著書包帶的手指蔥白般秀氣，沒想到揍起人來又穩又狠。

“為，為什麼……不用賠？”葉辭追問。

“據監控和驗傷報告推定，你屬于正當防衛。”霍聽瀾補全說明，“倒是他們持械斗毆與尋釁滋事的問題比較嚴重。”

尋釁滋事這樣的罪名，足夠那群人消一陣子了。

葉辭不再吭聲，但繃的肩倏地松弛下來。

“一打五。”霍聽瀾回想從賽車場調取到的監控畫面，笑意終于蘊不住，淺淺漫延到角，他把控著語氣，不顯輕浮地打趣道，“手不錯。”

葉辭飛快覷他一眼，又垂下眼簾。

到底是十幾歲的男孩子，這句“手不錯”讓他很用，但他飛快下了那個得意又怯的微笑，無所謂地“嗯”了一聲。

霍聽瀾將葉辭一閃而過的微表看得分明，心念一。

這是上一世時他絕不會在葉辭臉上看到的表，拿到方程式賽車冠軍獎杯時也沒多波的葉辭，在十八歲時居然會因為一句“手不錯”而小小地雀躍起來。

這麼孩子氣，這麼可。

骨子里Alpha的惡趣味涌現，在心尖搔來搔去，搔得霍聽瀾又又，可他強忍著，下那邪火兒，沒由著子逗弄葉辭，只溫聲道：“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吸煙有害健康，請勿模仿，文中吸煙者已年

（最近聽說有吸煙劇時要在作話里加聲明，我保個命

【小劇場】

辭崽：裝b。

老霍：起立鼓掌！！！

辭崽：(*///_///*)

（超高興但假裝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