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警局，霍聽瀾離家時走得急，沒單獨派車，便故作紳士地繞到前面坐副駕。

二十分鐘后車子駛回霍宅，葉辭下了車，努力掩飾著不大自然的步態，進門坐到玄關換鞋凳上，結果剛把球鞋下來就被霍聽瀾住了。

“腳怎麼了？”霍聽瀾立在門邊，皺眉指了指他的腳。

葉辭拽起寬松的校服低頭看去。

他是覺得右腳腕疼，之前混戰時他有一腳不慎踢中了鋼管，當時就疼得他腦袋嗡的一聲，在警局時他自己檢查過，見只是淤青了一片就沒當回事，沒想到這會兒已經腫得像個饅頭了，看著確實嚇人。

“……沒事。”葉辭態度敷衍，放下就要走。

在他看來沒斷就是沒事，這種程度冰敷一下就得了，貧民窟里摔打著長大的孩子，沒那麼。

“別。”霍聽瀾直接在他面前蹲下，單膝地，沉聲道：“我看看。”

命令的口吻，氣勢太足，葉辭一怔，竟忘了拒絕。

霍聽瀾左手虛攏著葉辭青腫的腳踝，右手將往上扯了扯。沒有實質，可Alpha掌心的蓬熱意仍隔著那點兒單薄的距離烘烤著因腫脹而格外敏的腳踝。

葉辭攥著書包帶，僵地著腳。

是Omega的腳，足弓纖秀，腳型瘦長，裹在純棉白里。棉料半舊，卻漂洗得潔白，從同樣干凈的球鞋里拿出來，沒有半點味道，腳趾的形狀在尖兒淺淺浮凸，因張而不由自主地微翹著……樣子很可。

“……腫得這麼厲害，不能排除骨折。”檢查過程其實也就那麼兩三秒，甚至還要短。為避嫌，霍聽瀾克制地別開視線，“我帶你去醫院拍個片子。”

“沒骨折……我，我有數。”葉辭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被霍聽瀾虛攏在掌中的右腳踝倏地麻了，還連著半邊子。他窘難耐，猛地回腳，趿拉上拖鞋就要走。

“先別踩地。”霍聽瀾下意識地握過去。

這腳踝，他早已握過千百遍，何止握過，還搭在肩頭吻過，吮過。任憑他如何想著今夕已非昨夕，葉辭與他還生疏著，分分秒秒都告誡自己要偽裝紳士、要避嫌，也難免有一時忘，失了分寸的時候。

運面料，覆著一截跳羚般伶俐的小。

因為瘦，比以前握過的更細一些。

自從上一世葉辭出意外，到現在……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過肢接了？

心心念念的，失而復得的人，又是那麼青蔥可，霍聽瀾心口悸得發燙，腦子里繃的弦斷了一，不僅沒立即松開，還險些把那腳踝撈過來順勢親一口。

與此同時，A+級Alpha的信息素輕而易舉地滲了布料，葉辭像被燒紅的火鉗狠狠燙了一記，腦那自搬進霍宅以來日夜繃的弦“叮”的一聲斷了。

還不待霍聽瀾做出什麼不妥舉，葉辭已噌地回腳，又兇又臊地吼了句：“別我！”

隨即，紅著耳朵一瘸一拐地躥回臥室摔上門。

嘭的一聲巨響。

“……”霍聽瀾單膝跪在原地，片刻后緩過神來，歉然，又五味陳雜。

幸好，還沒來得及做什麼。

可是，明明沒來得及做什麼，卻還是被當流氓了。

前功盡棄啊……

霍聽瀾了額角。

無論如何，葉辭的腳傷不能就那麼放著。霍聽瀾扭頭，何叔已頗有眼地站開老遠，假模假式地瞎忙活，好似沒留意方才霍聽瀾和小朋友“耍流氓未遂”的窘況。

霍聽瀾暗自好笑，吩咐他把私人醫生來給葉辭看看，自己回書房，勉強沉下心，理之前被打斷的工作。

沉浸在工作中時霍聽瀾效率頗高，剩下的幾份合同敲定得很快。合上最后一份文件，霍聽瀾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也就過去了不到一個小時。

估計葉辭多冷靜下來些了，霍聽瀾拿過手機，想解釋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為并無惡意，點開葉辭的微信一看，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上方竟顯示著“對方正在輸”。

霍聽瀾好奇葉辭會說些什麼，靜靜等著，可三分鐘過去了，界面上方仍是斷斷續續的“對方正在輸”。

“……”霍聽瀾莞爾，信手將應用切換到相冊，那里有幾段從賽車場調出來的監控，是他在警局隨手存的。

其中時間最早的那段與本次斗毆無關，監控錄像中，葉辭剛和另一位車手結束飆車。他穿著校服坐在造型獷的重型機車上，掀掉頭盔甩了甩雛鳥般蓬的黑發，帶著一種故作老練的青從落敗的車手那里接來一沓鈔票揣進懷里。

后面幾段，則是葉辭毫發無傷一挑五的視頻。

霍聽瀾把那些監控視頻反復觀賞了幾遍，角噙著笑。

這是他上一世所未能了解的葉辭，藏在那個清冷脆弱的陶瓷人下的，小白楊似的年。

簡直怎麼看也看不夠。

當他切回微信界面時，聊天框仍舊空空如也。

對方正在輸……

幾秒的停頓，大約在措辭。

對方正在輸……

停頓，輸，停頓，輸。

反反復復。

霍聽瀾既抱歉又有點兒想笑。

就算是篇八百字作文也該打完了，葉辭這是……在彈劾他？

他想先發一條過去，但又不準葉辭此時的狀態，怕一言不合惹得小朋友憤加原地炸，遂鎖了屏，耐住子等。

那邊臥室里，葉辭不知霍聽瀾已在書房恭候多時，裹著被子團在床上，把對話框里那幾個字雕細琢，腦門兒都見汗了。

他知道今晚是自己反應過激，相當沒禮貌，對Alpha信息素的應激反應消退后他糾結得幾乎把自己擰麻花。他知道應該和霍聽瀾道歉，當面他于開口，怕三個字結出九個字的效果，但打字似乎也沒好到哪去，和人流一向是他的死。

葉辭打了一堆字又刪了一堆字，磨蹭了好半天，終于閉了閉眼，心力瘁地按了發送。

[葉辭]：今天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沖您吼的。

準備好接彈劾的霍聽瀾看著那行勢單力薄的字，先是一怔，隨即微微勾了勾角，打字回應。

[霍聽瀾]：沒關系。

[霍聽瀾]：是我不小心在先，也要向你說一聲抱歉。

極是道貌岸然。

[霍聽瀾]：腳給醫生看過了嗎？

葉辭松了口氣。

[葉辭]：看過，理完了。

[霍聽瀾]：好，早點休息。

那邊靜了下來。

大約又是在瘋狂琢磨措辭。

過了一會兒，消息提示音叮的一聲響。

[葉辭]：嗯。

鎮靜又從容。

不知怎麼，霍聽瀾忽然想起湖面上鳧水的鳥，也是這麼……上半截淡定自若，一雙小爪子卻在水下拼命撲騰。

他淡淡一笑，放下手機。

也不知道那雙小爪子刪刪改改沒發出來的，都是些什麼話。

……

警局事件多增添了葉辭對霍聽瀾的信任。

他不傻，也不乏經驗，尋常混混尋仇斗毆，進了局子無非就是賠錢調節，能用尋釁滋事的罪名收拾那幫人，其間必定有霍聽瀾發揮作用。

可是隨其后的誤會風波使得兩人的關系并沒出現明顯緩和，霍聽瀾倒是一直表現得溫和有風度，要命的是葉辭臉皮薄，酷哥包袱又三噸重，即使道過歉，也難免在想起那一幕幕時尷尬得頭皮發麻。

因為這個，他加倍謹慎地和霍聽瀾錯開起居時間，結果這天早晨剛邁進餐室就驚覺不妙——本該比他晚起半小時的霍聽瀾正坐在桌邊喝咖啡。他不僅起得早，還穿戴齊整，一拓的海軍藍西服，袖口沿出半英寸扎眼的白，手指好整以暇地撥弄著珍珠袖扣，像是有意在這里堵他。

葉辭一怔，躡手躡腳地退開一步，想溜。

“早。”霍聽瀾抬眸，視線直直向他，“吃完早飯再走。”

“……早。”葉辭頓住步子，著頭皮道，“我知道。”

他挪到霍聽瀾對角線坐下，約察覺到了什麼，鼻翼微微翕。

霍聽瀾周彌漫著淺淡的龍舌蘭香，是從阻隔中逸散出的微量信息素。葉辭已經對這種烈酒般的氣息有些悉和適應了，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今早這氣息似乎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了，比之前更濃郁、更侵略，而且還摻雜著一縷……雄般野蠻yu的麝香味道。

后頸被刺激得發燙，葉辭別扭得要死，慌里慌張地灌了幾口牛，想迅速解決早餐。

霍聽瀾靜靜端詳他片刻，呷了口咖啡，慢聲道：“有件事想當面找你商量，怕見不到你，就起得早了些。”

言下之意即他今日早起屬于特殊況，讓葉辭不必為躲避他起得更早，否則早起卷化……他怕某位小朋友半夜起床上學。

葉辭著牛杯輕吁了口氣，問：“什麼事？”

語畢，他眼瞄向霍聽瀾，不知怎麼，覺得他不像早起，更像徹夜未眠，周散發出一種疲憊的。

……縱、縱過度？

葉辭倏地別開視線。

A+級Alpha極難找到Omega，但他們可以用信息素知遲鈍的Beta宣泄自己嚴重過剩的……那什麼。

“其實……我的易期就快要開始了，”霍聽瀾打斷了葉辭的胡思想，“如果不進行干預的話，大概就是這兩天。”

空氣忽然安靜。

大概就是這兩天……就是這兩天……這兩天……

葉辭渾渾噩噩地咽了下唾沫，咕噥了聲“喔”，險些把手里的牛杯碎。

霍聽瀾用指尖輕叩桌面，目鋒利，寸寸刮過葉辭脹紅的臉，靜了兩秒，自嘲地一笑：“怕你沒做好心理準備，本來不想和你說。但這兩天我已經試著用過藥，覺吃了和沒吃區別不大，這次易期比之前都來得嚴重，一旦開始可能會不太好控制，所以還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易期時，Alpha激素超量分泌，心率、流速劇增，五敏銳度提升至承極限，腺活大幅增強……在原始時期，這一系列變化是為了幫助Alpha知、追蹤、捕獲那個屬于他的Omega。

因此，如果能得到Omega信息素安，Alpha的易期就會推遲，因為大腦會認為他已經找到了合適的Omega，不那麼需要“易”。

這不是長久之計，頂多能使易期推遲一兩個月，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如果你能幫我推遲這次易期的到來，那對你我來說都不是壞事……”霍聽瀾的語調沉了沉，“我想你也不愿意和一個有失控風險的Alpha住在一起。”

Alpha易期的強烈程度與神狀態有強關聯。

有過離婚、喪偶導致的神創傷，長期單，或是對某個特定Omega抱有強烈的Alpha，癥狀會更嚴重，持續期也更長。

——很不幸，以上條件霍聽瀾目前全占了。

所以這一次他的易期會相當恐怖，一旦開始，溫良無害的紳士面很難戴牢。

就兩人目前的狀態而言，自然要盡量推遲。

葉辭囁嚅著，說不出話。

霍聽瀾并不催促，安靜地等待他表態。

協議已經簽了，霍聽瀾這些日子待他亦足夠寬厚，于于理，他都不該拒絕。

“您需要……做，”葉辭手指打，只得蜷進校服袖子里，“做什麼？”

霍聽瀾凝著強裝鎮定的年，有些犯難。接下來這番話，白紙黑字地寫條款倒還好，一旦用說出來……好像怎麼措辭都難以洗耍流氓的嫌疑。

他倒是不介意適當地耍耍流氓……

他怕的是葉辭嫌棄他流氓。

眼見葉辭就要在等待中崩潰了，霍聽瀾才清了清嗓子，讓語氣顯得公事公辦：“按協議要求，你可以向我提供一些含有信息素的品。”

“……”葉辭了下，徹底說不出話了。

含有信息素的品，乍一聽沒什麼，然而能含有信息素的，除了在后頸的氣味阻隔，大概也就是……服了。

葉辭下意識地抬手了后頸的氣味阻隔。

方正的一塊無紡布，隨頸椎骨嵴起伏，手膩。因與皮，難免沾染汗，揭下來時往往會變得微、塌塌的，飽蘊著香子蘭味的Omega信息素……想到要把如此私的品給霍聽瀾，葉辭手一抖，電般回。

阻隔不行。

那就只剩下服了。

葉辭住校服拉鏈，遲疑著，許是腦漿已被恥的烈火烤干了，竟昏頭昏腦地問了句：“您，您是拿去……聞嗎？”

話一出口，智商回籠，悔恨得想把上。

“……”

霍聽瀾一言難盡地沉默了片刻，盡量放輕嗓音問：“不然？”

作者有話要說：

霍狗：不然還嗎

辭崽：自掐人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