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辭隨霍聽瀾來到三樓西側的另一間書房。

這房間他沒來過, 看起來大約是專門用來存放較為重要的品，潔的雪松木地板，膩的長絨地毯, 與人一般高的真皮保險柜，墨藍嵌金, 敦實厚重。

柜中幾道扁屜, 分門別類塞滿了諸如房地產、權之類的證件文書, 頂上那道則是專為葉辭保留的。

一厚摞邊角捋得平順、鍍完畢的舊獎狀，“三好學生”“榮譽證書”“喜報”，喜慶的燙金與正紅, 與兩大本影集, 一本葉紅君手寫的育兒日記共同安詳地躺在昂貴的黑胡桃木屜板上，散發出“我這輩子值了”的氣息……

“……這，這怎麼還放，放保險柜了？”

居然還有張小學一年級時得的“衛生小標兵”。

葉辭恥得, 險些給霍聽瀾跪下。

他搬來的那些箱舊都是何叔帶人收拾的，他一直以為就是給堆進儲間了，這段時間學習學得天昏地暗也沒惦記看……

“怎麼，”霍聽瀾勾了勾, 拿出一個文件夾，去揶揄，泰然自若地反問, “保險柜的用途就是保存重要品, 這些品對你來說不重要嗎？”

“重要倒，倒是重要。”葉辭沒詞兒了。

但是不值錢, 好像也犯不上這麼的, 這麼的……

“所以, ”霍聽瀾一哂，愜意欣賞小孩兒頭頂咝咝冒出來的青煙，“有什麼不妥？”

葉辭：“……”

見葉辭不吭聲了，霍聽瀾將文件夾翻開準備說正事。

夾子里大大小小的檢查報告單按項目、日期排列齊整，葉紅君近幾年的病變化一目了然，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葉辭看不懂的外文文件。

文件夾有些眼，葉辭想起他某天放學時好像看見過霍聽瀾手里拿過，當時他就覺得那些紙張莫名像醫院的檢查報告單……

居然真的是。

“在法律層面上你的母親也是我的母親，無論是出于我對你萌生的，還是出于法律與道義，我都應該對的健康負起責任……這一點，我相信你也是認同的。如果我們角互換，你應該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霍聽瀾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解釋道，順手將葉辭也圈他的邏輯系中，仿佛他這番行事再正常不過，不像他這樣做才會顯得奇怪，“所以前段時間我和的主治醫生聊過，整理了近兩年的檢查報告，并且和舊金山的一家生醫藥公司取得了聯系……”

葉紅君罹患的是一種與Omega生zhi系統有關的惡病，有一定的傳傾向。

上一世，由于擔心葉辭重演他母親的悲劇，霍聽瀾對這種疾病進行過全面細致的了解，致病因素、早期征兆、預防方法，以及重中之重的治療手段。幸運的是當時已有一種有突破治療效果的新藥獲批上市，雖價格昂貴，但治療效果極佳，退一萬步講，就算葉辭真的在未來發病，也能靠這種藥治愈。可令人唏噓的是，這種新藥在葉紅君離世那一年才功通過了該國藥品監督管理部門的“突破藥”審批認證，而在此之前，這個在未來取得了巨大功的項目在國并未得到廣泛關注，可靠也沒有得到充分證明。

然而，霍聽瀾經歷過這款新藥為特效藥的未來，而且出于穩妥起見，他在近兩個月多方咨詢，對該項目進行過充分的調查研究……眼下它確實就是葉紅君痊愈的唯一希。

“……這家醫藥公司去年12月在納斯達克上市，募資額達到了非常驚人的3.35億金，研發經費充足，他們的產品管線中目前擁有7種候選藥，其中有一種針對Omega腺惡病的藥已進三期臨床試驗階段，是他們現階段的主攻項目。”霍聽瀾說明況，出印有公司資料與藥研fa況的打印紙，依次遞給葉辭，“我這段時間向醫藥界的幾位權威人士咨詢過，他們對這個項目的評價很高，雖然臨床試驗階段確實存在不確定因素，但是在其他治療方案都沒有明顯效果的前提下，我認為……值得嘗試。”

這是霍聽瀾認為可行的方案，重要不言而喻。

葉辭著霍聽瀾依次遞來的一沓資料，眸子輕輕著，急急地看，紙得發皺，像怕答得慢了機會就從指里出去。

霍聽瀾把整個文件夾往他手里一遞，溫聲道：“之前我準備得不全面，也不確定是否穩妥，就一直沒對你說，怕萬一出什麼岔子，給你希又害你失……迄今為止的項目資料全在這里了，拿回去仔細看一遍再給我答復，離三期臨床試驗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抬手了葉辭的頭發，那沉緩的語氣莫名令人信服，“別急，也別怕，你媽媽現在的狀況很穩定。”

在上一世，葉紅君是在葉辭高考前三個月離世的，離現在還遠，短時間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如果參，參加試驗的話……我媽媽要去，舊金山嗎？”葉辭問，眼神里著無措。

他連漢語都說這樣，英文實際應用起來，估計也就能認個路牌，或者在便利店問句“How、How much”……

可是讓葉紅君獨自去大洋彼岸參加臨床試驗，他哪放心得下。

霍聽瀾看得出他的顧慮，溫一笑：“臨床試驗的流程很漫長，你不可能去陪護。如果你愿意讓你媽媽去接治療，我會安排醫療團隊與生活助理全程隨行。你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念書……其他的事全都可以給我。”

什麼醫療團隊全程隨行，還隨行到外國去，葉辭見識有限，一時間本沒往那想，代的都是以往去外地求醫的經驗。

原來事還能這樣解決。

世上怎麼會有霍叔叔這麼好的人？

葉辭鼻梁骨酸脹，哽了好一會兒，也說不出話。

澎湃洶涌的緒盡堵在嗓子眼里，要把他憋死了。

于是他驀地上前，一頭扎進霍聽瀾懷里，像只歸林的倦鳥，投懷的春風，他用雙臂箍住霍聽瀾勁瘦的腰，那麼，那麼用力，著孩子氣的笨拙純真，他不知道怎麼表達，只能使勁使勁地抱著。

那白襯衫剛有一干燥的跡象，就又洇了。

半晌，葉辭才出一句：“我正常不，不是不就，就哭……”

這幾天好像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在霍叔叔面前哭出來了，哭包了。

不解釋一句他不心安。

“嗯。”霍聽瀾低頭擁住他，“小辭以后都不哭了。”

往后的大半生，他都不會再有因苦而生的淚水了。

葉辭點了點頭，隨即一不，就這麼抱著霍聽瀾，像塊黏糊糊的小膏藥。

這一抱，在葉辭看來純潔得很，無關yu，僅僅是干凈的依與溫。那膛似海，溫又包容，他漂浮在暖融融的波心，味著前所未有的喜悅與安寧，舍不得撒手。

這麼抱了一會兒，霍聽瀾忽然輕拍了下葉辭的背，矜持地提醒道：“好了……今天緒起伏這麼大，去泡個熱水澡，早一點休息。”

葉辭不僅沒撒手，反倒因為怕人攆，抱得更了，小腦袋蹭著霍聽瀾肩窩搖了兩下。

“聽話，小辭。”霍聽瀾不知怎麼轉了，竟向后退了一步。

“怎，怎麼了，霍叔叔？”葉辭踉蹌了一下，仍膩著他。

“沒怎麼，該休息了。”霍聽瀾隔著領住葉辭后頸，利用Omega的應激反應，像拎一只黏人的小貓兒一樣把葉辭拎開。

葉辭沒再吭聲，眼神黯了黯，與他隔著一步站定了。

霍聽瀾嘆了口氣。

難得建立起的親關系……

“都抱了五分鐘了，”霍聽瀾沉片刻，眉眼間寫滿了被葉辭迫著開黃腔的無辜，“我是一個健康、力旺盛的Alpha，而且喜歡你很久了，你這樣抱著我……”他端詳著葉辭由迷茫漸轉不可置信的臉，無奈道，“需要我說得很明白嗎？恐怕不太禮貌。”

葉辭臉蛋騰地紅了，下意識地，垂眸掃去。

似乎震驚于正人君子霍叔叔也有Alpha們該有的功能。

“看什麼呢？”霍聽瀾失笑，用一手指矜持地擋了擋葉辭的下頜，迫使他抬頭，“朝前看。”

“沒，沒看什麼！”葉辭嚇得干咽了下唾沫，直勾勾目視前方。

別說兩人還沒正式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以葉辭目前的純程度，也做不了什麼。

否則……

葉辭大概能在床上掘個地道連夜逃跑。

“向后轉，齊步走，”霍聽瀾忍笑，“回你的臥室睡覺。”

“晚，晚安，霍叔叔。”葉辭抱著資料忙不迭轉，步子邁得比機人都僵，失魂落魄地朝二樓臥室走去。

霍叔叔剛才那算不算……耍流氓了？

反正以他的尺度來看，很難不算。

“……”

葉辭了拳頭。

都賴他。

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機靈點兒。

都害得霍叔叔耍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