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晴有點意外郁南會問這個：“大面積？有多大？”

郁南回答得很準確：“25%。”

聽到疤痕有那麼大的面積，方有晴都出了些許驚訝，可還是仔細想了想道：“理論上應該是可以的。不過我上次去的時候聽說紋覆蓋要看個人的疤痕況與質，還要做一些檢查。如果你朋友需要的話我覺得他最好能先去咨詢醫生。”

郁南道：“不是我朋友，是我。”

黑暗中，郁南致的臉龐就像漫靈一般，他本該出塵世，不與傷痛苦難扯上一一毫的關系，任誰都想不到他竟然會有這樣的經歷。

郁南說得很順口，似乎未經考慮，眼神里有躍躍試的小興。

覃樂風站在不遠，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臉微變，上前一步扯開郁南：“你在干什麼？”

郁南說：“我想要去紋。班長的紋很漂亮，我以前怎麼沒有想到？”

覃樂風現在本沒考慮這個，他想的是郁南的個人私。

一個人的弱點怎麼能輕易就說出口，如果有人想用這個來中傷他怎麼辦？當然不是說方有晴是那種人，而是覃樂風下意識就是先護著他。

方有晴臉上的震驚本來不及收起來：“郁南？”

完全看不出來郁南上有什麼傷痕。

郁南對說：“班長，回去之后你能不能帶我去紋工作室看看？”

方有晴點點頭：“可以。”

郁南在黑暗中想了想：“嗯，如果我們能平安出去的話。”

暴雨下到半夜終于停歇。

郁南起床的時候聞到山間雨后的泥土氣息，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天看上去有放晴的征兆。

當然，這次災難并不到大家想象中的地步，半山腰被阻攔的道路很快被清理，當地政府也派來救援，被困在山頂的師生終于平安轉移。

走時和來時不同，所有人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覺，即使在泥濘中走得雙發也不曾喊過一句累。

寫生是泡湯了，老師安排大家在城里住了一晚，恢復通訊后眾人都給家里人保平安，然后一行人重新坐上大回學校。

“郁南，有你的包裹。”宿管老師住他。

郁南不明所以，方方正正的一個紙箱，里面不知道是裝的什麼，他最近沒在網上買東西。

回到宿舍拆開一看，竟是一個嶄新的黑頭盔。

“你買的？”覃樂風正收拾東西。

郁南搖搖頭：“不是。”

他心里有了一個猜想。

果然，紙箱里還有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郁南，之前的事我很抱歉，祝你以后一帆風順，得償所愿。

落款：封子瑞。

在那次之后，郁南就將封子瑞從通訊錄里面刪除了，微信也刪了好友，所以這麼久以來倒是再沒有他的消息。

不過他沒想到對方會道歉，看起來還是真的，這令他有些意外。

將頭盔放在柜子里，郁南忽然失去了要去學機車的興趣。

準確地來說，他最近是對什麼都沒有興趣。

暑假很快就要到來，郁南與覃樂風從大一開始就在一家兒培訓班兼職，這次原本打算也要去的，可是他現在還面臨一個選擇，就是去余深畫室。

去與不去，他還沒回復余深。

因為這令他想到宮先生。

宮先生說要出國，現在回來了嗎？回來之后還會來找他嗎？

郁南不能確定。

事實上，經歷過這次災難，他的一些想法也有些搖了。

不管以后要不要與宮先生在一起，他都應該為自己的將來做出一些努力，像方有晴一樣，去迎接更為好的明天。

天氣熱，過兩天就是暑假。

方有晴騎了單車，在校門口與他們會合。

郁南今天要和方有晴一起去紋工作室，覃樂風作陪。前一天他已經去醫院檢查過，醫生檢查了他上的況，告訴他疤痕沒有增生，做紋應該沒有問題。

在路上，方有晴告訴他開工作室的是那位老板也是湖心院畢業的學長，俞川。對方技藝高超，構圖創新，近年在業十分有名氣，基本上要他立刻就接單是不可能的，因為預約通常已經排到了第二年。

到了工作室，冷氣終于給大家帶來了清涼，前臺小還給每個人都倒了冰水。

方有晴與覃樂風汗流浹背忙著休息，只有郁南在認真看著紋圖冊。

“是哪一位想紋？”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斯文的聲音響起，帶著一些不耐。

“學長好。”方有晴抬頭笑道。

來人約二十七八歲年紀，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長相清秀，并不是郁南想象中的紋大漢，至目之所及之沒一紋都沒有。

“是我。”郁南舉手道，像被老師忽然點名的學生。

俞川還手上的手套還沒摘，看來是剛工作完不久，看到郁南出些許驚艷目。可能是因為學的人對的東西格外有耐心，他語氣放溫和了些：“你想紋哪里？”

郁南想了下：“。”

方有晴之前在電話里只是咨詢，不方便太多，此時郁南本人來了，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學長，他和我一樣，想遮蓋疤痕，不過他的疤痕在上。”

俞川便點點頭：“你先進來我看看。”

覃樂風拉住郁南：“寶貝，要不要我陪你？”

郁南說：“不用了，你不是也想紋嗎，我剛才看到一個六芒星好看，你看看吧。”

穿過走廊，來到室，室只有一盞刺眼的源，像是工作臺。

這位學長兼老板很平淡地對他說：“服掀起來我看看。”

對方一邊說一邊扯掉手套洗了個手，又打開了白熾燈。

等他回頭一看，郁南已經了服，連子都了，只留一條在上了。

他眼眉低垂，臉上泛起因為恥而產生的紅暈，下意識抱住了手臂：“只掀起來看不全面，我就了。學長你不要害怕。”

俞川出震驚與復雜的神。

他看到眼前這一幕，第一個念頭就想的是這得有多疼？

郁南的皮很白，細膩，幾乎算是吹彈可破了，這與他致絕倫的五搭配，再加上修長勻稱的態，任誰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人。

可這些都被那一大片貫穿的疤痕所破壞。

它從左側后腰開始，一路蔓延到前面小腹，再從左與大繼續向下，到膝蓋上方十公分才堪堪停住。

可能是當時理得比較好的緣故，疤痕上并未看見粘連與增生，但疤痕組織上不自然的淺白與錯，皮也有一些扭曲的褶皺，它出現在這好的軀上，乍一看，就令人覺得猙獰恐怖，再沒有偏見的人也會因此產生生理上的反。

因為它實在是面積太大了。

大得令人難以直視。

俞川整理好自己的反應：“是燙傷？”

郁南：“嗯，是的。”

饒是見過許多傷疤，俞川也不免替眼前的年到難過：“怎麼會弄得這麼嚴重？”

郁南告訴他：“我小時候在劇團食堂玩，不小心打翻了湯桶。”

所有人都以為他不記得那時的事了。

其實郁南每個細節都記得。

他記得那個湯桶很大，媽媽有三十多個同事將會在排練完來食堂吃飯。他記得那個墊著湯桶的塑料凳是大紅的，有條看上去快折了。他也記得里面是豆腐湯，他喜歡豆腐，他正好了，所以才湊在一旁看。

不過短暫的一眼，塑料凳“咔嚓”一聲折斷，熱湯傾覆，從他上淋了下去。

那年他七歲。

俞川走近了些：“……我從來沒做過這麼大面積的遮蓋。”

郁南靜靜地看著他。

好像一個等待裁決的人，眼里有希冀。

俞川不賣關子，直接說：“做是肯定可以做，但是在疤痕上紋比一般的皮上來得要疼，而且次數也許還會因此增多。你的面積這麼大，真的能忍那種痛苦嗎？紋到一半就跑掉的話，我不會退你錢。”

郁南說：“有沒有燙傷痛？”

俞川看出他的決心：“沒有。”

郁南：“那我就不怕了。”

“不怕就好。”俞川又在他腰側的疤痕上看了下，“你有沒有想過紋什麼圖案？我一般都會為顧客建議，但是聽方有晴說你也是湖心院的生，我想你可能會有自己的想法。”

郁南其實并沒有想好要紋什麼，但是他剛才看到幾幅作品很駭人：“我還沒想好，可以不要給我紋什麼鯉魚背、菩薩、真佛什麼的嗎？”

俞川扶額：“你以為你是黑社會？”

他提建議道，“我最近正缺可以參賽的作品，你這個況很適合我。如果你想好了，我可以推開最近的預約，這幾天就立刻開始給你上手。”

郁南沒想到能這麼快。

他想了想：“那紋玫瑰花怎麼樣？會比較適合我嗎？”

“可以，你皮白，紋大紅會好看。”俞川點點頭，又認真地跟他說，“小朋友，你來紋只是為了遮住傷疤，而我作為紋師，卻希它能為你上最獨特的風景。”

過苦難的人，都值得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