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九點多,姜昀祺還賴在被窩里。
宋姨一早出去買了菜回來,沒有姜昀祺,想著周末讓他多睡會。
可電話鈴一響,姜昀祺著腳就從臥室沖出來,比直接從廚房去客廳接電話的宋姨還快。
“喂?”姜昀祺屏氣,等著電話那頭。
“昀祺?”是裴玥。
姜昀祺沮喪了,“裴玥姐姐,是我”,回頭看宋姨,宋姨安一笑,了他頭,進臥室把拖鞋拿出來,讓姜昀祺穿上。
“裴轍在家嗎?他電話打不通。”
“不在,他出差了。在開會吧。要一周。”
“一周”兩個字被姜昀祺咬得很重。
電話那頭幾秒安靜,裴玥似乎著很重的心事,以至于姜昀祺在這幾秒里到一不尋常。
最后裴玥沒說什麼,只說裴轍一回來就告訴他。
掛了電話,賴床也沒心了。
姜昀祺被宋姨催著吃了早飯,距離見黎坤的時間還有一小時。約的地方姜昀祺很,是過了附中兩條馬路的一家名“N+”的網咖。之所以,是因為那里經常舉辦小型線下電子競技。姜昀祺高一高二那會放學早,去看過幾次,但參賽選手技一般,看了兩三次覺得沒意思,后來姜昀祺就很去了。
姜昀祺和宋姨說中午不回來吃飯。宋姨難得見他周末出去,還以為學校有補習,語氣埋怨:“周末都不讓你們好好過?教育局不管?”
姜昀祺一邊低頭系鞋帶,一邊笑:“不是去學校,是去見網友。”
宋姨驚了,握著一把沒擇完的芹菜幾步趕出來瞧姜昀祺,皺眉道:“網友?”
姜昀祺穿好鞋站直了點頭,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對,之前一起玩游戲的網友”。
宋姨還是皺著眉,眼神擔憂,商量道:“昀祺,什麼網友?你可別被騙了……要不聽姨的,還是不要去了?”
姜昀祺愣住,想了下解釋道:“我認識他很久了。他還有名的,聽說是職業競技選手。宋姨,有那種把打游戲當職業的人。我這次去見他是為了問點事,不會被騙。地方距離學校也不遠,我坐公去,下午三四點肯定能回來。”
芹菜還滴著水,宋姨站著沒,表嚴肅,見姜昀祺說得有頭有尾,還想說幾句:“三四點三四點,到底幾點?中午在哪吃飯?帶錢了嗎?對了,裴先生最近給你零花錢了嗎?他老是出差,我都不知道裴先生記不記得住……”
姜昀祺掏了掏外套口袋,掏出好幾張一百,似乎自己也沒想到一掏這麼有,表略微疑,思索好久才想起是上回買教輔書的時候自己拿的,不過沒用完,這麼想著,再一掏,口袋底果然還有幾枚幣,幾張二十五十。
姜昀祺全部擱到宋姨面前,幫裴轍說話:“給的。不過我用不到。屜里還有好多。裴哥每隔一段時間就往里放錢。”
宋姨見狀又不滿了,眉頭皺得足夠嫌棄。兄弟倆是真不會過日子。不由叮囑:“上帶那麼多錢做什麼?要是被壞人盯上怎麼辦?裴先生也真是。零花錢零花錢,你才幾歲?就給你這麼多錢?”
姜昀祺眨眼,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最后敲定回家時間,沒收超額的幾張一百,姜昀祺總算被允許出門。
公需要換乘,換乘之后兩站,再過條馬路就到了。但第二趟公來得出奇慢。
姜昀祺想了想,路線他都認識,距離見面還有十五分鐘,姜昀祺決定跑過去。
跑一會還可以,久了氣就難,不過比前兩年好多了。高中所有測他都沒參加。高三最后一次測的時候,本來想參加,臨到頭被裴轍知道,裴轍親自去了趟學校,拿著他往年里的檢檔案,最后還是沒參加。
姜昀祺放慢腳步,冬日里冰涼空氣吸時緩慢滲,一口吸得太深,姜昀祺自作自,咳嗽了好一會,口就有點疼了。
咳嗽止住的時候,姜昀祺正在跟一群人過馬路。但這群人都朝一個方向看,姜昀祺之前沒注意,這會也抬頭去看。
距離很近,一眼就可以看到撒了滿地的深紅。
出車禍了。
自行車車還在卡車底下,胎還在一點點地轉。騎車的人不知道在哪里,殷紅的卻一直在淌,蔓延出一大片跡。鐵腥味順著風向浮過來,冷冽濃稠。
人群里有孩看了一眼就害怕地捂著額頭快步走開。事發在前幾分鐘,現場目擊者小聲唏噓,談那幾秒的慘烈。警正在大聲說著什麼,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
好幾撥人站在斑馬線上,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散開,綠燈時間接近尾聲。
視線從大片跡上移開的前一秒,姜昀祺腦海陡然閃現那天在商場,兩個小男孩對準自己做的詭異手勢。
與那時的茫然困不同,心底像是有回聲,冷厲恐怖,暗示自己,這是一個指令。
什麼指令。
姜昀祺不知道。
再仔細去想的時候,昏暗灰沉、有著鮮艷紅地毯的商場畫面倏地跳幀一般瘋狂撕扯,眨眼又霎時靜止——畫面斑駁閃回:指令發出的下一秒,滿地淌。怎麼都淌不完,眼前全是紅的。
寒意從腳底升起,手腕不控制地抖。
姜昀祺低頭,怔怔盯著自己手心。
很干凈。
可是,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心底有個聲音和自己說,不是自己的……
那是誰的。
嗓子口艱,姜昀祺嘗到了腥味,也許是因為此前的咳嗽,也許是腦海里過分清晰的屠殺場面,讓他想要嘔吐——
猛然間,手肘被外力扯開,姜昀祺不控制地跌出!
就在外力襲來的一刻,姜昀祺下意識想要做出什麼——
但接著,耳邊傳來呼嘯而過的車鳴,伴隨魯至極嗓門頗大的司機罵聲——現實將他狠狠拽回!
紅燈早就亮起,拐彎的車輛沖出,差一秒就要撞上他。
“過馬路看紅綠燈。剛才怎麼了?”更近的聲音響起。
姜昀祺抬頭,面前一張臉似乎在哪里看到過。姜昀祺了,一個音也沒發出來。
李勛笑容寬厚,帶著失魂落魄的姜昀祺走到路邊,仔細詢問:“沒事了吧?剛才是不舒服嗎?”
姜昀祺想起來了。去醫院檢的時候,門口遇到的兩名警察,他是其中一位。
姜昀祺恍惚搖頭。
接連變故,畫面沉沒。而那驟然出現的冰冷至極的恐懼還是讓姜昀祺心有余悸。
“謝謝。”姜昀祺退開幾步,臉除了白些,沒什麼其余表,著李勛道:“我見過你。”
話音剛落,李勛眼底閃過訝異,一瞬間他甚至懷疑姜昀祺知道自己一直跟蹤他,不過李勛隨即鎮定道:“我只是路過。你在哪里見過我?”
姜昀祺語氣確認:“省人醫門口。你和裴轍說話了。”
李勛裝作恍然大悟,拍了下腦門,“我想起來了,還真是!你是裴司的?”
李勛不想承認,這一秒他有種虛驚一場的覺。剛才把人拉開的時候,姜昀祺抬頭盯到自己的第一眼,那種眼神,想起來就頭皮發麻。
像是被訓練的機械,冷銳警惕。
“家里人。”姜昀祺慢慢吐出一口氣,心跳恢復正常,說出裴轍兩個字的時候,心底冷靜不。
好像裴轍是他與現實最直接的關聯。比什麼都強烈的存在。
李勛后來送姜昀祺去網咖,路上兩人聊了幾句。
姜昀祺不是很想和他說話。年紀比他大的,開頭幾句總喜歡問他績——裴轍不算。裴轍是所有的例外,是理所應當的特殊。
姜昀祺后來就不理李勛了。
李勛也松了口氣,和姜昀祺打道,比跟裴轍還有力。
黎坤很好認。
因為沒人會把自己游戲昵稱穿上。
黎坤就穿了。
巨大兩個白字母“LK”亮在前,姜昀祺想不看見都不行。
林西瑤也來了,隔著網咖玻璃看到朝這里走來的姜昀祺,一下跳起來在里面興招手。
一時還有另外兩人回頭,俱是想要一探究竟云神到底何方人的表,而在看清姜昀祺整的下一秒,他們又顯得有些意外。
姜昀祺推門進去。
“姜昀祺!”
林西瑤像是報幕的主持,神采奕奕,點著黎坤和另外兩人介紹,語氣激:“這位就是黎坤,LK!姜昀祺,不用我介紹了吧,你們認識。這位,Eric,你應該認識他,他說有一場你和他正面剛過,他讓你落地盒了——迄今為止最輝的業績。哈哈哈!這位是‘鬼’,亞服排名三十,半年沒變——這是他自己說要這麼介紹的。”
顯然,姜昀祺沒來的這一會,林西瑤已經得很了。
Eric瘦高個,長得有點黑,文質彬彬的樣子,戴著副無框眼鏡。林西瑤介紹的時候,他一直在默不作聲上下打量姜昀祺,表到現在還是有些意外,最后也沒說話。
和Eric一對比,“鬼”就實胖了,全穿黑也沒顯出多瘦。這個時候接著林西瑤笑嘻嘻的話道:“我真名車博宇,坤兒和Eric都我博宇,你也我博宇吧。”
姜昀祺點了點頭,去看黎坤。
黎坤本人和他一貫人設不是很符合,長得有點著急,是那種一看就熱學習但績肯定一般的樣子。姜昀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績,一定是李勛和自己說了一路的緣故。
黎坤朝他友好一笑,出手,語氣是帶著笑意的景仰:“云神。”
姜昀祺和他握手,不是很擅長應對這種場面。
盡管如此,但在其余三人看來,姜昀祺表現得過分平靜了。
幸好有林西瑤。
見Eric不說話,林西瑤想起剛才他們一直聊的話題,對姜昀祺說:“你沒來之前林睿——這是Eric真名,說他有個問題想問你呢!都藏著沒和我們說,是吧?Eric?”
林睿一笑,同向他的姜昀祺對視幾秒,慢悠悠道:“云神好久沒上線,估計不知道這段時間網上對于云神的揣測。”
姜昀祺敏銳覺得,林睿話語帶刺。
在場除了憨乎乎笑的博宇,沉浸在和偶像見面無比興里的林西瑤,黎坤好像也覺到了。
他看了眼姜昀祺,姜昀祺沒有看他,神和剛進來時毫無差別,只是眼神微冷。
黎坤去看林睿。
絕地狙擊里有專屬姜昀祺的話題,他知道林睿要說什麼。
接著,其余幾人腦神經跟上,也知道了。
林西瑤頓時面不解。
博宇覺得畫風轉變太快,低聲同黎坤道:“不是歡迎新員嗎?難道我理解錯了?這是擂臺賽?一對三?Eric搞什麼?”
黎坤一心想要招募姜昀祺,當然不可能讓Eric這麼直接問出來,笑著道:“林睿,云神水平我見識過,我們組過隊——”
“什麼揣測。”姜昀祺看向林睿。
林睿笑得燦爛,“說云神外掛咯”。
林西瑤臉猝然一變,很不客氣:“放屁!”
其余四人:“……”
姜昀祺愣住,的林西瑤和平常班里那位品學兼優幾秒沒對上號。過了會,姜昀祺對林睿一字一句道:“我從不作弊。”
“最后和P11礦場那戰,云神的角度本不可能看到人,那云神是怎麼狙殺Pyan的?”
姜昀祺蹙眉,神有點奇怪,“就這個?”
黎坤笑,等著。
林睿察覺姜昀祺語氣里出一種莫名,類似于原本以為是道超綱題,結果到面前的居然是一道閉著眼都能答的題。
博宇撓了撓頭發,“其實我也沒想明白,那場我后來倒回去看了,云神,你本就不知道Pyan在哪里啊……”
姜昀祺說道:“因為裝備倍鏡會降低瞄準速度。”
話音剛落,黎坤笑出了聲,“牛”。
林睿反應過來,臉微變,后來也跟著扯角笑了下。
之后,博宇也明白了。
林西瑤沒明白。
黎坤解釋道:“我猜測是這樣,云神確實不知道Pyan在哪里,但只要Pyan率先狙擊,云神肯定會發現他的位置。這時拼的就是手速了。而云神的手速,我們都知道。”
“不對”,博宇打住,疑:“云神你怎麼知道他那狙裝了倍鏡?”
姜昀祺語氣如常:“他之前狙了我隊友。那時我們還在圈外,而他已經在礦場,不使用倍鏡,不可能一槍頭。”
博宇沒話說了。
姜昀祺想了想,“其實他也擊中我了。我手速再快,也趕不上他先發槍。只是他的準星沒我準,加上倍鏡影響。我運氣好而已。”
聞言,在場的人都想白眼的,但都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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