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樂是踩著上課鈴聲沖進教室的。

畢竟是夏末起床沒有那麼困難戶的時間，班上的人來得都齊，沒有遲到的，全都坐在座位上看著湛樂一個急停停在座位前然后把書包甩到桌子上，把椅子拉開坐下的時候老師剛好走進教室門。

“急得啊，”林向驍了瓶核桃花生出來，“上學路上迷路了嗎？”

“神經病，”湛樂沒想到他真把核桃花生拿來了，氣兒都沒勻就開始樂，“我起晚了。”

林向驍唔了一聲，沒說話了。

今天第一節 又是特別盯著他們這一桌的語文老師的課，湛樂不想被點名，至表面上裝得特別認真，但走神已經走出了一趟西游記的路程。

昨晚在程在家睡了，今晚……還得去他家睡？

不知道，不知道湛停詞會不會還在樓下蹲著，往前數十幾年也沒見他這麼父泛濫過，不知道這次是怎麼了。

媽媽在他上初二的時候就死了，他被湛停詞接回這個城市，這麼吵一架雖然是頭一次，但之前基本于雙方都拿對方當明的階段，沒想過湛停詞會因為他的出走而神經病到這個地步。

反正放學之后還得去老房子那邊看一眼。

湛停詞應該不會去那邊了，畢竟也是個公司老總，不能每天都在那邊蹲人跟人販子似的。

如果是住在酒店湛樂這幾天就不會回去看一眼了，可眼下他住在程在家，雖然程在這人熱心的，也沒表現出什麼不適應，但他還是會別扭。

“你是不是得請我吃頓飯？”林向驍突然冒出來了一句。

這會兒還沒下課，語文老師還在有一眼沒一眼地瞥著他們這一桌。

湛樂捂著假裝在咳嗽的樣子，低聲問：“憑什麼？”

“你說呢，”林向驍了下胳膊，“想起來我都尷尬。”

“哎！”語文老師看過來了，湛樂沒敢扭頭瞪林向驍，就瞪大了眼睛和語文老師對視，等老師移開視線了，他才說，“能不提這事兒了麼！”

“請客，”林向驍說，“主要我媽今天忘給我錢了，我沒地兒吃飯。”

湛樂輕輕嘖了一聲，中午請林向驍去學校門口一家魚那兒嗦了碗。

林向驍其實能吃的，昨天出來吃日料之前應該還塞了兩碗飯或者吃了別的什麼，反正看他吃得的。

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比較能裝吧可能，畢竟林向驍和季長韻于快沒的階段，得留個好印象。

湛樂看著林向驍吃完又扭頭去外頭買了三個餅，分湛樂一個以后把另外兩個都吃完了。

真能裝啊。

也不知道是怎麼裝出昨天那副純年一說話就臉紅的樣子的。

下午回家的時候湛樂一直在給自己做心里工作，如果湛停詞還在他就強行把他推開然后進屋子里去，如果湛停詞不在……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推開就行了，大不了推開回去洗個手嘛。

拿個84泡泡什麼的……倒也不必如此。

但湛停詞不在門口，家門口只被了張字條兒，湛樂還以為是什麼小廣告，準備撕下來的時候才看見上面還寫了字。

-明天是你媽媽的忌日，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他把湛停詞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也難為湛停詞還能想出來留字條這個方式。

湛樂又掃了兩眼字條，把字條撕下來攥一團，輕輕丟在了樓道垃圾桶里。

“我們說好了，”程在從兜里了顆糖出來，往小孩兒面前一晃，“糖給你吃完以后就不可以哭，不然以后你長大了再去醫院都沒有人給你吃糖。”

小孩兒吧唧兩下，很努力地把眼淚憋回去了，小臉兒皺著沖程在出手，程在笑笑把糖放在了他手里。

“不好意思啊醫生，”孩子媽媽有點兒尷尬，“我也不知道他量個溫怎麼就這麼大反應，哭這樣……”

“沒事兒，”程在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小孩兒嘛。”

孩子媽媽笑笑，程在問了幾個問題之后時間差不多了，把溫計拿出來看了眼。

小孩子比較信守承諾，說好了不哭就真不哭了，直到走出診室之前才把里的糖抿完，又吧唧著努力夠著桌子邊兒，冒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圓眼睛盯著程在，小聲問：“醫生，你剛才騙我的吧？”

“嗯？”程在看著他。

“大人去醫院醫生才不給糖呢，”小孩兒吸了下鼻子，“我爸爸去醫院就沒人給他糖。”

“那是沒上我，”程在說，“我都給來我這兒的大人吃糖的。”

“真的嗎？”小孩兒看著他，“那我長大了也要來你這里看病。”

“生病才是最好的，”程在他的腦袋，“快找你媽媽去。”

“嗯！”小孩兒笑了起來，“醫生再見！”

一天門診下來看的病人很多，小孩兒吵鬧，大人又著急，能和和氣氣說話的很。

程在確認外面沒病人之后把腦袋往后靠了靠，仰著臉抬手了眉心。

他總覺得還有什麼事兒沒理，心里空落落的，下班的時候了白大褂拿自己包的時候才想起來，早上湛樂走得急，沒給他鑰匙。

程在出手機看了眼，這會兒湛樂應該放學了，居然沒打電話也沒發微信過來，是回自己家了麼？

回家了也應該發個消息來吧？

程在皺了下眉，一邊點開微信找到湛樂的聊天框，發了消息過去沒回，他出了醫院大門開了車門之后又給湛樂打了個電話：“喂？在哪呢？”

“我回家了，”湛樂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忘了和你說，抱歉啊。”

“啊，”程在愣了下，側到副駕那邊翻出一盒薄荷糖來，單手開了蓋子往里倒了一顆，“怎麼了？”

“沒怎麼，”湛樂站在老房子的客廳里，明明只有幾天沒回來覺上就跟隔了幾個世紀的，他緩緩走到客廳旁邊的架子上，拿起上面的相框看了眼，“就回家了唄。”

“行吧，”程在說，“回去了就好。”

之后又和程在嘮了幾句有的沒的，湛樂注意力不在這兒，回答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反正最后程在掛電話的時候應該是到了他的敷衍的，掛電話的時候都沒說拜拜。

溫和有禮人設立不住了啊程醫生。

湛樂電話都掛了還有心在腦子里吐槽了一句。

他盯著照片看了會兒，想了想，把相框拿下來，放進了書包里，打算明天去墓園看媽媽的時候給媽媽看一眼。

畢竟照片上不止他和媽媽兩個人。

還有一個和湛樂長得很像的小孩兒，沖鏡頭笑得很開朗。

照片旁邊有一行小字：湛思君，湛思意三歲留影。

湛樂把相框裝好后隨便點了個外賣，想了會兒，還是給程在發了條消息。

-對不起啊程醫生，我回家的時候還是和我家人發生了點兒不愉快，態度可能有點兒不好。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我回家了的。

程在的消息很快回過來了。

-沒事兒，沒生氣，早點睡吧[/呲牙]

湛樂盯著最后那個呲牙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程在到底生沒生氣。

畢竟程在是個平時聊天兒都能在后面跟個微笑黃豆的人，思想和他們這些年輕人可能差了……八十多個壑？

算了。

湛樂把手機丟到一邊，靠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第二天是周六，湛樂起得早的，背著書包去花店買了花，又去街尾買了盒綠豆糕拎著去了車站。

媽媽葬在隔壁鎮，他坐士過去要離墓園近一些。

兩個小時的車程，一路上又搖又晃的也不知道綠豆糕被晃散了沒有，湛樂下車之后還拎起來看了眼，從盒子外面看不出什麼。

他又坐著公車去了墓園，沒進去，先去了外面那個小房子那兒敲門：“安爺爺！”

“哎，哎！”里頭出來一老頭兒，看見湛樂后眼睛都笑一條了，“思君來了啊！”

“給您帶了綠豆糕，”湛樂拎起盒子沖他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晃散了沒。”

“謝謝謝謝，”安爺爺接過禮盒，往里讓了讓，“進來坐，老婆子昨天還念叨你呢。”

“不了，我看看我媽媽去，”湛樂往屋子里看了兩眼，“呢？”

“出去跳舞啦！”安爺爺笑得很開心。

湛樂每次來墓園都會給門口的安爺爺和李帶點兒東西，好的兩個老人，當初媽媽下葬的時候他們幫了很多，湛樂很謝他們。

出了小房子往里走了久才走到媽媽的墓碑前。

湛樂盤坐在墓碑前頭，把書包放下來，拿出相框擺在了墓碑旁邊。

“媽媽，”湛樂笑了笑，“怕你想思意，我把照片帶來了。”

風拂過樹葉的聲音很低，在安靜的地方顯得異常空，沙沙的細響剛好蓋住了湛樂說話的聲音，卻蓋不住由遠到近的腳步聲。

湛樂頓了頓，抬起頭側過臉，看著緩緩走過來的湛停詞，沒有皺眉也沒有嘖，臉上一點兒表都沒有。

他一直覺得湛停詞是那種自己的人。

圣似的，舍棄不了原配，又來勾搭媽媽騙自己未婚，媽媽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他卻不理不睬說媽媽蠢，等媽媽死了他又這樣，不顧還活著的原配，跑來墓園。

據說那個原配也給他生了個孩子，不過是個孩兒。

“樂樂，”湛停詞蹲下來，不近不遠，斜對著墓碑，“回來吧。”

湛樂沒說話。他來得這麼早就是為了不上湛停詞，沒想到還是上了。

“我不管你，不管你為什麼改名，不管你學習生活，只要你回來，”湛停詞的聲音很小，讓湛樂有一種那天指著他鼻子說“你有種死外面都別回來”的人不是他的覺，“畢竟你還是姓湛，還是我的孩子。”

“媽媽搬到鄰市的時候就和我說過，”湛樂扭頭看著他，“名字可以隨便我改。”

“但是不讓你改姓，”湛停詞勾勾角，“對麼？”

湛樂又想罵他了。

“總在外面住也不是辦法，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湛停詞說，“之后我的公司，我的產業不都是你的麼？以后你生了兒子，產業也是你兒子的。”

誰他媽稀罕你的破錢。

湛樂嘖了一聲。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湛停詞像是在強調什麼，“你知道的，你爺爺很保守，他希我們湛家的香火傳下去。”

“這就是你要我回去的理由？”湛樂覺得自己快聽笑了。

如果不是在媽媽墓前他可能就一掌扇過去了，聽聽，這都是什麼狗。

“當然不是，”湛停詞搖搖頭，“我，作為你的父親，還是希你過得更好，能夠回到我的邊來。”

他見湛樂不說話，嘆了口氣繼續道：“你媽媽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就是希你跟著我能好好兒生活，你忘了？”

“別提我媽，你不配。”湛樂指了下他，眉擰起來，脾氣隨時都會炸開。

如果他再提一句媽媽他一定會打上去。

“回家吧。”湛停詞又嘆了口氣。

湛樂盯著媽媽的墓碑看了很久，的確是想起了媽媽說的，讓他和湛停詞好好兒相。

但他和湛停詞不可能好好兒相，兩邊都明已經是極限了。

“你別管我，”湛樂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和他說話了，“湛停詞，你和我都清楚我們的關系到底是怎麼樣的，你的原配和你原配的兒究竟能不能接我，你喊我回去生怕我跑了就是想讓我給你們湛家留個種，因為你的老婆生不出兒子，是麼？”

湛停詞側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湛樂。

“我告訴你，”湛樂說，“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