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科夜門診人是最多的,小孩兒半夜發燒的很多,家長又著急又困,小孩兒哭還鬧,鼻涕口水眼淚什麼的到糊,程在有時候都佩服自己,在獨自煩躁了那麼一會兒之后還能心平氣和的給人看病。
湛樂走的時候大概是看出點兒什麼不對了,出診室的時候要不是朝里那只手使不上勁兒估計得摔門。
明明做了好事了卻沒得到應有的表揚,反而是被人以不明不白你怎麼都隨意的態度敷衍過去了,心理落差有點兒大,摔門是應該的。
那自己又是為什麼?
程在嘖了聲。
出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十點多了,接工作搞了大半天,要不是他走得快,主任說不定還要讓他收個病人。
只要我跑得夠快,病人就追不上下班的我。
夜門診是最要命的,程在每次都覺得自己上完夜門診了,走出醫院的時候就會迎著朝暴斃而亡,而更多的時候走出醫院的時候都快中午了,本看不見清晨的太。
開著車回了家,程在打開冰箱想弄點兒吃的再睡覺,結果冰箱里比他的白大褂還干凈,僅存的兩個蛋昨天已經被湛樂拿來煮面了。
程在關上冰箱門,洗了個澡后癱在床上,拿著手機愣了會兒才想起來湛樂說他的手機屏幕摔壞了,干脆把手機往旁一丟,翻了個緩緩進夢鄉。
常則上輩子可能是個喇叭。
湛樂第八次這麼想。
就這麼一上午的功夫,估計整個高二年級都被常則個喇叭告知了高二三班有個學生昨天見義勇為今天負傷上學,多麼可歌可泣的神啊各位同學們!
哭,都他媽給我哭,哭不出孟姜的效果都別想出這個校門。
“他是不是有什麼神疾病?”湛樂沒忍住拉了下斜前桌曲然的服,指著那邊和委夸自己的常則說,“你是怎麼忍得了和他同桌這麼久的?”
“習慣就好,你就不應該告訴他這個事兒,”曲然非常淡定,“你這個胳膊什麼時候才能好?”
“得個把月?不知道,”湛樂甩了下胳膊,其實不怎麼疼了,就是脹得慌,“反正我能自己換藥,不嚴重。”
“唉,”林向驍嘆了口氣,“我是不是得給你燉個湯拿來?”
“燉吧,”湛樂翻了個白眼,“放學之前喝不到你的湯我就從教學樓樓頂跳下去。”
林向驍樂了會兒又低著頭和季長韻發消息了。
湛樂手機壞了今早剛拿去修,沒什麼沒怎麼見過別人談——主要是沒仔細觀察過,這會兒邊就坐了個熱期的,雖然是和男人,但是覺也差不多,談嘛,和誰談不是談——他還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人談都跟林向驍似的,整天抱著手機回消息,面無表地回,跟討債似的。
“不是,”湛樂沒忍住說了句,“你能帶點兒表麼?”
“我發個消息要什麼表?”林向驍看他一眼,“是要我把消息聲并茂地念出來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湛樂看著他,“就覺你……”
怪的。
湛樂想了想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林向驍沒太在意,一直捧著手機和季長韻聊到上課才把手機塞課桌里,趴在桌上小聲和湛樂說:“下周我過生**來不來?”
“嗯?來啊,”湛樂沒往桌子上趴,倆人一塊兒往桌子上趴有點明顯了,“下周五是吧?”
“嗯,”林向驍的聲音又放小了點兒,“季長韻給我過,不帶常則曲然他們。”
“……我去當電燈泡啊?”湛樂皺了下眉。
“不是,季長韻肯定要邀請程在去,”林向驍說,“你也一塊兒唄,反正都認識,就我們四個人玩兒。”
“常則和曲然可都記得你生日。”湛樂說。
“周六再請他們吃飯,”林向驍了自己的手指頭,“季長韻在我不敢喊他們去,鬼知道季長韻能干出點兒什麼事來。”
畢竟林向驍沒有在常則和曲然面前出柜,看樣子也不打算出柜。
湛樂點了下頭,看見老師往這邊瞥過來了,連忙推了林向驍一把讓他坐直,又捂著小聲說:“那……去吧。”
林向驍沒說話,在書上寫了句話,湛樂瞥了眼,上面寫著:好不愿哦你,真是有夠可惡的呢!
神經病。
湛樂手在他課本上畫了個中指就不再搭理他了。
昨天穿著回去的那件服他今早就起來丟洗機里了,下午回去洗了第二天就能干,后天得給程在拿過去。
但他只是稍微想了下如果程在又是昨天那個態度就不太舒服。
非要說程在那個態度有什麼錯他也說不出來,就是憑著一種直覺覺得很奇怪,總不能是因為他熱心市民了一把然后程在生氣了吧?
“……唉。”湛樂嘆了口氣,從書包里了個草稿本出來墊在桌子上開始畫小人。
手機不知道是哪摔壞了,修一天放學的時候就讓去拿,湛樂拿了手機往回走的時候在樓下買了盒盒飯拎著回去,剛拐過樓梯拐角就看見家門口蹲了個人,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湛樂忍不住愣了愣:“木木?”
“哎?哥!”木木腳邊放著堆東西,看著像行李,“我出院啦!你都不來看我。”
“你怎麼來了?”湛樂不太想和解釋不去看的緣由,幾步走過去了木木的額頭,確認不發燒之后才接著問,“你爸媽又……”
“不是,”木木提起這個事表就有些難過,“他們鬧離婚吵架呢,誰都不想要我,就想把我甩給表叔,說下周就把我送過去。”
“……然后呢?”湛樂深吸了口氣,“你就跑過來了?”
“嗯,我不想去表叔家,”木木張開胳膊抱住湛樂,“哥哥,我和你住吧,我很乖的。”
湛樂不知道說什麼,他打開門讓木木進去,又把那一包行李都拎著放進自己臥室里,給小姨他們發了個消息說木木在他這兒,也無所謂他們回不回消息,又點了份外賣,送到之后加工了一下,晚飯就這麼解決了。
“哥哥,你的手怎麼啦?”木木站在廚房里看湛樂洗碗,“疼嗎?”
“抓賊弄的,”湛樂舉起手笑了笑,“厲害吧。”
“哇,真厲害。”木木拍了拍手,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小姨那邊一直沒回消息,表叔那邊也沒有聯系過,不知道是不是兒不知道這件事,湛樂沒管,理所應當地照顧起了木木。
木木獨立的,不用多心,就是兒園沒校車,每天都得自己去接送,好在那邊上學時間比較早,湛樂遲到個十幾分鐘還是能在第一時間把木木送到兒園去,放學也掐不準點,等讓老師等好一會兒才能去接。
累的,每天都在趕時間,在學校里才能有一點兒自己的時間,回家后又覺得不能讓小孩兒天天吃外賣,干脆買了菜在家做飯,做飯吃飯洗碗,一通下來就是七八點了,為了給木木做個榜樣還不能不寫作業。
湛樂有時候覺自己跟個要起飛的陀螺似的,各方各面都要轉到,但自己就隨著陀螺那鞭子一下一下飛到了把自己累得要死的地方。
但木木不樂意去表叔家,湛樂也對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
放學時他又像往常那樣趕慢趕到兒園把木木接回來了,結果剛走到樓下就上了表叔,木木往湛樂后一藏,顯然不想見到他。
“木木,”表叔板著臉,“跟我走,你別麻煩你哥。”
“我哥都不覺得麻煩!”木木拽著湛樂校服子沒松手。
“上去再說吧,”湛樂提了把子,牽著木木的手沖表叔說,“別站這兒吵。”
“行,”表叔點點頭,“我也是下午剛聽說爸媽……那樣了,本來說是要把木木送我那兒去,結果自己跑了,爸媽就默許在你這兒了,這算什麼事兒啊,你一個高中生本來就忙……”
“還行,”湛樂打斷了他,出鑰匙開門,“不算太忙,進吧。”
木木一進門就去了廁所,可能在兒園的時候憋了好一陣兒。湛樂給表叔倒了杯水,開門見山地說:“不想去你那兒。”
“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年人,”表叔看著湛樂,“家里還有你嬸,能更好的照顧嘛不是。”
“我也是個年人,”湛樂說,“年兩個星期多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表叔皺了下眉,“我不會像你小姨那樣缺心眼兒,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帶著一個,多累啊。”
湛樂抿了下沒說話。
“有些事兒我不好和你明說……這樣吧,”表叔嘆了口氣,“木木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至于原因我也和你解釋不清。我和木木說幾句話,你就在廚房聽著,聽完了,你再決定,行麼?”
湛樂看著表叔,咬著下有點兒猶豫。不知道表叔要和木木說什麼,但表叔既然讓自己藏起來聽那肯定就是些不好的話,還很有可能是自己本不想聽的。
但在廁所傳來水聲的時候湛樂還是站起,進了廚房將門虛掩著。
老房子隔音不好,這樣就能聽個大概。
木木走出廁所后沒見到湛樂,下意識地往廚房看了眼后坐在沙發上,鼓了下腮幫子,學著電視里小人的姿勢指著表叔說:“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那你告訴表叔,你為什麼非要待在哥哥這兒,”表叔說,“你說個理由出來,我就不帶你走。”
“真的嗎?”木木眨了眨眼睛,“我不相信你。”
“那我只有帶你走了,”表叔說著就要起,“反正你哥在做飯,我現在把你搶走他也追不上我。”
“別!坐下!”木木嚇一跳,往沙發里鉆著一團,“我才不跟你走!媽媽說你本沒有錢,哥哥才有錢,住在哥哥家才最舒服,他還會給我做好吃的呢。”
湛樂聽見自己的耳朵里響起一聲很細的耳鳴,由遠到近,嗡鳴不止。他想沖出去讓表叔不要再問了,讓木木不要再說了,你們要走就走吧以后也別來打擾我,但手搭在門板上好幾次都沒能用力。
“我也有錢呀,”表叔還在說,“你住在這里給哥哥添麻煩了,他都瘦了。”
“才沒有,”木木皺起眉,坐直了,“媽媽說哥哥就是熱心,添麻煩他也樂意,到時候他不想管我了,非要把我送到你家去的時候我就可以問他要錢啦!”
“那是哥哥的錢啊,”表叔往廚房這邊看了眼,“他為什麼要給你?”
“他有那麼多錢,”木木一臉理所應當,“給我又怎麼了?”
湛樂沒繼續聽下去,轉撐著水池邊兒深吸了幾口氣后著自己的手指頭,氣的時候呼吸都有點兒發抖。
他沒注意聽門外有什麼靜,他覺自己像個傻.。
過了會兒湛樂聽到一聲關門聲,他撐著臺子沒,兜里的手機震了好幾次他才掏出來看了一眼,是表叔發來的消息。
-我說帶出來吃肯德基,把帶出來了。你想好了?要留還是讓走?
湛樂著手機,說不清是憤怒還是什麼緒,但手指點在屏幕上了他才發覺自己手心全是汗。
-帶走。
-好。剛才有些話不好明說,現在想和你說明白。思君,別管們家的事,們一家都爛了,教不出什麼好人。等會兒我會直接把木木送回自己家去,你把的行李喊個同城快遞弄回去吧。
湛樂沒回了,他退出和表叔的聊天框,還沒把手機丟開,屏幕突然切了來電顯示,上面掛著林向驍的名字。
“喂?”林向驍的聲音又變得的了,估計這會兒和季長韻一起的,“我到你家樓下了,下來?”
“啊,”湛樂慢慢蹲了下來,“干嘛?”
“我生日啊,”林向驍說,“你忘啦?”
“……沒忘,”湛樂下意識地回了句后才想起來自己的確是忘了。他每天忙得恨不得把時間掰八瓣來用,沒那麼多空去想別的,“在我家樓下?”
“嗯,”林向驍點點頭,“小區門口。”
“程在也在麼?”湛樂問。
“在的。”林向驍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愣了下。
“好,”湛樂應完這一聲之后突然發現自己聲音有點兒啞,清了清嗓子之后又說道,“我馬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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