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電話掛掉的。

他的手垂在側，手機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掌心也泛涼，好好端著的一腔熱被人連盆帶一塊兒丟進焚化爐的覺非常不好，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了，他才回過神。

程在站在門外一臉疑：“干嘛呢這麼久都不下去。”

“我……”湛樂頓了下，“找鑰匙。”

程在往里瞥了眼，一言難盡地看著湛樂：“鑰匙呢？”

“啊。”湛樂說，“鑰匙呢？”

“你問我啊？”程在看著他。

“我這不是……正在找嘛，”湛樂眨了下眼睛，他突然覺自己可能是太久沒有見到程在了，怎麼說也有一個周沒見到他了，此時此刻兩個人面對面這樣說話的時候他竟然到了一別扭，“你等等，我再找找。”

程在嘆了口氣，拉開門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玄關手往鞋柜上一勾就勾到了湛樂的鑰匙，他著鑰匙圈把鑰匙拿到湛樂眼前晃了晃，問：“出什麼事了嗎？”

湛樂盯著那串鑰匙看了會兒，低下頭想嘆口氣，視線瞥到自己還纏著繃帶的手，頓了會兒，突然張開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傻.？”

“什麼？”程在愣了下，“我沒這麼覺得。”

“可是我這麼覺得。”湛樂皺了眉，手把程在著的鑰匙接過來揣進自己兜里，深吸了口氣后又罵道，“究極大傻.。”

程在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好說什麼，湛樂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陷了一種很自我厭惡的緒中，這會兒反駁他不行，順著他說跟他講“對你就是個傻.”也不行。

兩人一塊兒走到小區門口，看見季長韻的車的時候湛樂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剛才沉的緒一掃而，裝出一副神飽滿的狀態準備走過去。

程在沒忍住拉了他一把：“到底怎麼了？”

湛樂愣了會兒，還沒猶豫出個所以然來那邊的季長韻已經拉開車門下來了：“上車啊，吃不吃飯啊我快死了！”

“等會兒說吧。”湛樂咬了下，沒甩開程在的手，就讓他這麼拉著。

吃飯的時候湛樂倒是沒表現出什麼，笑呵呵地和林向驍開玩笑，季長韻又是個自來，幾個人很快就鬧一片，吃過飯了一般流程都是轉移陣地大會開始第二項，但季長韻顯然是要和林向驍過二人世界的，一頓飯吃到**點也差不多了，程在和湛樂也沒說什麼。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要邀請他和程在，你倆直接去過二人世界不好麼？

這個問題湛樂之前就問過林向驍，那時候林向驍只是勾了下，用筆在湛樂書上畫了個火柴人，小聲說：“我不想和他單獨呆一塊兒不行麼？”

“害啊？”湛樂笑了下。

林向驍轉了下筆沒應他的話，也沒告訴他到底是季長韻先說要邀請別人還是林向驍先提的，反正湛樂覺他和程在非常耀眼，一秒也不想多待。

“生日快樂，”湛樂笑了笑，“禮下周一給你。”

“好的，”林向驍笑了笑，“謝謝你。”

說完上了季長韻的車，沒多久湛樂手機就震了下，是林向驍發來的消息。

-我就知道你忘了，沒準備禮吧哈哈哈哈哈哈！

-朋友，我都笑了，你真有意思.jpg

湛樂給他回了條“公共場所，止呲牙裂.jpg”過去后把手機揣好，抬眼看了眼旁邊的程在。

“找個地兒吧，”程在見他發完消息了才開口，“聊聊。”

湛樂看著他沒說話，過了會兒，才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聊聊，也不明白這種事兒能聊出個什麼勁兒來，總覺得難說出口的，但程在說聊聊……那就聊聊吧。

程在又看了他兩眼，才抬手在湛樂腦袋上輕輕按了下，又拉拉他的頭發，帶著他去了拐角一家酒吧。

這家酒吧的老板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中間那個桌子特別寬，程在和湛樂坐在桌子兩邊，面對面，完全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又不可能大聲嚷嚷，程在嘆了口氣，坐到了湛樂那邊去。

湛樂沒說話，八是在心里琢磨著自己應有的開場白，程在也沒催，倒了杯酒抿了口，瞇著眼睛看著前面抱著吉他唱歌的駐唱。

是個很帥氣小姑娘，一黑，有點兒煙嗓，唱的又是傷歌，像是在給湛樂即將說出口的事鋪BGM一樣。

這個點兒酒吧的人已經多了起來，男男什麼樣的都有，程在漫無目的地用視線在人群中晃了圈后視線又一次落在了駐唱上。

“木……何木熙被爸媽養歪了，”湛樂忽的開口，程在愣了會兒才想起來何木熙就是木木，湛樂的妹妹，“歪到里去了。”

程在轉過頭看著他，嗯了聲。

“……我以為，來找我，是，是因為只能依靠我，”湛樂皺著眉，說得很艱難，每隔幾個字就要頓一會兒，“但是我發現不是這樣的，……就是因為，媽媽說我是個包子，怎麼怎麼掏餡兒都沒事，我現在想想，那天真的很奇怪。”

“是怎麼把那一包行李拎到我家門口來等著我的，家離我家這麼遠，一個六歲小孩兒上又沒多錢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在我表叔和我說別管們一家，們一家都壞了，把從我這兒帶走了，”湛樂說完第一段以后就流暢多了，手攥著倒了一點兒酒的杯子，沒看程在，視線漫無目的地往前方飄去，“我之前是想著，是我妹妹，我照顧，應該的，我累點兒沒什麼……我之前也一直是這樣想的。”

“嗯。”程在能猜到今天下午發生什麼了，才會讓湛樂陷這麼迷茫的緒里，“現在呢？”

“現在？”湛樂愣了下，抬起手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了才扭頭看著程在，小聲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對別人好是對還是錯，不知道揣著這樣一腔熱到底對不對。

湛樂迫切地要從自己的緒里找到一個突破口。

程在或許就是那個能給他割開口子的人。

“我一直覺得你格有意思的，”程在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脾氣，但是惹了禍之后認錯態度很好，還是個熱心群眾……可能主要是因為長得好看吧。”

“啊。”湛樂懵了下，沒想到程在會以這種話做開場。

“我覺得你這種格很有意思，但別人不一定會領”程在看著湛樂，說得很慢，“就像上次在酒店里那個抓小三的，還有何木熙的父母……包括最開始那次，你和林向驍說季長韻是個渣男的事兒，這些都是你沖盲目的地方。”

“我瞎啊？”湛樂皺了皺眉。

“不是瞎，”程在笑了笑，“我跟你說，也就是季長韻被林向驍哄好了，林向驍是你哥們兒，這事兒才沒鬧起來。”

“林向驍不是我哥們這事兒我也不會說啊。”湛樂看著他。

“是，你說得很有道理，”程在說，“但是你在做出這些事的時候，考慮過自己麼？他們不領的話你會被置于一個多尷尬的地位，考慮過麼？”

湛樂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包括你妹妹，”程在說，“你表叔把接走之前你是不是掏心掏肺每天累死累活來著？”

“……也沒那麼嚴重。”湛樂說。

“你知道你瘦了麼？”程在拿起酒瓶給他倒了點兒酒，“從上周我見到你到現在，你都瘦得眼可見了。”

湛樂盯著酒沒出聲。

“湛樂，有善心，熱心，想做好事，我覺得都是很好的行為，”程在把酒瓶放下，瓶子在玻璃桌子上輕輕磕了下，“但是在那之前，先想想自己，做任何事都要先考慮一個力所能及，一時沖于自己于別人都沒什麼好下場，懂麼？”

看湛樂那表應該是沒懂的，或者一知半解了，正在消化另外的一半。

程在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往后靠了靠調整出一個舒服的位置，繼續打量著臺上那個駐唱的歌手小姑娘。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個小姑娘非常眼，又說不出來在哪見過。

“我懂你意思了，”湛樂用掌心了臉，“但是我還得……消化一會兒。”

“嗯，你消化消化吧，”程在在他背上拍了拍，“要買點兒健胃消食片麼？”

“我用腦子消化，”湛樂指了指自己的頭，“腦子，明白嗎？”

“明白了，”程在又笑了下，“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