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這輩子沒遇見過這麼窘迫的況。

鑰匙估計是落在桌里了，周日學校不開門，他也不好意思讓陸宴再跑一趟學校。業那沒有備用鑰匙，這種天找開鎖師傅也不知道上哪找，江景攥手機，心想大不了去酒店睡一晚。

他正要開口，前面的季殊容轉過頭問道：“你爸媽呢？”

江景垂下眸子：“我不跟他們住在一起。”

他今晚就算流浪街頭，也不可能去找江政。

江景深吸一口氣，頗為同命相連地看了眼箱子里的野貓，故作瀟灑地說：“我去住……”

“去我家吧。”

江景被口水嗆了一下，“酒店”兩個字自消音。

季殊容說這話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隨意自然，見江景面意外，角牽了一下：“不想去嗎？”

江景還沒說話，陸宴先炸了。

“不行！”陸宴義正詞嚴道：“我不同意。”

季殊容扶額：“是去我家，不是去你家。”

陸宴吸了口氣，跟季殊容大眼瞪小眼片刻，聲音陡然變得委屈：“姓季的你沒良心，我都沒去你家睡過，這小兔崽子憑什麼啊？”

“你裝。”季殊容毫不客氣地拆穿他，“你不是說待會要去開會嗎，再耽誤一會就該遲到了。”

說完，轉頭問江景：“去嗎？”

既然他都這麼問了，江景沒再猶豫，點了下頭。

陸宴收起那副小媳婦的委屈樣，咬牙捶了下方向盤，調轉車頭猛踩油門，里仍不消停：“等著，開完會我就去你家，床記得給我鋪好，洗澡水要38℃，衛生紙要原生木漿，睡要真，還有避孕……”

“陸宴。”季殊容語氣略重，目視前方提醒道：“前面是紅燈。”

陸宴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

車廂里重新恢復安靜。

季殊容稍微偏了下頭，余瞥向后座。江景正低頭看手機，選擇地裝聾作啞。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姓陸的變態是想泡季殊容。難怪季殊容既跟他關系好又刻意保持距離，還是單相思啊。

江景沒吃過豬但見過豬跑，對同有所耳聞，只是心里小小地吃驚一下，并沒覺得有多惡心。

他隨便著手機屏幕，一不小心進了微信頁面。

江景通訊錄里的好友不多，基本都是不怎麼悉的同學，數幾個跟他聊過天的，距現在也已經過去很久了。

而正對他視線的居然是季殊容的名字，明晃晃地排在第二行。

兩人的對話停留在上個周，季殊容問他什麼名字。

江景看著自己發出去的那兩個字，有些走神。

雖說季殊容知道了他的名字，卻很直接稱呼過。要麼是直接說事，要麼是他小朋友。仗著比他大幾歲，占盡了稱呼上的便宜。

盡管十分不滿意“小朋友”這惡心吧啦的稱呼，但江大爺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他收回思緒，一低頭嚇了一跳——

手指正好停在了對話框的位置，無意中輸了一堆七八糟的字母。

幸好沒發出去，不然他可以直接跳車了。

江景小心翼翼摁了刪除，松了口氣。

季殊容住的地方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離江政住的富人區比較近，房價同樣高得嚇人。

陸宴輕車路進了小區，車停在樓下。

季殊容撐著傘走下去，剛要關車門就被陸宴喊住。

“哎，等等，那玩意咋辦？”他指著后座孤零零的貓問。

季殊容看了眼說：“路上順便放在酒吧門口就行，楊瀟會管。”

陸宴憋屈得快背過氣去了，忍辱負重點點頭，聲音從牙里出來：“行，我都為你做到這份上了，今晚怎麼著也該留我過夜吧？”

季殊容笑笑：“隨便，我家不缺床，再來幾個人都行。”

說是這麼說，陸宴知道季殊容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打擾。他沒好氣地坐直子，說：“關門，我要走了。”

江景早就冒雨跑進樓道，拉完額前的頭發，等了一會沒見季殊容進來，正要往前走兩步看看，就見兩條直的長映視線。

江景來不及收回腳步，差點撞在他上。

季殊容一只手收傘，一只手穩穩拖住他的胳膊。他上一直帶著若有若無的酒香，現在又沾了雨，香氣更加清冽深邃，甫一靠近就輕而易舉地攝住了江景的呼吸，讓他不由聯想到季殊容用來當頭像的深藍尾酒。

不知道嘗起來是什麼味道，不過應該和季殊容很像。

見江景保持著姿勢沒，季殊容出聲問道：“怎麼了？”

“啊，哦，沒怎麼。”江景迅速站直，把剛才那些想法拋在腦后，跟著季殊容進了電梯。

季殊容住在五樓，一進門就是寬敞簡約的客廳，左邊的樓梯直通二層，一眼過去只能看到欄桿。

跟江政家差不多的布局，甚至還要再大一點。但是大歸大，東西卻很，干凈整潔到不像是有人住。

“穿這個吧。”季殊容給他拿了一雙拖鞋，“先去沙發上休息會，我給你收拾房間。”

江景乖乖換上，趿著拖鞋走向沙發。

沙發扶手上搭著季殊容的大，江景自覺地坐遠，捧著季殊容剛倒的熱水一口一口地抿。

也許是錯覺，江景覺季殊容的緒一直不高。在路邊偶遇的時候還好好的，好像是從進了琴行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盡管從季殊容的表上看不出什麼，言行也跟往常沒有差別，可江景就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樓梯響起腳步聲，季殊容的聲音在他后響起：“房間收拾好了，晚上直接睡就行，晚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吃晚飯？”江景口問。

季殊容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表，說：“快七點半了，不該吃晚飯嗎？”

江景這麼大的反應，季殊容還以為他是吃晚飯有什麼固定時間。其實這人就沒怎麼正經吃過晚飯，乍一聽這詞腦子沒轉過彎。

江景喝了口水，蓋彌彰道：“嗯，是該吃飯了，我什麼都吃，不用將就我。”

這話說得不怎麼見外。季殊容忍不住彎了角，抬腳走向廚房，邊走邊說：“我去炒兩個菜，冰箱里有喝的，喜歡什麼隨便拿。”

見他緒沒那麼低沉，江景上的拘束瞬間消失不見，爽快地奔向冰箱，還不忘問一句：“你喝什麼？”

季殊容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汽水。”

不喝酒嗎？江景咕噥一句，手指從尾酒上移開，拿了兩瓶雪碧。

飯很快做好，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吃，季殊容把那盤青椒炒推到江景面前，說：“多吃點，還能長高。”

江景咽下里的米飯，反駁道：“我不矮。”

“嗯，不矮。”季殊容應和道。

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像是在嘲笑他，江景抻著脖子不服氣道：“我真的不矮！”

他才十八歲，就已經長到了一米八，學校籃球隊屬他最高。再長個兩三年絕對能攆上季殊容。

季殊容本是想逗他，結果把自己給逗笑了：“好了好了，知道了，你不矮，你最高。”

這番稚的對話終于畫上句號，江景悶頭了兩碗米飯，要不是鍋里沒米了，估計他還能再吃一碗。

季殊容嘆道：“現在青春期的小朋友都這麼能吃嗎，看你這麼瘦，還以為你飯量很小呢。”

江景心滿意足地捂著肚子打嗝，起幫季殊容收拾碗筷，說：“我只是看起來瘦，其實上都是。”

還押韻。季殊容笑著說：“可以啊，在學校招小姑娘喜歡吧。”

“那是當然。”江景毫不謙虛。

兩人一塊進了廚房，你刷碗我洗鍋，最后洗個手，一人拿著一個蘋果啃。

季殊容沒江景啃得那麼沒形象，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指著面前的電視說：“看電視嗎？”

“不看。”江景對電視沒啥興趣，幾口把蘋果吃完，說：“我想洗澡。”

“那是浴室。”季殊容手指向一扇門，“里面什麼都有，你進去洗吧，我給你找浴袍。”

“謝啦。”

江景迫不及待地奔向浴室，關好門，上的服，打開熱水洗了個痛快。

沐浴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瓶一大片英文，抹在上又舒服又好聞。

江景洗得差不多了，浴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季殊容的聲音被水流聲掩蓋，聽得不那麼真切：“服在外面，都是新的。”

過了一會兒，浴室的門悄悄打開一道，一只手出來，索著拽走凳子上的東西。

浴袍是綢的，巾是海島棉的，江景手一抖，一樣東西從睡中掉出來，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居然是。

江景往自己上比劃了一下，片刻后表有些復雜。

這條新應該是季殊容的尺寸。江景不死心地往上套，松還好，就是布料前段看起來不那麼飽滿。

江景作為男人的自尊在這一刻到了史無前例的打擊，出浴室后一言不發，幽怨地坐在沙發上頭發。

“服合嗎？”季殊容問。

江景直雙臂給他看了一眼，說：“正好。”

腰帶系得不風，領口稍大，年人特有的線條一覽無余。

季殊容點點頭，又問道：“呢？大小合適嗎？”

“差不多。”江景一本正經地說，末了臭不要臉地補了句：“有點小。”

“是嗎？”季殊容的視線往下移，看起來有些懷疑。

靠。

江景只覺一陣氣上涌，恨不得原地蒸發。

季殊容眼睜睜看著他的耳尖逐漸變紅，好像明白了什麼，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江景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問了句房間在哪，不顧頭發還沒干就三步并作兩步地竄上樓，然后四肢并用地撲在干凈的大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如果能重來，他一定不會在季殊容家洗澡。

就算是臟死，也絕不要被自尊心和恥心折磨死。

江景哀怨一聲，開被子鉆了進去。

房間應該是客臥，空間大，應有的擺設一應俱全，比江景在出租屋里的豬窩強多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聽見樓梯上傳來模糊的腳步聲，應該是季殊容上來睡覺了。

現在才九點多，之前兩人在酒吧見面都是深更半夜，現在肯定是睡不著。

枕頭旁邊有充電，正好是江景手機的型號，他趴著打了幾把游戲，連跪十局后氣得想砸手機。

江景退出游戲頁面，正猶豫著該點開哪個件，手機上方突然彈出了一條微信。

季殊容：睡了嗎？

江景：沒啊。

季殊容：方便開門嗎？

江景愣了下，敲了幾個字：方便。

下一秒門應聲打開。

季殊容穿著跟他同款的浴，斜倚在門邊問：“頭發干了嗎？”

江景坐起來，頭發糟糟地塌在頭頂，他手抹了一把，手上全是水。

季殊容看見了，囑咐道：“頭發沒干別睡覺，容易冒。”

江景點頭，心想他專門過來不會就是為了說這個的吧？

正想著，季殊容往前走了一步，反手關上門。

墻角的空調吹出暖融融的風，江景的浴袍要掉不掉地掛在半邊肩膀上，在外的皮到了暖風，卻無端起了一層皮疙瘩。

他要干嘛？

江景一臉懵地看著季殊容走到床邊，一直背在后的手到他面前，一袋子不明晃悠在半空中。

“這是什麼？”江景問。

季殊容把袋子放到他手邊，意簡言賅道：“藥。”

江景更懵了：“我沒病啊。”

季殊容低頭看著江景，抬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角，目意有所指。

江景愣住了。

他角的傷口已經結痂，暗紅的一小塊，周圍的淤青略腫，稍微一就疼。

吃飯的時候江景刻意低著頭吃，為的就是不想讓季殊容看見他疼得眉頭直皺的樣子，沒想到他還是注意到了。

袋子里面有抗生素，消毒、創口和熱水袋，前三樣包裝嶄新，估計買來之后就沒怎麼用，熱水袋上面還沾著幾滴水珠，應該是剛剛灌好的。

江景眸微閃，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