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一路飛奔回家，累得氣吁吁。

他倒在沙發上，瞇眼看著頭頂上錚亮刺眼的燈，有些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落荒而逃。

大不了就撒個謊，有必要這麼慌張嗎？

江景抬起一條手臂搭在眼睛上，白消失不見，視線一下子變得混沌不清。

他想起季殊容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他遇見麻煩，季殊容都會出現，然后無條件地幫他關心他。

可以說自從母親去世，就再也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可能這些好對于季殊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對于江景，已是難得。

在季殊容面前，他的脆弱仿佛被放大了一千倍。原本了傷再疼也能自己忍著，可一旦季殊容問起，那些傷口就會一起發作，變本加厲地疼。

年人好面子又逞強，江景并不想把自己太多的傷口展示給別人看，尤其是季殊容。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一下，江景回神，勉強撐起半邊子出來，打開一看，是銀行卡的到賬通知。

比之前幾個月多出不，估計是江政自覺對不住兒子，想彌補他。

江景花錢一向大手，上個月是買鞋就花了一半，又是房租又是去各種地方吃喝玩樂，錢花得所剩無幾，賠玻璃都差點賠不起。昨天買橘子花的那五十塊，是他箱底的零錢。

可就算已經淪落到快喝西北風了，江景愣是不肯低頭找江政要錢。

之前每個月都是江政主往他卡里打錢，江景理所當然地霍霍。現在他看著那串額度不小的數字，心里忽然有些排斥。

江政的電話已經被他拉黑了，微信也屏蔽了，今天他還接到過幾個何燕手機號打來的電話，江景一眼就看出，一概沒接。

那一掌無疑是一道壑，將他和江政本就如履薄冰的父子關系打得更加岌岌可危。

偏偏這父子倆的脾氣還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誰也不肯先低頭。

江景想了想，毫不猶豫地刪了那條到賬短信，決定以后不會再收江政的錢。

他已經年了，大不了就去兼職，有的是辦法養活自己。

江景頭腦一熱，立馬打開某件，翻看著上面的招聘廣告，發現竟然沒有一個適合自己的。他郁悶地關了件，心想不會真的要喝西北風吧。

手頭的錢還夠他吃幾頓泡面，這事明天再想也不遲。

江景暫時把這事拋在腦后，從沙發上爬起來，扭開剛買的藥膏，出一些往臉上抹。他打架留下的傷還沒好利索，額頭上，角上，還有耳朵后面，江景一一涂了個遍。抹個藥膏跟涂面似的。

他沒心洗澡，拖著腳步走進臥室，燈都不開就倒在床上。

他想，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去問問楊瀟，看酒吧還缺不缺服務員。

以后去酒吧可能就不是去喝酒了，是去打工。這個想法莫名取悅了江景，他翻了個，摁開手機打算聯系楊瀟，然后后知后覺地發現……他并沒有楊瀟的聯系方式。

江景猶豫片刻，點開了季殊容的聊天框。

明明剛才還興致沖沖，現在突然又下不去手。

剛才在酒吧門口跑得太沒面子，現在找人家會不會有點丟臉？

江景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半了，時間也不太對，萬一人家已經睡了呢？

他猶猶豫豫半晌，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算了，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中午，正無所事事的季殊容收到了江景發來的信息。

江景：你在酒吧嗎？

季殊容：在，怎麼了？

江景想了想，敲了一行字發過去：我想麻煩你幫我問問楊瀟，酒吧缺不缺服務員。

季殊容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扭頭看了眼旁正捧著手機吱哇的楊瀟，目又收回來。

季殊容：他在忙，待會幫你問。

江景：好。

本以為對話就此結束，沒想到季殊容又發了一條消息。

季殊容：冒昧問一句，是你要當服務員嗎？

江景趴在床上，湊近屏幕一看，怎麼看怎麼覺得那個“冒昧”不像是表面意思。

他回復道：是我，就想自己賺點錢。

接著又發了一條：怎麼了？

另一頭的季殊容抵著鼻子笑笑，在屏幕上打字：沒什麼，就是有點意外，沒想到以你的格會想當服務員。

小朋友可歸可，打起架來卻是毫不含糊。酒吧服務員經常要看客人臉，運氣不好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挨頓揍。

季殊容想了想那個場面，心想就算江景真跟人打起來，那不是還有他在嗎。

手機又震了一下，江景給他發了個表包，是一只氣鼓鼓的熊貓。

季殊容忍不住笑了一聲，默默點了收藏。

旁邊鬼半天的楊瀟猛地拉住他的胳膊，舉著手機一臉興地道：“老季！我搶到了！火鍋店四人餐半折優惠劵我搶到了！！快快快，趕給姓陸的打電話，他來吃飯。”

季殊容被他晃得手機差點掉地上，無奈道：“行，你平靜一下，我給他打。”

楊瀟咧著高興半天，突然想到：“哎，等會，咱就三個人，四人餐還差一個啊。”

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店，開業第一天整了一堆賠錢的優惠活，楊瀟捧著手機守了半天才搶到這麼一張優惠券，怎麼著也不能浪費。他掏出手機打算找一個稍微悉點的朋友，隨口問道：“對，一直想問你來著，許劭那家伙回來沒，好久沒聽見他的消息了。”

“他還在國外，估計過段時間就會回來。”季殊容說。

“嘖，那真不巧，等他回來再請他吃。”

楊帆快速著手機屏幕，不一會兒就見了底，他哀怨一聲：“哎呦，我這些好友都好多年沒聯系過了，突然人家吃飯也尷尬的，要不你找找，看有沒有比較的朋友？”

比較的朋友…

季殊容手機都沒摁開，角微微翹起，說：“不用找了。”

“啊？”楊瀟一臉懵地看著他。

季殊容不急不慢地出一支煙點上，流暢清晰的下顎線被煙霧籠罩，他過了幾秒才說：“有一個朋友，我們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