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最后一門理綜被安排在晚上，考完直接下晚自習。

教室里的暖氣溫度很高，四周一片靜謐，只能聽見筆尖紙張的聲音。江景一只手拖著下，一只手不不慢地在卷子上寫公式。

季殊容說了，遇見不會的大題就把公式全寫上，萬一瞎貓上死耗子，能得一分是一分。

江景背過的公式也就那麼多，不到五分鐘就龍飛舞地寫完了。

他放下筆，了個懶腰，撐著頭看向窗外。

玻璃上起了一層薄霧，外面漆黑一片，清晰地倒映出教室里的場景。江景跟窗戶之間還隔了一排人，他調整了一下姿勢，看著窗戶上的自己發呆。

現在是九點半，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

以往這個時間他應該在酒吧聽季殊容講題，或者端著托盤送酒，周圍是鬧哄哄的人群，不像現在這麼安靜。不知道季殊容現在在做什麼，應該不會像他這樣無聊吧。

楊瀟和陸宴經常去找他聊天，客人也喜歡圍著他搭話，季殊容邊好像從不缺人。可江景就是有種奇怪的直覺——季殊容很孤單。

這直覺來得毫無據，江景一度以為自己是腦子了。但后來他知道了季殊容失眠吃安眠藥，這種直覺就越發強烈。

江景幽幽嘆了口氣，把跟他一步之隔的同學嚇了一跳，默默把到外面的卷子往里拽了一下。

是怕他窺啊。江景冷笑一聲，心想誰稀罕看。

考場是按照上次考試的名次排的，一個教室的人水平基本差不多，尤其是這個倒數第一的考場，已經睡倒了一大片。

監考老師早盯上了看起來心懷不軌的江景，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溜達過來，掩咳了一聲。

江景心領神會，勉強坐正了子。

他翹起一條，目落在自己的鞋上，盤算著明天跑步該穿什麼鞋。

釘子鞋他穿不習慣，還是穿球鞋舒服。

明天運會，家長可以隨意進來。江景走著走著神，忽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要是季殊容能來就好了。

雖然說不上哪里好，可就單是想想，就會有種莫名的興。

考試結束后，江景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手機，邊往外走邊給季殊容發消息。

江景：我考完啦。

季殊容應該在忙，隔了五分鐘才有回復。

江景已經下了樓梯，他避開剛考完試有點瘋癲的同學，到了那條昏暗偏僻的小路。小路不像之前那樣安靜，有幾對小手挽著手往外走。

獨自一人的江景就有些格格不。

一貫好面子的江景沒顧上這些，他甚至放慢了腳步，低頭看著手機。

季殊容：今晚好好休息吧，不用來酒吧了。

江景：好。

他斟酌片刻，又打了一行字發過去。

江景：明天運會，老師說家長可以進來，你來嗎？

季殊容：怎麼，真把我當家長了？

江景：……沒。

季殊容好像很喜歡逗他，繼續開玩笑道：上次在派出所不是我舅舅嗎，再一聲聽聽？

江景：……

江景：你也不怕把自己給老了。

季殊容：要不哥哥也行。

江景手指停在語音鍵上面，猶豫一下后咬牙摁了下去。

他湊近話筒，用小到不能再小的氣音輕輕了一聲：“……哥哥。”

晚風吹起地上枯黃破碎的落葉，小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空無一人，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江景看著自己剛剛發出去的語音，臉上驀地氣上涌，幸好有濃郁的夜掩蓋。

那邊的季殊容也愣了一下。

他本意是想逗逗江景，沒想到這小朋友這麼實誠，真喊了他一聲哥哥。

酒吧太吵，揚聲開到最大都聽不清楚，季殊容果斷推門出去。年特有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尾音輕，是聽聲音就能想象出江景臉上不不愿又害窘迫的神。

這可真是……

季殊容閉了閉眼，邊倏忽溢出一聲笑。

手機嗡的震一下，江景撤回了那條語音。

江景：完了，明天來嗎？

季殊容靜靜看著那幾個字，有一瞬間很想給剛回國的許劭打個電話，說明天的飯局他不去了。

但這事他早就應下，現在變卦有點說不過去。

季殊容嘆了口氣，心想他可能要惹小朋友生氣了。

季殊容：雖然我很想去，但是不巧明天有事，抱歉啊。

江景被凍僵的手指頓在半空中，翹起的角緩緩落下，抿了一條直線。

剛才那句“哥哥”得有多窘迫，現在江景就有多惱火。惱火之余還夾雜著難以言明的失落。

他敲了一個字發過去：哦。

眼可見的不開心。

季殊容忽然不知道該回什麼。

那些安人的話他一向信手拈來，現在卻突然卡了殼。徒有其表的話江景估計不想聽，季殊容思索半晌，沒打字，直接給他發了一條語音。

“明天放學之后我去接你好不好？”

他剛松開手，下一秒語音前面冒出了一個小紅點。

季殊容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江景居然把他拉黑了。

運會作為附中唯一一項大型活，全校學生期盼已久，一大早就搬著桌子椅子下去湊熱鬧。

場沸沸揚揚，各班的橫幅迎風招展。江景班級正好坐在音響旁邊，震天響的音樂吵得人耳生疼。從開幕式到正式比賽，他微皺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最先開始的項目是接力跑，一個班四個人，全場掌聲雷，口號喊得一個比一個響。趙瑜拉著李帆到最前面看熱鬧，聽到大喇叭喊100米跟跳遠去檢錄，回頭沖江景喊道：“江哥，走吧！”

江景神懨懨，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走。”

今天天氣格外好，都比之前濃烈一倍，跑完接力的運運滿頭大汗，都了外套。趙瑜看了一眼，提議道：“江哥要不你也了？跑的時候還輕快。”

“不用。”

趙瑜打量他一眼：“你怎麼了，誰惹你了？”

“沒誰。”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檢錄。桌子旁圍了三層人，還有一些家長來圍觀，打鬧聲加油聲雜一片。

江景把兜里的號碼牌掏出來別在前，等了十幾分鐘才等到前面，幾秒鐘簽完了名字。

跳遠的場地在南籃球場，趙瑜跟他分道揚鑣，臨走前往他手里塞了一瓶水：“江哥加油！我先過去了。”

江景拍拍他的肩：“去吧，加油。”

100米的起點就在班門口，李帆跟幾個男生扯著橫幅，激澎湃地吶喊著他的名字。

終點也圍了不人，江景掃了一眼，約看到幾道影，有些眼，卻想不起來是誰。

老師驅散嚷的人群，吹響口哨：“高三男子100米，第一組，458，364,259,623,769,462，還有誰沒就位！趕的！”

最后一個男生匆匆趕來，站在對應跑道。

旁邊幾個人要麼穿著運，要麼穿著短袖，就江景一個人穿了校服。他扯了扯領，挽起袖子，額前的頭發被風吹，張揚肆意的年撲面而來。

“準備——！”

幾人應聲蹲下。

江景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屏息等待槍響。

三秒后，“砰！”

圍在一旁的人群瞬間被點燃，尖聲呼喊聲響徹場。

只見一道人影在槍聲響起的瞬間猛地沖到最前面，帶起的風掀起了校服角，在他后鼓起一個明顯的包。

100米拼的就是速度，江景占據第一跑道，腳步越邁越快，眼看就要以絕對的優勢沖到終點——

突然間變故橫生！

一個小的影驟然沖到他面前，江景來不及剎住步子，本能地往旁邊一偏，劇痛從腳踝升起，瞬間竄至大腦。

“砰”一聲悶響，兩人重重撞在一起，一同摔倒在跑道上。

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江景下意識用膛給對方當了墊背，砸得他差點吐出一口來。

人群涌上前把兩人扶起來，江景疼得臉都白了，咬著牙直吸氣。

何詩韻除了掌心破點皮，其他地方完好無損。

看著江景皺的眉心，眼淚止不住地流，紅著眼睛說：“我不是故意的，哥哥，有人推我……”

周圍鬧嚷嚷的，比賽急停，附近幾個老師趕忙跑過來察看況，四面八方的目匯集到此。

江景咬牙，若有所地往旁邊一瞥，跟一道挑釁的目撞上。

“慶哥牛！”有人喊了一聲。

孫慶站在人群外，扯起半邊角看著江景，見他轉過頭來也不退，甚至面帶嘲諷地冷笑一聲。

服嗎？

江景看懂了他的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