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野不死心，下午拍攝的間隙又給溫承書發去了幾條沒有什麼意義的問候，可一直到晚上拍攝結束，溫承書也沒回消息過來。

邢野坐在更室，看著手機里空的提示頁面，心里多有點氣。

不就親了一下嗎？至于嗎。

但當他按住語音準備發作的時候，心里的氣又沒由來地撒不出了，停頓片刻，聲音不由自主地下來些，語氣里摻雜了點故作可憐的沮喪：“哥，我回學校了。”

對面不出意外地仍然沒有回應。

邢野換好了服出來，跟工作人員逐一打了招呼，離開攝影棚。

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邢野迅速鉆進車里，拉上車門，跟前排的司機打了聲招呼：“麻煩了叔。”

司機還是上午那個上了些年齡的男人，溫和地笑笑：“不麻煩，直接回學校嗎？”

邢野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車快駛上高速口的時候，窩在掌心的手機輕輕震了一下，邢野連忙打開來看，溫承書回過來一條：合同明日擬好寄給你，一路順風。

邢野說不用了，反正也沒耽誤自己多時間，又說自己不需要報酬，如果溫承書覺得過意不去不如請他吃飯。

溫承書卻沒再回復了。

邢野里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有些失落的緒沉在了心口，他把手機塞進口袋里，偏頭著窗外高架上快速閃過的燈影出神。

溫承書再一次垂眸掃了一眼桌上亮起的手機，眉頭略微蹙起。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他將手機鎖屏扣在桌上，很快恢復回以往的神，揚聲道：“進。”

溫承書的工作確實很忙，也的確有心晾他——邢野年紀輕，才二十出頭，正于心難定的年齡，只要他不再過多理會，沒準兒過段時間小孩兒就忘了。

合同果然是第二天寄過來的，接到電話的時候邢野正百般無聊地一個人泡在畫室，幫鄰居家的妹妹畫一副對方拜托了很久的漫畫。

他直接在校園快遞點借了支黑水筆，看也沒看便在合同尾頁上簽下名字，按照地址寄了回去。從快遞點出來的時候，邢野給溫承書發了條微信，告訴他寄回去了，溫承書這次回得很快：嗯。

邢野盯著這個冷冰冰的“嗯”字看了一會兒，手有些涼，鼻尖被凍得微微泛紅。他把手機收起來，輕輕吸了下鼻子，裹外套埋著頭快步朝畫室走去。

一場雨讓文的氣溫驟降，加速了寒秋的到來。

邢野還蓋著秋那條薄被，半夜被凍醒了一回，剛好看到枕邊的手機亮起來。他瞇著朦朧的睡眼，艱難地把胳膊從被子里出來，將手機撈到眼前看了一眼，看清來消息的人時頓時打起幾分神。

1：07am

[Wen]：[圖片]

邢野看著提示欄里的微信消息，心里泛出些許甜膩來，迷迷糊糊的臉上掛起笑意。他翻了個趴在床上，將手機解鎖，一邊有些張又雀躍地在心里琢磨，溫承書深更半夜地怎麼會發圖片給他，該不會是——

鳥照……

吧……

靠！

邢野皺著眉頭點開這張圖，兩指頭拉著放大小來回看了半天，認命地確定了，這他媽還真的是一張鳥照——小混蛋正蜷在鳥窩里酣睡，尖尖的鳥喙藏在潔白的羽下，只出一顆湯圓般的小腦袋。

[野生的小野]：……

對面停了一會兒，回復過來。

[Wen]：不看鳥了？

邢野憤憤地在手機上敲字：誰要看這個鳥了！我想看的是你d……

一句話還沒打完，邢野的理智逐漸回了籠，他沉沉地吁出一口氣，把框里的話刪除，面無表地回復道：不，是鳥太可了，可到我不知如何用言語表述，只能以……來概括。

點完發送，邢野立馬一把丟下手機，鉆回被窩里，闔眼蹙眉。

更冷了，媽的。

一周的時間過得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中秋前一天晚上，邢野在宿舍跟他爸打電話。

“哎，二餅，我了！”邢立國斜眼看著面前的牌，里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兒子，你明天回家不？”

邢野屈起一條踩在椅子上，偏著頭，挑起麻辣燙里的寬送進里，鼻尖冒出一層細的薄汗：“回啊，大中秋的留你孤家寡人地賞月啊。”

“你要有事兒不回也行，那麼大老遠，麻煩。”

“多遠啊？我坐個公算上等車時間都超不過四十分鐘的，不知道得以為我回家一趟得橫大西洋了呢。”邢野辣得直吸氣兒，拿起旁邊的冰鎮可樂灌了兩口，這才啞著嗓子接著說，“聽您這意思，明兒有安排？”

邢立國那邊兒呵呵笑了兩聲：“不愧是我兒子，我明兒約了老陳頭晚上去城南垂釣場夜釣。”

“……有了陳頭忘了兒。”邢野了張紙了，“那我也得回。變天兒了，你兒子還蓋著夏涼被呢，這一個禮拜沒被凍死真算我命了。我得回去拿條被子，還有服什麼的。”

邢立國那邊打著牌，隨口應和：“行，那你回回吧。”

“——糊了！”

電話開的是免提，對面突然一嗓子嚎得后面吃飯的郝飛一激靈，郝飛抬起手豎了個大拇指，吃著東西口齒含糊地夸贊道：“叔叔中氣真足！”

“嘖。”邢野不滿地咂舌，“什麼我回回吧，老邢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拿錢拿錢，不帶賒賬的啊，老劉你上次賒我的五塊還沒給呢……”邢立國把錢在桌角的茶缸下頭，拿起手機說，“你那嗓子又疼了啊？聲兒聽著跟牙齒風一樣。明兒回來去上次那醫館再抓點中藥吧，前年是不是喝了倆禮拜頂了大半年沒犯病？”

“我不去，”邢野皺眉，“那味兒太惡心了，我一想起來就想吐。”

“良藥苦口嘛。”

對面‘嘩啦啦’的洗牌聲響起，不知道誰說了句什麼，邢立國的聲兒聽著樂：“那是，文學院你們知道不，就那誰，反正好幾個特有名那個畫家就是文出來的，我兒子以后也是要當藝家的。”

邢野聽著電話那頭邢立國日常牌桌尬吹，有點無奈，又覺得好笑。

自打小時候母親病逝，一直是由父親一人單獨將他養大，雖說邢立國確確實實不能算得上一個完的父親，但他上收獲的絕對不比任何孩子。不論是他小時候任要求留長發，還是長大后毅然決然地選擇考藝院校，邢立國始終無條件地支持他作出的一切決定，并引以為傲。他慶幸有這麼一個爹的。

“你繼續打吧，我掛了啊老邢。”

“哎，多喝點水，明天回來了給我打電話，我上車站接你去。”

“……公站牌離咱家總共不到一百米。你早點回家，別在牌室通宵啊。”

“哎哎，好嘞。”

溫承書披著浴袍從浴室出來，一邊頭發，一邊習慣拿起手機，查看今天邢野發來的消息。

其實他一開始并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除了每天一張小鳥照片外不與邢野閑聊，他本以為冷了兩天邢野很快就會放棄，卻不料邢野竟仍雷打不地每天向他問好，甚至比以前還多了分日常這一項，也不管他回不回復，反正一個人自言自語地看上去也頗有興致，使得他一度有些懷疑小孩兒是不是把他的微信當樹了。

4：06pm

[野生的小野]：今天去階梯教室上課，隔壁桌的姑娘塞給我一塊兒月餅，嘖，竟然是五仁的。

[野生的小野]：看到青紅瞬間胃口全無orz

[野生的小野]：你喜歡吃什麼餡的月餅？我估計你沒什麼喜歡吃的。

[野生的小野]：我們學校這邊有一家鮮月餅，味道真的超絕！

6：27pm

[野生的小野]：[照片]

[野生的小野]：靠。本想拍個照饞你一下，結果這家竟然要排這麼長的隊！恭喜你看不到了，我溜了[抱拳.jpg]

[野生的小野]：下回人了我再來

7：58pm

[野生的小野]：剛剛在宿舍樓下看到溫宜年跟一個妹子拉拉扯扯。

[野生的小野]：我這麼打小報告沒問題吧？噓，不要告訴他是我和你說的！

8：42pm

[野生的小野]：[分微博視頻：四大洗腦賣聲]

[野生的小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瘋了

[野生的小野]：[語音消息 17″]

溫承書點開語音，邢野故意掐著嗓子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哥哥我想吃烤山藥，吃，吃大塊滴，兩塊夠嗎？夠了，謝謝哥哥，哥哥真好——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稽的模仿以及自己破了功的狂笑惹得溫承書忍俊不，溫承書單手著屏幕繼續往下翻，看著邢野實時匯報自己的向，一邊慢條斯理地著頭發。

角笑意漸濃，這小孩兒是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