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澍走了之后,祝苗一個人在店里,背了會兒單詞,躺在二樓的長沙發上。貓籠就在他隔壁不遠,約能聽到貓咪“咕嚕咕嚕”的呼嚕聲,聽得人昏昏睡。
但祝苗一想到項澍后背上的抓痕就瞬間神了。
他把單詞書隨意折了個角,放到一旁的桌上。祝苗赤著上半,穿著校服短,細長的小抬起來,搭在沙發靠背上,雙手疊墊在腦后。他打開手機微信,找到了項澍。
項澍的微信頭像是一片黑,祝苗點開好幾次確認了,真的就是一片黑,什麼都沒有。簡介也是空的,什麼也沒寫,點開朋友圈也是空空,唯一一條可見的就是祝苗之前見過的那張照片:項澍背對鏡頭蹲著,赤的后背上出文,黑皮的小孩笑著點他的背。
祝苗雙指點著屏幕,放大照片,仔細端詳這平時基本見不到的文。
文占領了大半個背部,簡單的地圖文,配上簡單的花英文,線條清晰流暢,標清楚了咖啡們的故鄉。項澍背結實,線條順著的紋理起起伏伏,大洲大洋在他的背上。
然后祝苗又免不得想到那幾道抓痕,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印象深刻。
那幾道平行的紅痕橫亙在文上面,泛紅凸起。
床上抓的。
祝苗富的想象力在這時候發揮作用,他突然大一聲,猛地坐起來,嚇得睡的貓咪都醒了,不滿地甩尾,無聲地抗議。祝苗翻過趴在沙發上,扯了抱枕蓋在腦袋上,覺得自己真是要瘋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有本小黃書在項澍手上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了。
想到這里,祝苗把手到沙發墊子下,出另外一本。兩本書都是他剛剛察覺到自己向的時候買的,那時候慌慌張張,在小書攤上,連老板的眼睛都不敢看,隨便了兩本,看的時候也是囫圇吞棗,本不敢細看。
祝苗把那一本書拿在手上,拿了兩秒,又連忙塞回去,好像拿的不是書,而是燒紅的烙鐵。他又翻了個,爬起來,手去把立式空調的溫度往下調了兩度,平躺著,默念“心靜自然涼”。
但他還是沒睡好,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做些七八糟的夢,醒來之后眼下發青。
已經一周多了,林周還是沒回來上班,對外的說法是他從樓梯上摔下來,斷了一肋骨,得休養好了才能回來。祝苗知道,心里爽得很,看隔壁班來代課的英語老師格外順眼,學習力蹭蹭蹭上漲,月考分數進步了,名次往前走了五十名。
祝還在醫院呆著,這次呆醫院的時間好像比之前都要長,祝苗很擔心,盡量多時間去看。但祝自個兒神不錯,見祝苗的績進步了,高興得不行,說是等背心織完了,再給他織條圍巾。
祝苗帶著績單回去,先給一檸看了。
一檸不如山,點點頭,恍如無事發生。祝苗暗暗失落,項澍在院子里煙,天氣熱,小池子里的烏經常爬出來氣,池子邊垂下來的那枝條上的葉子都被它啃了。幾只貓蹲坐在玻璃門,長脖子盯著烏,烏不為所,悠哉悠哉地往回爬,“撲通”水。
祝苗輕輕敲了敲玻璃,把績單隔著玻璃給項澍看,項澍抖了抖煙灰,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就這?就這?就這?
祝苗簡直不敢相信,趁著各種機會,有意無意地提起自己的績單,績單也不收起來,就這麼擺在吧臺的角落,簡直恨不得展覽起來。
項澍覺得好笑:“給你裱起來掛墻上好不好?”
咖啡廳里有一面白墻,掛滿了玻璃相框,相框里裝的不是照片,是一些證書和獎狀,大多是英文,祝苗從僅有的一些中文里辨認,這都是項澍和一檸兩個人的咖啡師證書,還有參加一些國際比賽的獎狀,看上去就能唬人。
祝苗嘟噥道:“你倒是掛啊……”
他不過上了個洗手間,回個頭下樓了,看見項澍真的在掛!項澍翻出一個閑置的相框,把祝苗的績單裝在里面,拿了張椅子墊腳,往最上頭掛,一檸在吧臺后面指揮他擺正位置。
祝苗瘋了,怎麼真的掛啊!
雖然他現在不是年級后五十名了,但也沒好到哪里去啊,左看右看也不是值得掛在墻上的水平。
“別掛啊!這才哪兒跟哪兒!起碼的數一數二才值得這個待遇吧!”
項澍擺正相框,從椅子上下來,拍了拍手,輕飄飄地說道:“那等你什麼時候數一數二了再把這個換下來吧。”
祝苗抬頭看了看那張績單,有種被公開刑的覺。
他績是確實進步了,進步的最多的除了英語就是數學,英語是代課老師,所以沒怎麼表揚他,數學老師就不一樣了。數學老師頭疼他的績很久了,這次見到朽木開花,總算有起了,開心得頭上的最后幾頭發都黑亮起來,簡直是把祝苗當作進步典型來吹捧。
祝苗開心極了。
但祝苗一開心,馬上就有人不開心了。
開始的時候,祝苗不是特別明白,班上的那幾個男生為了什麼總是盯著自己找茬。哪怕自己績不好,家境不好,向有異于常人,但這一切說到底不也沒妨礙到任何人嗎?
后來他明白了,有些惡意是沒有原因也沒有理由的。有些人天生就是會帶著有眼鏡來對待有別于大眾的人,只要你不和大家一模一樣,你在他們眼中就變得可疑又可惡。他們張他們的“正義”,以鏟除異己的方式。
育課上,毫無保留地直曬場,連最打球的男生也被熱浪嚇倒了。
祝苗躲在無人的樹蔭下,手機著有線耳機,播著英語聽力。祝苗靠坐在樹干上,被曬得昏昏睡。 突然之間,耳機被用力一扯,手上一空,聽力停了。
祝苗睜眼看去,幾個男生正站在他面前,他的手機已經到了他們的手上。祝苗馬上站起來,皺著眉頭,左右看好逃跑的路線,兇地說道:“還我。”
領頭的男生看了看手上拿著的手機。
那是個舊得邊角都被刮花了的手機,一看就是被主人用了很久了,心呵護也沒辦法讓它保持簇新。而且這還是個山寨手機,logo是仿的大牌,在這些用著最新款手機穿著最新款球鞋的男生眼里,這手機簡直像個笑話。
他說:“這個破爛能干嘛用?” 祝苗不說話,一顆子彈似的沖過去要搶回自己的手機,那男生后退幾步,把手機扔給他的同伴。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被對方順利接住。但祝苗被嚇得差點出來,這舊手機可不住摔。
這幾個男生卻好像在玩拋接球游戲,不帶一好意地歡呼,將祝苗的手機拋來拋去。
祝苗原地站著沒,瞅準了機會,將手機在半空中一把抓住,攥著就跑,一路跑回教室。已經下課了,樓道里走廊里都是人,祝苗沖回班級里的時候差點撞到人。在教室里人多,他們不敢明著找茬,只能狠狠地對祝苗比了個魯的手勢。
祝苗把手機揣進兜里,拍了拍,朝他們齜了齜牙表示不屑。
一放學,祝苗抓起早就暗暗收拾的書包,第一個沖出教室,一路跑回咖啡廳去。祝苗總覺得自己再繼續這麼跑下去,以后當個長跑運員也不是不行。
他沖進咖啡廳,門邊的鈴鐺“零零”響。
項澍說:“跑這麼快,被狗攆了?”
祝苗心想,可不就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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