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祝苗頂著個黑眼圈起床，在開店前喂貓鏟屎打掃衛生。他把店里凋謝的瓶花扔掉，去旁邊的花店里買了含苞的百合，剪枝瓶加水擺好。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了，正好是開店的時候，門鈴“丁零零”響，項澍推門進來。

“早啊。”項澍說道。

祝苗目閃爍，小聲說道：“早。”

昨天的暴雨轉瞬即停，天空的烏云像個沒干水的海綿，還是漉漉的，指不定什麼時候還要下雨。天氣不好，即便是周末，人也不多。祝苗蹲在椅子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貓，項澍坐在吧臺后的高腳椅上看書。

倆人除了那句“早”就沒再說話了。

祝苗覺得渾難，明明項澍沒在看他，他還是渾不自在，一舉一都小心翼翼，努力不發出一丁點靜。他間或匆匆抬眼掃過吧臺，見項澍一直在自顧自認真看書，又覺得自己過于矯。

他越發六神無主起來，桌子的時候一晃神，桌上擺的陶瓷杯墊被他的手肘一，應聲而落，瓷片碎了一地。

祝苗嚇了一跳，這是他來這兒打工以來，第一次打碎東西。

他忙蹲下去，慌里慌張地撿，項澍走過來，皺著眉住他：“別用手……”

項澍話音未落，祝苗“嘶”地倒吸一口氣，食指尖被劃了一道，珠從里頭沁出來。

“都說了讓你別用手。”

項澍好像有點生氣了，他向來都是笑瞇瞇無所謂的，這時候卻眉頭皺得，語氣有些嚴厲。

祝苗把滲的手指尖含進里，吮到了鐵銹味。他越發覺得難過起來，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他站在一邊，看著項澍用布包著手把瓷片撿起來扔掉，手指尖被劃破的地方有約的刺痛。

“對不起……”祝苗小聲說道，“多錢，從我工資里扣吧……”

“沒多錢，不用了。”項澍說。

他越是這麼說，祝苗越是難。祝苗還想開口說話，項澍卻打斷了他：“你要不今天休息一下？去醫院看看你？”

祝苗想說的話全部堵在嚨里，他原地站著，完好的那食指用力地摳著大上的，過了好久，他才輕輕地說道：“嗯，好的。”

他解下圍掛好，默默地出門去了。走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隔著玻璃見到項澍又坐回到吧臺后面靜靜地看書，和這家靜謐舒適的咖啡廳融為一。路上行人不多，來往匆匆，祝苗覺得自己也變了這些過客中的一員，匆匆路過，項澍只不過抬頭看過他一眼，他們又肩而過了。

真不好。

進醫院之前，祝苗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打起神來，別喪里喪氣，讓擔心。

祝苗拎著買來的水果從住院部進去，到了病房，卻發現并不在病床上，但東西都還在，不是出院。隔壁床的家屬見了祝苗很多次，早就悉了，一見祝苗來，忙拉住他。

“哎呀你可來了，你今天早上進加護病房了……”

祝苗的心怦怦跳起來，一時間害怕得手指尖都發麻，舌頭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忙轉出門去了護士站，一問之下，果不其然，祝今天早上病加重，進了加護病房。

“我、我能去看看嗎……”祝苗問道。

護士說道：“每天只能探視一次，需要家屬和護士站提前預約，今天已經探視過了。”

醫院這里留的直屬家屬名字是祝苗的叔叔，也就是說祝苗如果需要探視，需要經過他叔叔的允許。祝苗的心一下子就往下沉了，他還想再問問病。因他不是直屬親屬，護士也無法和他多說，祝苗只好轉走了。

走之前，他又去之前的病房看了一眼，給他織的背心還剩一點點，正擱在床頭柜上，手可及的地方。

祝苗回了一趟家，家里沒人，給他叔叔打電話一時又沒人接，祝苗沒有辦法了，蹲在自家樓下發了會兒呆，手上還拎著水果，回店里去了。

項澍已經不在店里了，換了一檸。

祝苗已經沒心思管這個了。

一檸總是面無表，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但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一些很細微的緒。比如這時候的祝苗，拎著一袋子水果進來，放在吧臺上，說了句“姐，吃水果嗎”，馬上察覺到祝苗的心不好。

說：“一起吃吧。”

祝苗買的是新上市的楊梅，一個個圓滾滾的，紅得發紫。一檸從吧臺底下挑了個玻璃大碗，裝滿鹽水，把楊梅放進去泡。楊梅一個個圓滾滾的，在水里面浮浮沉沉，一檸出手指，將浮起來的楊梅又一個個摁下去。

祝苗蔫答答地坐在吧臺邊，向來不理睬他的貓咪也跳到他膝蓋上。

一檸的頭發又蓬松又長，眼鏡掉到鼻尖又被推回鼻梁。挑出一個最大最紅的楊梅，放在祝苗手心里，簡潔地說道：“吃吧。”

“我今天打碎了個杯墊。”祝苗說道。

一檸：“哦。”

“我真沒用……”祝苗又說。

一檸沒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把第二大第二紅的那顆楊梅也挑給了祝苗。祝苗一腦把兩顆楊梅都塞進里。楊梅雖然看著紅，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酸溜溜的，祝苗吃不得酸，鼻子都皺起來，酸得有些想哭。

一檸突然說道：“啊，對了。”

祝苗酸得說不出話來，勉強發了個單音，表示自己在聽。

“項澍啊，”一檸向來對他直呼其名，“一直是單。”

祝苗簡直被說懵了，急急忙忙把楊梅的核吐出來，差點把自己給嗆到了，他說道：“姐，你說這個干嗎啊……”

一檸比他還懵，歪著頭，看著祝苗，不解地說道：“你不是想知道這個嗎？”

祝苗：“我為什麼想要知道這個啊！”

一檸無語：“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想要知道這個……”

祝苗快要被繞暈了，說不過。他從高腳凳上跳下來，盤坐在他膝蓋上的貓咪“喵”一聲跳走了。

“我、我去樓上……寫作業……”

一檸目送他上樓，面無表地開始吃楊梅，被酸得打了個。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應該不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