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牛溫暖著祝苗的胃，祝苗覺得渾都暖烘烘的，疲憊的神經得到舒緩。

“說吧，怎麼回事。”項澍說道，“如果你想說的話。”

祝苗把牛杯放在吧臺上，屁在高腳凳上挪了挪，眨著眼盯著自己的手指，輕輕地說道：“我去世了。”

店里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項澍好像連呼吸聲都消失了。祝苗飛快地抬頭看他一眼，勉強扯起角給他一個“沒事”的笑容。但怎麼會沒事呢，祝苗整個人就像蔫兒了小草，低著頭摳手指，頭發了點雨，蓬地支棱起來。

過了一會兒，項澍抬手在祝苗的頭頂輕輕拍了拍，收手的時候了一把他的發。

祝苗吸吸鼻子，不等項澍說話，祝苗馬上說道：“我沒哭。”

項澍突然站起來，隔著玻璃窗，指了指外面的托，說道：“帶你兜兜風？”

外面還下雨呢，約能聽到悶悶的雷聲。如果是平時，祝苗說不定會答應，無他，項澍的托車看上去酷的，任何一個高中生都不了這個。但這個時候祝苗就有點提不起勁了，他說道：“哥，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項澍沒聽他的，直接從吧臺后面繞出來，拽著祝苗的手肘，直接拎著他就出去，把他摁在托車后座上，頭盔胡套他頭上。

“我不去了……唔唔唔……”祝苗的聲音悶在頭盔里，項澍給他扣反了，等他調整好前后戴好，托車一沉，項澍到了車上，引擎發的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喧囂。

祝苗大道：“還沒關燈！鎖門！等等——”

他還沒喊完，托車就飆出去了，聲直接被引擎聲淹沒。他快嚇死了，手忙腳地揪住項澍腰側的服，慣讓他后仰，他生怕自己把項澍的服給揪破了。

兩旁的街景飛速后退，項澍好像朝他喊了句什麼話，聲音全部悶在頭盔里、散落在風里，祝苗完全沒聽見，他大喊道：“什麼？我——聽——不——見——”

項澍扯著嗓子喊道：“抓————了——”

祝苗連忙一把環住項澍的腰，本顧不上害。項澍拐了個彎，走了條沒什麼人和車的小道，他車技純屬，祝苗摟住，耳邊只聽得到風聲，夜晚的微雨打在他的手臂上，又飛快被風吹干，很涼爽。

項澍說的“兜風”真的是“兜風”，祝苗覺得如果自己沒帶頭盔的話，頭發可能都被吹掉了。

目的地在哪里，祝苗不知道，街景后退得太快，往往祝苗還來不及分辨就消失了，黑夜變了一條長長的隧道，不知道通往哪里。祝苗本不用思考，他的腦袋隔著頭盔埋在項澍的后背上。

祝苗已經算同齡人里比較高的了，項澍也只高了他大半頭，但是祝苗從背后看，項澍的背很寬。

不知不覺間，雨下大了，但項澍毫沒有停車的意思。

祝苗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只能依稀分辨出是沒有人的郊區大馬路，一眼能看到很遠。因為沒車沒人，項澍的車速越發快了，快得祝苗都來不及害怕了，因為所有思緒都跟不上，風呼呼地在耳邊吹，雨越下越大，倆人的服都了。

就在祝苗以為他們要一路在這條無人的馬路上開下去的時候，項澍突然拐了個彎，車速太快了，地上還有雨水，拐彎擺尾的時候他還用一條撐了一下，車危險地側了一下，祝苗嚇得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車從岔路開出去，沒有沿著路，兩邊都是雜草，地上不太平，是不是就顛簸一下，祝苗摟得更了，生怕自己被甩出去，震得天靈蓋都發。

就這麼開了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竟然是一片海灘。

祝苗知道自己住的是海濱城市，但這兒并不是什麼旅游勝地，海景也不出眾，鄰近的幾個城市的海景要出名得多。凡是在這兒長大的本地人都去過海灘，也沒覺得海景有什麼特別的。

雨還下著，天上都是烏云，刮來的風吹起海浪，再平靜的海在昏暗的雨天都有點嚇人。祝苗以為這里就是目的地，誰知道項澍居然直直地朝著海開過去。祝苗快被嚇暈了，拼命去撓項澍腰上的，大喊：“停！停了！快停——”

祝苗的腳踝都濺到海水了，項澍一個急剎車，托車擺尾的時候濺起一波海浪。

車停了，旁邊突然變得特別安靜，雨聲、海浪聲、心跳聲都很清晰。祝苗連忙解了頭盔，摘下來，明明只是坐在車后，他還是個不停，極度的張興之后渾發燙，連雨水打在頭上臉上都不覺得冷。

祝苗都快麻了，腳下發，下車的時候沒站穩，一屁坐在腳踝深的海水里，咸腥的海風直往他臉上撲。

項澍熄了火，也摘下了頭盔，甩了甩頭，長發凌，甩出一串雨珠。他得比祝苗，把頭盔掛在托車把手上。祝苗坐在海水里，抬頭看他，見項澍俯趴在儀表盤上，長出一口氣，看著坐在海水里的自己在笑，眼睛發亮，天上沒有星星，但他的眼睛比星星還要亮。

祝苗嘟噥道：“笑什麼？”

項澍聲音提高了一些，蓋過雨聲，說道：“好久沒有這樣了。”

祝苗：“超速駕駛很危險的！”

祝苗發現項澍有時候很瘋，上次揍林周的時候是，這次也是，祝苗剛剛無數次想象自己和項澍會側翻車毀人亡。

項澍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從車上下來，也踩在海水里，一屁坐在祝苗旁邊，整個人癱倒在沙灘上，海水漲的時候，正好漫到他的下，浮力不足以把他托起。祝苗學著他的樣子，也躺倒了，海水一遍遍沖刷他們。

雨小了一些，打在他們的臉上，祝苗瞇著眼，怕雨水滴到眼睛里。

項澍的聲音伴隨著汐。

“以前常常開車過來，這里很安靜的。”

的確。

雨再小了一些，風吹烏云，彎彎的月亮若若現，整片海忽明忽暗，遠的燈落在海浪尖上。

“你看，”項澍聲音輕快，開心極了，“天和海這麼大，世界這麼大，你不值一提，這樣想就輕松多了。”

祝苗一點都不覺得輕松，他只聽到了孤獨和難過。

悲傷并沒有被剛才的風刮走，如影隨形地追上了他，他看著漸漸變薄的烏云，覺得很難過。因為而難過，因為世界太大而難過，甚至因為項澍而難過。一直不曾到來的淚意洶涌而來，眼淚決堤。

他好難過啊。

祝苗一開始還能忍著不發出聲音，任淚水流出來，過臉頰落進海水里，后面他就忍不住了，吸著鼻子噎起來，項澍側過頭看他。祝苗側過，把腦袋埋在項澍的膛上，整個背都在抖。

他覺到項澍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雨漸停，海浪回歸溫，一遍遍涌上來擁抱他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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