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祝苗的作業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他最近的績好像進了一個瓶頸期，名次往前追了百來名之后就不了。他自己也煩得不行，但也沒有突飛猛進的辦法啊，看著這日歷上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不停地說服自己，急也是沒用的，畢竟他之前落下太多。

他推開桌子上的紙筆，把趴在旁邊打瞌睡的貓咪摟過來，臉埋進去蹭了蹭。貓咪“喵”地了一聲，蹬著祝苗的手臂跑走了。

貓咪對這店里的三個人簡直憎分明。它們喜歡一檸，總是蹭，跟著；它們害怕項澍，有項澍在，貓不敢上桌也不敢上吧臺，他在的時候，貓咪從來沒有打碎過東西；祝苗不討貓咪喜歡，貓咪總是用屁對著他，懶洋洋大搖大擺地從他膝蓋上踩過去，估計是敏銳地察覺到祝苗是這里食鏈的底端。

祝苗也沒辦法，沮喪地撇撇，趴在桌子上聽樓下的靜。

又來了客人，客人又走了，項澍又沖了咖啡，洗了杯子。夕從大玻璃窗照進來，又一點點消失，祝苗想，又快要打烊了。

樓梯吱嘎吱嘎地響，祝苗一個激靈坐直了，隨便撈過來一張卷子，裝作在寫的樣子，比自習課見老師巡堂還張。

他后響起項澍的聲音：“在做作業？”

這不是很明顯嘛？祝苗沒理他，心想，剛才還拽了吧唧的。

“過兩天六一，我們一般這天會一起去吃點東西，聚一聚這樣。”

祝苗手里著筆，但沒有在寫字，只是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畫著七八糟的圈圈。他說：“哦，我知道了，那我到時候守店吧。”

后面一下子沒了聲音，就在祝苗以為項澍走了的時候，他突然又說道：“你不來？”

祝苗轉頭過去，臉上冒著傻氣，他沒想到自己也被邀請了。他一聽項澍說“我們”，以為他說的是和一檸，沒想到自己也了“我們”中的一份子。

“不來嗎？”項澍靠在樓梯扶手上，問道，“吃火鍋。”

祝苗開心極了，是這幾天以來有的開心，他忙說道：“我去的，放學就去，哪一家呀？”

項澍說：“就路口那家。”

這件事敲定之后，項澍就打烊離開了。店里一下子安靜下來，祝苗趴在二樓的欄桿上往下看，看著項澍收拾吧臺，看著他拿上自己的東西出去了，順著玻璃窗外的路一路走，然后消失。

祝苗覺得自己真是奇怪極了，明明是應該討厭他的，這一下子又開心了起來，真是奇怪。

但六一兒節那天并不是個好天氣。

這個季節常有臺風，猛烈的時候還會停課。這次雖然不到停課的程度，但一到了下午天就沉沉的，連知了都不了，喧鬧的夏天一下子安靜了不。一走出空調房就悶悶的，風有點大，路上有好多被吹得飛的紙片塑料瓶。

離開學校前，老師還特意叮囑了大家把門窗關嚴實。

祝苗是沒有傘的人，往常下雨他都是冒雨跑。他心里記掛著今天要和項澍、一檸去打火鍋，一陣風似的就沖出了校門。

還沒下雨，但天氣悶熱，他一路跑回去，滿頭滿臉都是汗，臉紅紅的，頭發黏在臉頰上。

店里只有項澍在，他已經在收拾吧臺了。

“一檸去拿號了，咱們走吧，趁沒下雨。”

祝苗滿心的興，像是春游前的小學生，跑上樓洗了臉換了服，下樓的時候項澍正靠在吧臺上玩手機，見他下來，抬頭說道：“走吧。”

他也沒有笑，也沒有特別的表，就這樣平平常常的邀請祝苗一起走，祝苗覺得自己的心跳都了一拍，角不自覺就要上揚，連頭發都洋溢著雀躍，外面天再黑也打消不了他的積極。

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不知道從哪里吹來的報紙，在路上被刮得飛。

項澍拿了他自己的傘，灰的長柄傘，有點擔憂地說道：“這風好大，玻璃應該沒事吧。”

祝苗鉆到他的傘下面，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傘上。項澍個子高，一般個子高的人撐傘個子矮的就要罪，特別是風大的時候，雨就會從舉得高高的傘下面鉆進來。但項澍微微把傘斜了一點，把祝苗那邊的雨擋住。

“雨好大啊。”

祝苗嘟噥了一句，往項澍那邊靠，倆人肩膀撞著肩膀地走。雨越下越大，傘的作用其實不大，就短短的路程，倆人的子鞋子都了不。因為天氣的原因，火鍋店里的人并不多，一檸就在進門靠窗的位置，一直盯著門口，見到他們來了，抬起手面無表地揮了揮。

項澍對一檸的口味很悉了，一拿來菜單就刷刷地點了一堆菜，多得祝苗吃驚，他小聲說：“是不是有點多……”

項澍把菜單往他那邊推，說道：“這是我們倆的量，你吃什麼自己點。”

祝苗驚呆。

沒想到這一桌三個人，最能吃的居然是一檸。吃飯的風格特別務實，猛涮猛吃，一句話不說，埋頭苦吃。

點的是鴛鴦鍋，祝苗不能吃辣，一點辣都不能吃，看著翻滾的紅油就頭皮發麻。他乖乖地吃他的清湯鍋，但紅鍋沸騰得太厲害了，難免濺到一點紅油到清湯鍋里，祝苗不可避免地吃下去一點點。就這麼一點點，就辣得他臉上紅，眼淚汪汪。

“喝、喝飲料……”

祝苗大著舌頭服務員，一回頭發現項澍正看著他，好像還在笑，等他再看，項澍又低下頭去吃東西了，一陣莫名其妙。

項澍也覺得莫名其妙，其實也不是非要吃火鍋，小孩兒不吃辣那就吃別的好了，也沒所謂。但祝苗天然就是記吃不記打的小可憐，讓人很難不對他有好，連一檸也這麼迅速地接納他，項澍沒想到，這讓人更想欺負他了，就像拿著逗貓棒逗怎麼逗夠不著的小貓。

真是莫名其妙。

項澍和一檸要了一扎生啤，擺在祝苗面前的是桃茶。

祝苗看著冒著白泡沫的啤酒，躍躍試：“我年了，可以喝酒啦，明天周末呢。”

項澍把桃茶推到他面前。

一頓火鍋快吃到結尾了，外頭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雷聲轟轟，風聲呼呼。項澍惦記著店里的大玻璃窗，想著趕吃完回去，誰知道上了個廁所的空隙，回來的時候，祝苗面前擺了個空了的啤酒杯，祝苗還打了個飽嗝。

一檸打了個酒嗝，面無表地聳肩：“他非要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