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起床的時候，葉寧德已經去了公司。喬敏也難得的起了個大早，哈欠連天地坐在餐廳里吃早飯。頭天晚上就聲明要去送機，葉時飛拗不過只得點頭同意。葉川不用上課，自然也要跟著去。盡管他很不愿，但是一想到讓人心力瘁的三天終于要過去，他的緒還是微妙地保持在了一個比較愉悅的狀態。不過他沒有睡好，早上起來的時候眼圈還有點兒發青，怎麼看都是一副沒打采的樣子。

餐桌上的氣氛有點兒沉默，除了葉時飛不停地跟喬敏保證會每天打電話，會寄照片會買禮，其他的人都有點兒懶得說話。喬敏舍不得兒子，心自然不會好。葉川不想去送機又不得不去，心也不好。唯一的客人李行蹤在忙著吃早點，注意力仿佛都投注在了面前的食上，偶爾分神也只是瞟一眼坐在對面的葉川。

他看得出葉川除了半杯豆漿之外幾乎沒有吃任何東西。也許他生活習慣一向如此，也許只是因為他現在心不好。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有陌生人的存在讓他比較心煩。他很想提醒葉川不吃早飯不是一個好習慣，但是看著他那副對誰都搭不理的樣子，他又覺得還是不去這個釘子比較好。

去機場的時候是葉時飛開車，李行蹤坐在副駕駛座上心不在焉地聽他介紹沿路的風景。喬敏帶著葉川坐在后座，不時進來叮囑葉時飛出門在外需要注意的問題。兒子好不容易放假回家，還沒住滿一周又要走，心里難免有些舍不得，一直到快要進安檢的時候，還拉著他的手翻來覆去地叮嚀。葉時飛脾氣好，就算心里不耐煩，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會讓喬敏沒面子，一直耐著子聽嘮叨。偶爾目掃向后，瞥見李行蹤亦步亦趨地跟在葉川旁，滿臉是笑的樣子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葉川也是直到要進安檢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提的是李行蹤的包。這樣的場合又不便表現出自己的懊惱，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旅行袋遞還給他。

李行蹤接過自己的背包笑著道謝。

葉川沒有說話，只是退后一步給李行蹤讓路。葉時飛和喬敏已經走到前面去了，看葉時飛的架勢已經有點兒招架不住喬敏的嘮叨，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去了。對于葉時飛的反應，葉川覺得有點兒好笑，同時也有幾分的羨慕。因為喬敏對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多話，無論他做什麼，怎麼做，在喬敏看來似乎都沒有什麼差別。

葉川偶爾也會有點兒好奇，在這世上有個人肯對你嘮嘮叨叨，一遍又一遍地囑咐那些你早已經知道的事，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覺呢。

李行蹤提著包慢慢從他面前走過，肩而過的剎那，他聽到李行蹤湊在他耳邊低聲說：“時飛說你的神經強悍得很，完全沒有得神病的可能。”

葉川微微一愣。

“你昨天為什麼要那麼說？”李行蹤邊挑起一微笑，低沉的聲音聽起來頗有幾分刻意縱容的味道，“不想上我的車？嗯？你完全可以找個更像樣的借口。何必非要說的那麼嚇人呢？還神問題……像在詛咒自己似的，這多不好。”

葉川皺著眉向后躲了兩步，“我不記得二哥學的是心理學。”

李行蹤聳聳肩，“說不定是他自修的。”

葉川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單純疑的目，并沒有太多敵意。李行蹤卻突然覺得這小孩的眼睛長得真漂亮，黑白分明，就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瑪瑙似的。不知道手一的話，會不會也像瑪瑙一樣，涼颼颼、膩膩的。

葉川倒是沒想那麼多，他只是不明白李行蹤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擺出這麼一副談心的架勢。他從來不記得李行蹤有這麼好的耐，會揪著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煞有介事地討論個沒完。

“你到底想說什麼？”葉川懶得跟他兜圈子。

李行蹤抿著笑了笑，仍然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我聽說有的人天生就對旁人抱有很強的戒心。”

“然后呢？”葉川還是不明白他這麼說有什麼用意。

“沒有然后。”李行蹤像是被他充滿戒備的樣子愉悅到了，低聲笑了起來，“我只是跟你說說我的發現。”

“無聊。”葉川覺得自己被他耍了，心里有些惱火。他很討厭思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覺，尤其這個人還是李行蹤。

李行蹤卻又有了新發現。他發現這個炸的小孩在斜著眼睛瞪人的時候表特別生，眼睛里泛著瀲滟的水，微微上挑的眼角幾乎有種……冷艷的覺。

李行蹤邊的笑容不自覺的加深，表卻變得正經了一些，“我說真的。希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能對我……嗯，友好一點兒。說不定咱們還能為朋友呢。”

葉川偏過臉，假裝自己沒有聽到這句話。心里卻有種匪夷所思的覺。有些憤怒，還有些淡淡的自嘲。

跟李行蹤做朋友？

他怎麼會跟這樣的人做朋友？在經歷了那些事之后，他唯一想做的，就是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最好一輩子都不會再面。

“行蹤？”葉時飛的聲音從不遠傳來，“行蹤，快一點。”

李行蹤沖著葉時飛的方向擺了擺手，視線再次落回到葉川的臉上，邊流出一個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容，“川兒，保重哦。我覺得咱們還會再見面的。”

葉川繼續沉默，當自己完全沒有聽到這句話。以他對李行蹤的了解，估計他的人還沒有離開Ｎ市的地界就已經把自己拋到腦后去了。他邊從來不缺人，尤其是青春貌的年。即便在他們同居的那段日子里，他上也會時不時地帶回別人的味道。他那樣的人，金錢、地位、家世、外表一樣不缺，自然有大把的人等著上去。他不是一個肯委屈自己的人，對葉川又沒有什麼忠貞不二的想法，本就不屑掩飾自己的放浪形骸。

葉川從來沒有質問過什麼，但他心里從來都清清楚楚。也難怪邵凱會那麼生氣。那時候的自己確實……很窩囊。

兩個人一前一后過了安檢口，很快消失在了人中，再也看不見了。喬敏嘆著氣，一臉的悵然若失。

葉川卻覺得松了口氣。

神經繃了這麼多天，他終于可以放松下來，過一段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