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趕到陶然亭的時候，陶音正靠在石桌邊不停地拿勺子撥拉自己盤子里的米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看見葉川提著裝有茶的塑料袋出現在小徑的盡頭，連忙沖他揚了揚手里的勺子，“川兒，這邊！”

天氣熱，食堂里雖然開著空調，但是飯菜的味道、人上的汗味都混在一起，比在外面曬太還讓人難。葉川大部分時間都打飯回寢室去吃，偶爾也像今天這樣在校園里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一會兒。

葉川著氣在他旁邊坐下，沒好氣的把手里的塑料袋推到他面前，“沒見過你這麼會欺負傷員的。你說你喝什麼不好，非得喝他家的冰茶。門口那家的我看也好啊。”

“你懂什麼。”陶音從袋子里取出茶，一邊吸管一邊說：“門口那家的茶味道一點也不正宗，里面的珍珠都是干的。”

葉川拽起袖，沖著他亮出手腕上的繃帶，“你也真好意思使喚我。”

“請你吃飯，請你吃飯。”陶音略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他的手腕，“吶，我給你打的可是雙份的紅燒排骨。夠意思吧？”

“嘁，”葉川一點兒不領，“咱食堂的紅燒排骨也就是聞著香，吃起來本沒有。哦，不對，準確地說，都藏在結構復雜之，無論是牙齒還是筷子跟本不進去……”

陶音笑得直咳嗽，“太刻薄了啊，川兒。哪有那麼夸張。”

葉川夾了一塊骨頭放到他盤子里，“你可以親自驗證一下。”

陶音里啃著骨頭，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左一下右一下的瞄葉川。

葉川被他看的不了，“要問什麼你就直接問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陶音看樣子就在等他說這句話，放下手里的勺子，一本正經地問：“你們昨晚跑酒吧打架去了？”

葉川干脆地回答，“打了，還到你心上人了。他主替我們解圍，幫了我們的大忙，手腕也是他給包扎的。非常謝。謝謝他也謝謝你，不過那人不是什麼好貨。”

陶音眼神很是無語，“你到底是想謝他還是想罵他。”

“自己領會吧。”葉川一想起昨晚的事兒就覺怪怪的。嚴韓那人可能真的沒什麼壞心，但他很不喜歡那種被人耍著玩的覺，而且那個人總是有本事把好好的氣氛撥得黏黏糊糊，讓人十分不爽。

陶音咬著吸管，神微微有些糾結地看著他，“他到底怎麼惹你了？你不是說他幫了你們的忙？”

“他拿我當猴兒耍。”葉川瞥了他一眼，“而且耍得很高興。”

“他平時不這樣。”陶音的小臉耷拉下來，略有些糾結地打量他的臉，又飛快地移開目，“說不定他是看上你了，才會對你另眼相看。”

“那我謝謝他了。”葉川一點兒也不覺得被那個流氓醫生看上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我還真消不起。讓他耍別人去吧啊。”

陶音拖著長長的尾音嘆了口氣，“有心花花不發……”

“打住，打住。”葉川連忙夾起一塊排骨示意自己還沒吃完飯，“等哥哥吃完飯爺你再接著抒。”

陶音叼著吸管不吭聲，吸管被他含在里咕嚕咕嚕的響。

“你吃不吃飯啊。”葉川不勝其煩，“我可警告你，是喝茶、吃零食你可長不高。”

陶音放下空飲料瓶，沒好氣地說：“嚴哥剛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勸勸你，最好你主過去換藥。實在不行讓我把你押過去。”

葉川戲謔地看看他的小板，“就你？”

陶音的小臉又垮了下來，有點兒賭氣似的說：“你去不去。”

葉川知道陶音心里肯定會有那麼一點兒不舒服。就像當初的他，遠遠看著李行蹤與葉時飛走在一起，偶爾換一個眼神也是默契十足。即使他就站在他們旁，也有種被隔離開來的覺。只能懷著莫名的不安，沉默地看著那兩個男人自一國。

那時，從沒人想過要給他一個解釋。李行蹤覺得葉川應該無條件的相信自己，而葉時飛的眼里則永遠閃著葉川看不懂的緒，似有，又似無。無論別人上發生了什麼，在他眼里，仿佛都只是一場無關要的玩笑。

應該還是有吧。葉川想，否則上一世不會不離不棄，這一世不會如此直白地向自己坦兩個人的同居關系。

“吃飯吧，別瞎想了。”葉川忽然有點兒心，探過去了陶音的腦袋，“我本不喜歡那個型的。”

陶音的臉驟然一紅。

“相信我。”葉川抿著一笑，“我的眼絕對比你這只傻兔子好。”

陶音的眼睛眨眨，紅著臉問：“那你喜歡什麼型的？”

“我呀，我喜歡……”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葉川忽然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一些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又迅速的消失于無形。

葉川聽到一個的聲音在心底輕聲呢喃：我喜歡的那個男人，他有一雙深沉的眼睛和一顆冷酷的心。他無比冷靜的走在追逐金錢與權勢的路上，不介意把任何阻擋他前進的東西踩在腳下。

那些他自以為已經看清了的前塵往事，恨癡纏的每一脈絡，他以為用自己年輕的生命畫上了句號就已經徹底結束了的絕的……

在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的此時此刻，他竟然還是會……難過。

葉川甚至無法分辨他的難過僅僅是難過，還是那時的他的太用力，以至于這已經植于靈魂里，變了一個習慣，一個如同本能一般的延續。

如同呼吸般自然。

此時此刻，他安坐在十八歲的里，滄桑的創口外面被鮮而又青的外殼包裹的嚴合。他甚至于無法確定曾經的他和現在的他，究竟哪一個活在夢里。

他坐在這里，靜靜看著午后的給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層刺眼的白，卻突然想起那些過往的時。那些繾綣的記憶里，他曾經懷著最真誠的伏在那個人的耳邊說過的甜又的話。

，與不。

想，與不想。

我只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想你，那就是……呼吸。

葉川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下來，一時間悲傷的難以自己。

那是電影里一句煽的臺詞。可是到濃時，卻只有這麼一句麻話能夠在那個特殊的時刻，完地詮釋他心底熾熱又濃烈的。

他從不曾那樣說過話，仿佛整顆心都被捧到了舌尖上。

也許以后……也不會再有了。

陶音正帶著一點八卦的心等著他說后半句話，一抬頭見他呆呆的坐著，眼淚卻一滴一滴流下來，頓時慌了神，“怎麼了？好端端的……”

葉川飛快抹掉臉上的水漬，“沒事……我就是……就是傷口有點兒疼。”

陶音半信半疑偏又沒法子深問，只能順著他的話顛三倒四的安他，“明天就換藥，換了藥就不疼了。”

“沒事。”葉川把用完的飯盒裝進塑料袋里打算等下帶走扔掉，一邊心不在焉地說著廢話，“天熱，嗯，天一熱傷口就難……”

“川兒，”陶音拉了他一把，神不安，“川兒你是不是生我的氣？”

葉川被他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喚回了渙散的神智。他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愣了一會兒才反問他，“我生你什麼氣？”

陶音咬著，蚊子似的低聲哼哼，“其實我不是嫉妒你。”

“啊？”葉川沒聽明白。

陶音的臉紅了，賭氣似的大聲說：“我說，我不是嫉妒你。”

葉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

陶音卻有點兒拉不下臉，匆匆忙忙說了句晚飯時見，就拎著裝垃圾的塑料袋掉頭跑了。

葉川卻站在那里出了半天神。他在想當初如果葉時飛能在自己面前說一句類似的話，哪怕只是一個晦的暗示，自己會不會也像此刻的陶音一樣，竭力掩飾著心底的輕松，雀躍著離去？

下午還有課，葉川沿著圖書館附近的小路回到宿舍去拿書。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葉川看到不遠的人行道邊停著一輛銀灰的車，葉川不覺多看了兩眼，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車很眼。車牌號碼是一組十分陌生的數字，應該不是人的車，但是不知為什麼，葉川看見它，沒來由的就覺得眼。

上樓梯的時候葉川還在琢磨到底在哪里見過這輛車，結果宿舍的門一推開，他就傻在哪兒了。

他的書桌上堆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個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煙。午后刺眼的模糊了他周的廓，他站在那里，像一道虛幻中的剪影，有種格外不真實的覺。葉川幾乎看不清楚他上任何一細節，可是悉的覺卻已經蔓延開來，快的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