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按曹斌給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學校，學校離他住的地方不遠，走過去十多分鐘就能到，也難怪曹斌會找他代課。

這是高一第一次來大學，別說大學這種高等學府了，他連像樣的高中都沒進去過。

他雖然名字高一，卻沒有上過高中，初二還沒上完就輟學了，養母說供不起。

大學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青春、文化，那種一腳踏進來就能到的氣息。

高一戴了個黑鴨舌帽，一進教室就被曹斌的室友認出來了。

“你是曹斌的朋友？”曹斌的室友走到了高一的面前。

高一抬頭看他，點頭道：“是。”

他正疑這人是怎麼一眼認出自己來的，他就開玩笑道：“曹斌倒是說的不錯嘛，他讓我找最帥的那個，果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個室友自來，小甜的跟曹斌有的一拼，高一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能尷尬地笑笑。

“這是曹斌的書。”室友把書從書包里拿了出來，遞給了高一。

“謝謝。”高一接過了書，看到封面的時候沒由得凌了。

“……中國新聞史？！”他不嘟囔出聲。

“啊。”曹斌的室友應了一聲，“放心，這老師好著呢，不點名，也不怎麼學生回答問題，你只要低著腦袋坐在位置上湊個數就行。”

高一看著課本沒說話。

上課鈴還沒響，教室莫名其妙地安靜了下來，曹斌的室友小聲說了句“我回座位了”就離開了。

仇斯年拿著課本走進了教室。

高一抬頭的時候，方才還懵乎乎的腦子這下就跟炸了一樣，砰的一聲，炸得稀爛。

他了課本的書角，有點驚訝，還有點高興。

仇斯年自認為自己對待學生還是親切的，可能天生長了副冷臉，學生跟他不來，反正他總覺得這些小孩兒怕他，回回進教室，都自覺噤聲。

搞得跟在上高中似的。

不過他也沒什麼所謂，學生乖，他還能輕松一點。

其實這群學生倒不是怵仇斯年，有這樣的表現，完全是因為仇老師本人的人格魅力。

仇斯年上課風趣，既不一板一眼，又不會太不正經，學生都喜歡這種老師，喜歡了，自然就服了。

更何況仇斯年長得還好。

又帥又年輕的男老師是最討學生歡迎的，新聞班生多，仇斯年長相英俊，也收到過幾個學生的書，夾在作業里的。

高一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把帽檐得低低的，偶爾抬頭，看幾眼講臺上的人。

這下總算是看著正臉了。

沒錯了，跟他理想中的那張臉是重合的。

“今天我們點一下名。”講臺上的老師突然發話。

仇斯年昨晚沒睡好，今天狀態差，心也有點糟糕，心來就想點名。

曹斌室友剛才說的話瞬間被打了臉，高一的角了。

喊到曹斌的時候，高一低著頭，低嗓音喊了聲“到”。

仇斯年頓了頓，安靜了能有三秒的時間，就這三秒，高一覺跟過了一個世紀似的，又不敢抬頭看。

“顧曉紜。”仇斯年終于報了下一個學生的名字。

高一松了口氣，他沒上過大學，也不了解這個老師，不知道點名如果被記錄在案會有什麼后果，戰戰兢兢的，就怕給曹斌招了事兒。

萬一被記到名字了，考試不給及格怎麼辦。沒上過幾天學的高一有點杞人憂天。

正式開始上課，講臺上老師說話的聲音，穿一整個教室，輕輕緩緩地落在了高一的耳朵里。

跟那天在網吧聽到的聲音一樣，舒緩平淡、娓娓道來，期間還能聽到學生淺淺的笑聲。

高一抬頭看了一眼投影儀。

這下他能確定了，那臺筆記本就是講臺上這位老師的。

“上堂課我著重講了一下定本制度，還有沒有哪個同學記得的？站起來說一下。”仇斯年掃了一眼講臺下的學生。

舉手的同學不，仇斯年卻視而不見，拿起名單看了看，直接喊了一聲：“曹斌。”

高一正低著頭玩游戲打發時間，聽到曹斌的名字，渾一哆嗦，手機差點甩出去。

說好的不喊人回答問題的呢？！

曹斌的室友下意識往高一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想自個兒兩口毒，全中了。

“曹斌。”仇斯年又喊了一聲。

高一屁跟黏在了椅子上似的，靜坐了好幾秒，最后還是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他低著頭，臉擋在帽檐底下。

高一把聲音得很低：“……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曹斌知不知道？”仇斯年倚在講臺上，嗓音啞啞的，“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他？”

高一怔了怔。

仇斯年昨晚沒睡好，起床氣一直延續到了下午，一整天心就沒有明朗過，高一這回是趕上趟了。

高一也不知怎麼的，忽然就不怯了，抬起頭往講臺上看了一眼，撞上了仇斯年的目。

教室里的學生四下張，視線在高一和仇斯年之間游移。

高一跟仇斯年對視了幾秒，忽然鬼使神差地問了句：“要我打嗎？”

此話一說出口，教室里的學生全倒了口氣。

高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理虧在先，被抓了現行竟然還敢這麼囂張。

他抱著點小小的想引人注意的心思。

人呢，就是講臺上的這個人。

不過問完就后悔了，想把腦袋埋進帽子里自閉。

仇斯年盯著他看，高一低下了頭，抓著課本不吭聲了。

高一這一問還真引起了仇老師的注意，他本來也沒想為難這個男生，意有所指說兩句就算了，誰知道竟然上個刺兒的，冒名頂替來上課竟然還敢這麼囂張。

“打吧。”仇斯年順著高一的話茬說，“現在就打。”

高一抬頭看著他，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教室里熱鬧了起來，學生忍不住竊竊私語。

高一沒，仇斯年今天也不打算息事寧人，就跟這個男孩杠上了：“你要是不打也行，曹斌這門課的平時分沒有。”

高一咬了咬下，猶豫地拿出了手機，然后就這麼當著全班學生的面，給曹斌打了個電話，還開了免提。

開免提是講臺上那位老師要求的。

“喂？”電話里傳來曹斌的聲音，回在整個教室，學生憋不住笑，捂著笑得肩膀直顛。

“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你怎麼打電話給我？”

高一看著仇斯年，遲遲不說話。

仇斯年朝他抬了抬下，示意他趕問問題。

高一猶豫片刻，終于艱難地開口：“你知道定本制度是什麼嗎？”

曹斌愣了一下：“……啊？”

教室里發出一陣哄笑聲，差點把電話那頭的曹斌給嚇懵了。

曹斌是個見過世面的，腦子也轉得快，沒一會就反應過來了，加上臉皮又厚，竟然隔著電話把定本制度的概念零零碎碎講了出來。

“你倒是淡定啊。”高一驚訝于曹斌的反應速度，忽然拿著手機跟曹斌聊起來了，他抬眸瞄了一眼講臺上的老師，仇斯年正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

高一垂下了眼眸，尷尬勁兒上來了，耳有點泛紅。

“掛了吧。”仇斯年忽然開口了。

高一如獲大赦，立刻掛掉了電話。他臉皮薄，經不起這種公開刑，剛才的反應絕對是因為腦子了。

仇斯年這麼不給學生面子，也是破天荒頭一遭，夾雜著很多因素。

“坐下吧。”仇斯年沒再為難高一，掃了一眼還在憋笑的其他學生，“要笑趕笑啊，笑完了我再開始上課，別給憋出病了。”

高一坐了回去，曹斌的消息立刻發了過來：什麼況？？？是我想的那樣嗎？？？

高一往講臺上看了一眼，確定老師不在看他之后給曹斌回了個消息：就是你想的那樣

-曹斌：臥槽？？！！！點兒這麼背的嗎？

-曹斌：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嗎？？？當眾打電話給我是什麼作

高一有點煩躁，想到自己給“理想中的臉”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如此糟糕，氣就特別不順。

他回了句“拍你的妹子去”，就把手機扔進了桌肚里。

其實高一對仇斯年的第二印象也不好，就目前來說。

不過臉還是帥的，第一印象太好，磨滅不去。

高一摘掉了鴨舌帽，撐著腦袋看講臺上的老師，既然已經暴，也沒必要那麼小心翼翼了，一直戴著帽子，他腦門都快捂出痱子來了。

高一大大方方聽了兩節課，容沒怎麼聽懂，聽完只覺得“理想中的臉”更有魅力了。

下課的時候，高一被仇斯年住了。

“曹斌上哪去了？”仇斯年問他。

高一有點不敢看仇斯年的眼睛，下意識撇開了視線，但還是乖乖地回答：“他去漫展了。”

他不敢扯謊，自己在這個人眼里的印象已經不能再差，再差都該拉進黑名單了。

“膽兒夠的啊。”仇斯年挑著眉，他指的是高一。

高一低著頭沒吭聲。

這個人應該已經忘了當初跟自己見過短暫的一面。

“對不起。”高一誠懇認錯，聲音低低的。

仇斯年沒想他是這個反應，本來還以為是個拽了吧唧的問題學生，畢竟第一次見到這個男生是在網吧。

“回去告訴曹斌，寫一千字檢查，下禮拜課上給我。”仇斯年拿著課本往教室外面走。

“老師……”高一住了他。

仇斯年轉過了：“怎麼？”

高一想說你筆記本還在我那呢，糾結了半天還是沒說出口，他搖了搖頭：“沒什麼。”

仇斯年笑著開了句玩笑：“我還以為你也想寫一份呢，你要是想寫我也是不介意的。”

“我才不寫。”高一小聲嘟囔。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仇斯年看了一眼高一短短的發碴，喃喃道，“頭發剃得這麼短。”

“嗯？”高一抬起了頭。

仇斯年沒再說什麼，轉走出了教室。